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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第一财经 钱小岩
来源 | 第一财经
扛过了十多年内战的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却在十多天内轰然倒塌，让人猝不及防。当地时间12月8日凌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传出密集的枪声；天明后，民众发现持枪的武装人员已陆续出现在叙利亚总统府人民宫、倭玛亚广场等地标性建筑附近。这距离11月27日，叙利亚反对派在该国西北部与政府军交火仅仅过去12天。2024年12月1日，叙利亚伊德利卜，空袭引发火灾。
据新华社报道，叙利亚国家军队12月8日说，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政权已经结束。同时，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人员同日也在电视讲话中说，他们已“解放大马士革并推翻阿萨德政权”。另据新华社，俄罗斯外交部8日发表声明说，经与叙利亚境内武装冲突各方谈判并指示和平移交权力后，阿萨德决定辞去总统职务并离开叙利亚。在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王晋看来，造成叙利亚局势突变最为重要的原因在于社会经济的崩溃。他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叙利亚社会经济在过去几年中出现了较大的问题，失业率高攀、物价飙升，导致整个社会民心士气低迷，进而影响到政府军内部，从而出现了不战而退，甚至不战而降的局面。叙利亚总理贾拉利8日在社交媒体发表视频讲话，表示已准备好与任何人民选择的领导人“合作”。而就在前一天，他还在内阁特别会议上强调，政府有经验、有能力应对当前紧急情况。贾拉利表示，大多数叙利亚内阁部长仍留在首都大马士革，叙政府正努力让工作人员重返各自岗位，希望叙利亚各方实现“和解”，他表示他已与反对派武装取得了联系。贾拉利还透露，他最后一次与阿萨德联系是在7日晚上，并补充说他不知道阿萨德的下落。两名叙利亚高级军官透露，阿萨德8日已乘飞机离开大马士革。叙利亚反对派武装“解放叙利亚”联盟领导人朱拉尼（Abu Mohammad al-Julani）8日发表声明，严禁在大马士革的所有武装力量接近公共机构，禁止向空中开枪庆祝胜利。声明还表示，公共机构在正式移交之前仍由贾拉利监管。8日早些时候，“解放叙利亚”联盟在社交媒体平台宣称已开始进入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除出现在地标建筑外，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人员当天出现在叙利亚国家电视台，宣称已控制首都大马士革并释放了所有政府监狱内的囚犯。“解放叙利亚”联盟（又译“沙姆解放组织”）此前是长期盘踞于阿勒颇省和伊德利卜省的宗教极端势力，前身是“基地”组织在叙利亚的分支“努斯拉阵线”。2016年，“努斯拉阵线”断绝与“基地”的联系并以新身份登台，目前被联合国和美国等列为恐怖组织。这一切的剧变仅仅发生在12天之内。11月27日，以色列与黎巴嫩真主党的停火协议终于生效。但也在同一天，叙利亚政府军与反对派武装及极端组织人员在叙西北部等地区持续发生大规模交火，另一场改变中东局势的冲突由此展开。11月30日，反对派武装进入叙第二大城市阿勒颇的大部分地区，这是反对派武装和极端组织2016年以来首次攻入阿勒颇。阿勒颇市曾是叙利亚的经济中心，拥有约200万人口，在叙利亚内战前还是该国的制造业中心。2016年底，叙政府军收复阿勒颇市，曾被视作内战关键转折点之一。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指挥官12月5日宣布已完全控制叙中部城市哈马。叙利亚军方同日发表声明承认，反对派武装在过去数小时内进入哈马。哈马是叙利亚第四大城市，也是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后少数几个没有被反对派武装攻陷的大城市之一。哈马与叙利亚拉塔基亚地区接壤，以西的拉塔基亚省是阿萨德政权统治的中心地带。这一地区还是俄罗斯在叙最大空军基地赫迈米姆空军基地的所在地，基地是俄罗斯向中东和地中海地区投射力量的关键设施。哈马一旦失守，大马士革最后防线仅剩霍姆斯——它位于哈马以南大约40公里处，是叙利亚第三大城市，距离大马士革仅180公里，沿途没有重大障碍。叙利亚反对派武装8日早宣布，他们已完全控制了重要城市霍姆斯，并成功进入首都大马士革。这十多年来，叙利亚逐渐成为战乱和废墟的代名词，然而这并不是叙利亚本来的面貌。