与“素”有约

我国的素食文化由来已久，历经几千年的发展，其食材品种、烹饪方式等都很有讲究，选料精细，搭配多变，样式丰富，独具风味。我喜欢吃素，常去素食餐厅做义工，现跟诸位分享个中体会。

我家附近有个素食馆，受疫情影响关停过几载，去年换了地方重新开业。由于该素食馆免费对外开放，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相比前几年，现在场地小了一半，地段偏了很多，装修也很简陋，但每天还是有一百多人前来吃素，大多是附近的孤寡老人和环卫工人。

只要看到有人来吃素，师兄们就心满意足。对于小城市来说，有个公益素食馆实属难得。这里虽没有名贵的食材，但都是绿色安全的，因为本地人爱吃辣，所以供应的都是些下饭的辣椒炒时蔬，每天四菜一汤，普通又家常，还有纯手工做的各种咸菜。也没有固定的服务员，全是发心的佛友，谁有时间就来做义工，有师兄每天专门赶一个小时车程过来帮忙；掌勺也是谁力气大、厨艺好就撸起袖子上；资金来源靠师兄们每个月捐助。去年腊八节，大家你五十、我一百地凑了两千多元钱，施了两千多份粥。每天为上百人提供素食，相当于每天拯救了成千上万条生命，我由衷地随喜赞叹师兄们的善愿善行。

从我家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素食馆，有时间我就过去洗碗。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把油渍污垢洗得干干净净，很舒心也很解压，真是洗碗洗心地。每洗一个碗，我都一边默念佛号一边忏悔，祈愿更多人能来吃素，让众生离苦得乐！

我之所以去素食馆做义工，也是因为心怀愧疚。以前我无肉不欢，还喜欢旅行，走过千山万水，吃遍大江南北，不管到哪个城市，首先就是去品尝当地的特色小吃，吃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如岳阳怪味蛇、香港烤乳猪、海南椰子鸡、大理生皮生肉，以及兔、狗、牛、羊、海参、蜗牛……什么都想尝，也什么都敢吃，甚至胎盘汤也喝过。这么多众生被我吃进肚子里，现在想想便心惊胆战。此外我还杀过很多动物，如老鼠、蟑螂、蜘蛛、蜜蜂、蚂蚁等，在此向曾经被我伤害过的众生深深忏悔！

让我放弃肉食的转机是一次去山里吃麂子肉，厨师为了证明货真价实，炒之前特意把血糊糊的生肉拿出来给我看。看到后我浑身不舒服，等炒好端上桌，只吃了两口就全吐了，接连几天都吃不下饭。自此以后我就很少吃肉了，偶尔吃点都能感受到一股腥臭味，所以也就越来越喜欢素食。信佛以后，更是彻底断除了肉食，只吃素。我并不挑食，饿的时候吃咸菜稀粥便觉得是人间美味，吃饱后再尝山珍海味都如同嚼蜡。对于一个爱吃辣的人来说，想多吃一碗饭，几勺辣椒酱就够了。人间至味是清欢，人活着物质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心情。吃素会让我心情愉悦，特别是在寺院吃斋饭，总有一种“吃嘛嘛香”的感觉。

东林寺净土苑的素菜是最好吃的。五观堂二楼的早斋，天天都换花样，有馒头、稀饭、包子、饺子、油条、豆浆、豆腐脑、炸土豆等等，还有各种饼，这些都是我的最爱。中午去檀护园过堂，菜炒得很清新，颜色和营养兼备，仅看到就胃口大开。萝卜丁、豌豆、玉米粒炒在一起，红红绿绿黄黄，颗颗分明，晶莹剔透，我为之取名“大珠小珠落玉盘”。番茄烧油豆腐，酸甜爽口，鲜美又不油腻，油豆腐吸满汤汁，拌上米饭更觉可口，让人甚是心喜，所以我唤它为“春花秋月”。油淋茄子，色泽鲜亮，口感软糯，我称之为“落苏”，这个素雅的名字取自古人对茄子的别称。还有金灿灿的咖喱土豆，味道浓郁，口感丰富，我给它取了个最喜欢的名字——玉玊（sù）。

去年我在净土苑打冬季佛七长达一个月，天天日中一食，每天经行十二个多小时，也不见变瘦；过年又做义工，还胖了一圈。大年初二，我去看望由大安大和尚亲自授皈依的鹩哥，它们念佛音声浑厚、字正腔圆，比我念得还好，见人就说“阿弥陀佛”。我伸出手，它们站在我的手臂上，滴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义工师兄用手机帮我拍了个视频，我回到寮房看着视频里的自己，脸又圆了好多。