在阿拉伯世界，曾有“人间如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间”的说法。在内战前，这里物产丰富，美食可口，人民淳朴友善，人文底蕴丰厚。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自此13年的动荡让这个国家陷入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超九成叙利亚人生活在贫苦之中。在大马士革，1公斤羊肉价格超过20万叙镑（约合110元人民币），而当地一名普通公务员的月收入只能买约2.5公斤羊肉；一些居民区一天的供电只有2小时……叙利亚经济持续恶化，削弱了叙政府的经济基础。叙利亚政府财政紧张，为减少开支，降低了军人的福利，并复员了大批现役和预备役人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一线部队的作战能力和士气。与此同时，叙利亚政府的主要盟友受到削弱且注意力分散，对政府军支持力度减弱。伊朗和俄罗斯是叙利亚的重要盟友，在内战期间给予叙利亚关键的支持，如今他们自身多少有些自顾不暇。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钮松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俄乌冲突的延宕使得俄罗斯将注意力集中在俄乌战场，而俄罗斯长期以来对叙利亚政府提供了强有力的政治与军事支持。随着巴以冲突的持续外溢并造成黎以冲突持续升级，作为叙利亚政府有力支持者的黎巴嫩真主党在以色列的打击下受到重挫，一时间难以顾及看似局势已经平稳的叙利亚。叙利亚和黎巴嫩真主党同属由伊朗主导的“抵抗之弧”，在此轮危机爆发后，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2日分别与阿萨德、俄罗斯总统普京通电话，重申伊朗将继续支持叙利亚。另据新华社报道，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8日遭武装人员袭击，使馆建筑玻璃上有弹孔，文件散落地面。同时反对派武装蓄谋已久，准备充分。反对派武装多年来不仅一直加紧训练，还发展军事工业提升武器装备技术水平。他们在近期交火中运用新战术战法，大量使用无人机、红外夜视镜等先进装备，对政府军造成压迫。叙利亚局势的影响并不局限于其国内，还会辐射整个中东地区。王晋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阿萨德政权崩溃得太快了，导致各方都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反应，因此来自于各方的各种不确定性都在增加。”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7日表示，美国政府正密切关注叙利亚冲突局势，不会军事介入，但是会重点关注美国国家安全优先事项和利益。他说，美方担忧叙利亚冲突可能产生外溢效应，将采取措施防止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复苏。同时，美国将保护以色列、约旦、伊拉克等地区伙伴的安全，并关注该地区人道主义局势。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中东项目高级研究员霍尔（Natasha Hall）表示，西方和地区国家并不支持反对派武装彻底推翻叙利亚政府。她认为，美国和以色列或许会从反对派有限的战果中获益，但并不乐见极端组织在战场上取得持续进展。叙利亚有中东“十字路口”之称，如今国内政局突变，带来的强烈冲击波被认为将会影响到周边国家乃至整个中东地区。叙利亚反对派武装8日进入首都大马士革，后在电视讲话中称已“解放大马士革并推翻阿萨德政权”。另据新华社报道， 巴沙尔·阿萨德及家人已经抵达俄首都莫斯科，俄罗斯为其提供了庇护。在叙利亚执政50多年的阿萨德家族在12天之内快速“土崩瓦解”。后阿萨德时代，叙利亚国内存在着多股势力，它们将如何博弈？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王晋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叙利亚内部各博弈方和外部影响方，能否在权力交接等重大议题上形成统一有效的意见，这将是最大的挑战，否则将给叙利亚自身以及周边地区带来较大危机。此次攻击政府军的主力“解放叙利亚”联盟（又译“沙姆解放组织”），此前是长期盘踞于阿勒颇省和伊德利卜省的宗教极端势力，前身是“基地”组织在叙利亚的分支“努斯拉阵线”。2016年，“努斯拉阵线”断绝与“基地”的联系并以新身份登台，目前被联合国和美国等列为恐怖组织。与此同时，叙利亚国内还有得到土耳其支持的反对派武装“叙利亚国民军”，以及得到美国支持的库尔德武装，他们与“解放叙利亚”联盟，共同构成了叙利亚国内三股主要势力。王晋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阿萨德政权崩溃得太快了，导致各方都来不及作出相应的反应，因此来自于各方的各种不确定性都在增加。”原先控制叙大部分领土的阿萨德政府解体后，一些观察人士分析，该国政治版图将更加碎片化，各势力为争夺地盘而爆发冲突的可能性也在增加，不仅会加剧叙利亚的动荡，还可能为外部势力进一步干预提供机会，从而引发更大范围的地区不稳定。美国总统拜登8日表示，美国政府将与叙利亚各派别接触，参与由联合国主导的叙利亚过渡进程。以确保叙利亚国家独立和主权完整、制定新宪法并组建新政府。未来几日，他将与该地区相关国家领导人通电话讨论叙局势，并将派美国政府高级官员访问该地区。美国政府在叙利亚政府过渡阶段支持约旦、黎巴嫩、伊拉克和以色列等叙邻国抵御潜在安全威胁，并将持续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防止其复苏。他说，美军8日针对叙境内“伊斯兰国”目标发动了十余次“精确打击”。事实上从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后，多方一直在叙利亚领土上展开博弈，如美国和俄罗斯，阿拉伯国家和伊朗以及以色列和伊朗等。此前叙利亚军队力量薄弱，主要是依靠俄罗斯提供空中力量、黎巴嫩真主党提供地面部队、伊朗提供后勤和指挥支持。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8日遭武装人员袭击，不过伊朗外交部发言人伊斯梅尔·巴加埃说，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外交人员已于当地时间8日上午离开使馆。叙利亚是伊朗主导的“抵抗轴心”的一员，阿萨德政权瓦解被认为将导致伊朗的地区影响力被削弱。“抵抗轴心”是中东地区重要的反美、反以力量，伊朗为其核心，叙利亚、黎巴嫩真主党、伊拉克什叶派民兵、也门胡塞武装和哈马斯为主要成员，此前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在阿以冲突中被以色列重创。除为阿萨德及家人提供了庇护外，克里姆林宫消息人士还表示，俄方正与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代表保持联系，后者承诺将保障俄在叙军事基地和外交机构安全。据央视新闻，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人员8日已经控制了俄罗斯赫迈米姆空军基地所在的贾布莱镇。赫迈米姆空军基地是俄罗斯在叙利亚的最主要空军基地，基地部署了俄空军的战斗机、战斗轰炸机、攻击机和运输机等战机，是俄罗斯向中东和地中海地区投射力量的关键设施。11月27日，以色列与黎巴嫩真主党的停火协议终于生效。但也在同一天，叙利亚政府军与反对派武装及极端组织人员在叙西北部等地区持续发生大规模交火，另一场改变中东局势的冲突由此展开。在阿萨德政权12月8日倒台后，以色列空军当天对叙利亚进行了“非常密集”空袭。数十架以色列空军飞机袭击了叙利亚境内多个目标，重点是摧毁阿萨德政权垮台后可能落入以色列敌对势力手中的“战略武器”。消息人士称，袭击还针对了武器库、防空系统以及生产工厂。同时，以色列国防军在当天迅速控制了位于戈兰高地赫尔蒙山的叙利亚哨所，其间“未遇抵抗”，这是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之后，50年来以军首次控制这些哨所。以军8日早些时候说，鉴于近期叙利亚局势发展以及以叙军事缓冲区已有武装人员进入的情况，以军已在戈兰高地的以叙边境军事缓冲区内部署军队，以军不会干涉叙利亚“内部事务”。据新华社报道，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同日视察以色列控制的戈兰高地时说，1974年以色列同叙利亚签订的脱离接触协议已经“崩溃”，他命令以军进入军事缓冲区，以防止“敌对势力”占领。根据脱离接触协议，以叙双方在戈兰高地东侧设立军事缓冲区，联合国脱离接触观察员部队在缓冲区内行动，持续监督以叙停火。缓冲区内禁止部署重型武器，以叙双方军队不得进入。戈兰高地是叙利亚西南部一块狭长地带。以色列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占领戈兰高地部分地区，并于1981年将这一被占领土正式兼并。国际社会不承认以色列对这一地区的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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