万物皆有灵，这话不假。记得2019年在祖庭打完“十一”佛七后，我决定留下来做一个月义工，以便再参加冬季佛七。那时我想去洒扫组，因缘巧合，恰好有一位洒扫组的师兄因家里有事要回去，急着找人替一个月岗，我想都没想便立即答应了。那位师兄负责打扫香光讲堂旁边的花园，她给我交代工作时提到，起七之前有很多鸟儿不远千里地从四面八方聚过来，落满香光讲堂外的树枝，叽叽喳喳地吟唱，似乎在跟着大家一起念佛，佛七结束后它们就飞走了。我相信师兄所说的，因为之前她忙不过来时，我还帮她打扫过树下的鸟粪，亲眼见到过她说的那种场景，鸟儿真是比我们人还精进！

事实上，动物也具有灵性和佛性，它们念佛也能得到阿弥陀佛的救度。净土苑极乐殿后面的鹦鹉念佛往生铜像，来自于一则真实的历史公案，就是在向大家证明这个道理。所以我们一定要善待物命，我每次碰到小动物都给它们念佛和三皈依。慈为予乐，悲为拔苦，愿大慈大悲的阿弥陀佛救拔十方一切众生，令之离苦得乐同往西方。

早先我曾跟着一个人去放生，日子跟地点都固定，所以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掌握了规律，常常我们在上游放，他们就在下游等着捞；而且购买物命时不曾考虑生态因素，陆地龟也被买来放进河里，甚至还放了很多蛇。我觉得这样不如法，担心放生变成杀生，所以后来就不再跟她一起去了。当听说吃素就是最好的放生后，我便开始吃素，也去全国各地的素食馆做义工。

吃素本质就是餐桌上的放生，既简单、方便、易行，还自他两利，动物得以活命，人则增长福报。简单列举几条吃素给人带来的好处：降压减脂，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消弭杀业，长养慈悲，心态趋于平和、豁达；消灾解厄，增长福报，感召吉祥；减少动物饲养，利于环保，节约粮食和资源，促进人类整体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古人比我们更会吃素，不但为素食吟诗作赋，还给各种素菜取雅致之名，如：“黎祁”是豆腐，“玉延”是山药，“地芝”是冬瓜，“蒟蒻”是魔芋，“水栗”是菱角，“千金菜”是莴苣，“四月梵”是油菜，“红嘴绿鹦哥”是菠菜，“青门绿玉房”指西瓜……

《礼记》中即有“子卯，稷食菜羹”的记载，可见国人很早就有吃素的传统。北魏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更是专设素食章节，列举了十一道菜肴，是我国目前发现最早的素食食谱。

南北朝时期，梁武帝崇尚素食，劝勉国民勿饮酒食肉，并撰写《断酒肉文》：“若食肉者，障菩提心，无菩萨法，无四无量心，无大慈大悲。”因梁武帝的大力推动，汉传佛教肇起素食传统，并延续至今。

在唐代，由于佛教的盛行，食素亦随之成为普遍的社会风尚。很多文人雅士纷纷加入吃素的行列，他们不仅认为茹素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更将其视为追求道德和精神境界的表现。如有“诗佛”之称的王维，长年食素，见世人为了口腹之欲不惜残害生命，他经常对此抒发感慨和悲悯之情。

到了宋代，素食更是倍受推崇。据《东京梦华录》和《梦梁录》记载：北宋首都汴梁有专做素食的菜馆，南宋首都临安亦盛行食素之风，素食品类达上百种之多。宋朝林洪的《山家清供》中录有八十多种素食，包括花卉、药物、水果和豆制品等。

迨至元明清，素食文化愈加丰富。袁枚的烹饪专著《随园食单》中就专门有“杂素菜单”一节。薛宝辰所著的《素食说略》收录了一百七十余种素食菜品的做法，堪称一部素食百科全书。

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中华素食文化源远流长，融合了儒家的仁孝斋戒、佛家的慈悲戒杀、道家的清淡养生之理念，为国人留下“素”之精华，值得我们大力推广和传承。人们选择食素，早期可能是因为宗教信仰，但如今其已成为一种潮流与时尚的标签，反正不管出于哪种理由，素食始终伴随着我们的生活，并终将被越来越多的人欣赏和接受。

“良田千倾，日餐不过一斛；华屋万间，夜卧不过五尺”，知足常乐，粗茶淡饭，心宽体胖就是最好的生活状态。“心平能愈三千疾，心静可通万事理”，箪食瓢饮，安贫乐道，饮水曲肱，素食斋饭最能修身养性，让人心旷神怡。愿各位与“素”有约：素心素颜，素雅可人；素言素行，见素抱朴；素衣素履，甘之若饴；素斋素食，素体安康。

本文选自《慈护》

2024年第2期 · 茹素斋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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