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在我们骨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那就是慎终追远、不忘祖先。每个人生来都会有这样的疑问:“我从哪里来?”而姓氏文化,就是对生命起源的启蒙。宁海岙潘村子孙后代查宗谱、访故人,一心探秘“生潘死郭”的姓氏转换。姓氏,不仅是符号,更是借着土地和乡情为自己寻的那份精神慰藉。
在中国,姓氏往往指代一脉血亲,神圣不可侵改。
宁波宁海大佳何镇岙潘村村民潘胜利七八岁大的光景,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葬礼,就是这一场葬礼模糊了他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姓氏。
潘胜利记得,那时,宗族里一位80多岁的潘阿公去世,可灵位上却赫然写着:郭公某某。
“孩子,我们现在都姓潘,可等死去,就不再姓潘了,要改姓郭。”父亲这样告诉当年似懂非懂的潘胜利。年幼的他还并不了解中国姓氏的意义,只知道全村人都有两个姓,使用的权界便是生与死。
“生潘死郭”,转眼在岙潘村延续了700多年,村民们早已习以为常,很少追问习俗的由来。亦或许是年岁太久远,也鲜有几人能道得清前因后果,不过幸好,“宗谱”还记得这一切。
姓“潘”了确承诺
穿过荆棘密布的山路,走了半个多小时,到达村里先人的墓群。正中间一座墓最大,碑上刻着郭公希渊和潘氏,显然是一对夫妇合墓。村民说,这就是岙潘村最早的太公和太婆。
墓穴主人,子嗣绵延至今。
如今岙潘村有110多户人家,360多人,至今保留着中国最初姓氏集聚的状态,村里除了嫁进来的媳妇,全部都姓潘。
老村民潘永来拄着拐杖,坐在村口那棵好几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樟树下,他总说,树知道岙潘人在这里生活了多久。除了村口的大树,家族的宗谱也记得清清楚楚。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保存在村委会的最老宗谱,黄色的绸缎封面渐渐褪色,有的地方已经破开。不过,这不妨碍岙潘村子孙后代了解自己的身世。
宗谱记载,岙潘村始祖郭公希渊是南宋时期的良甲公,他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第十七代嫡孙,其父元林公官至户部尚书。
当时,希渊和他父亲大概就像今天的驴友那样游山玩水,寻幽访韵,游历至岙潘一带。当时,居住在这一片的冯家村人遭遇巨变,族人误以为是皇帝带进宫当娘娘的“丑女儿”惹怒圣颜,便举族搬迁,只有一户潘姓人家坚持留下守村。故事打动了游历的才子希渊,他娶了潘家小姐,扎根此处。
潘家没有男丁,只有女儿,所以希望希渊入赘,由翁婿之称改成了父子之称。
当时希渊很有气度,认为自己兄弟四个,郭家有人传宗接代,自己的后代姓潘也无妨,但又不想后人忘了自己的本姓,于是想出了个折中之策:“活着的时候姓潘,死去之后就姓郭。”
宗谱有载:“户部尚书元林公之子良甲公由天台青石桥迁邑之银杏树以为发祥之祖。二世希渊公赘邑令潘讳珣公女。后因潘公乏嗣,遂易岳壻之分而为父子之称。生则氏潘,不忍没岳翁之祀,死则氏郭,不敢忘己身所出。”
在世间寻求“两全法”
希渊当年内心扎挣过吗?毕竟在古时,入赘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况且是户部尚书之门第。希渊坚持死后重新改回郭姓,显然也很看重自己的姓氏,又是什么力量,让他妥协了呢……
更多的细节与当时人的心理,宗谱并没有更详细的记载了,在此后的700多年里,希渊和潘家小姐的故事却引得后人无限遐想。
纯朴的岙潘村人似乎更愿意相信,希渊的选择是出于爱情。
的确,“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得道的仓央嘉措尚且如此两难,可见,当年,希渊和潘家小姐需要突破多少重重阻力,在无数次的纠结、踌躇、辗转反侧后,放弃门第,选择爱情。
比起希渊当年的两难,两个姓氏给岙潘村人在世间惹的麻烦,也仅仅是些“小难”而以。
潘胜利从不敢忘记自己是郭氏的后代,哪里有“郭氏联谊会”也总不忘记带着族人代表去参加。可是,他们常常在签到台就被拦住了。
“郭氏大会一般都需要身份证登记,可我们一拿出来,便被劝了出来。”他说,族人的身份证上分明都写着潘姓,对方质疑说,这怎么能参加郭姓的聚会呢?怎么能证明你们是郭氏的子孙呢?
“去年一次在台州临海的联谊会上,主办方好不容易接受了我们‘生为潘氏,死为郭氏’的故事,可是仍坚持,要参会就得写郭某某。”潘胜利说道。
“生为潘氏,死为郭氏”,这句祖训让潘胜利一下子为难了:既然还在世,写自己是郭某某是不是有违先人约定?不这么写,又怎进得了会场?
踌躇了半天,潘胜利决定每个人都只写个名上去,就像他们村给去逝的长辈立墓碑的折中方法一样,不写姓,这样不违先祖,又不让主办方为难。“世间是可以寻得双全法的,就像当年的希渊一样。”村民们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剪不断的世间血脉
在世,顶着潘姓,可是岙潘人不会忘记自己的郭氏宗祖,也想在世间尽些心意。
岙潘村的祖谱已经修葺到第三版,岁月摩挲,一个村的记录也相当有限。村民便开始千方百计考证自己的祖籍来源,宗亲血脉。据他们了解,郭子仪七子,迁到金华。后转迁临海康谷,后裔又迁到长洋。长洋主居郭姓,宋哲宗年间,临海康谷的郭瑜迁居长洋为发祥祖。
“长洋”和“岙潘”相隔数十公里,可是这个名字,岙潘村人在心里牵挂了数百年了,据说,在漫长的时间里,两个村庄的村民一直相互走动,上门省亲,如一家人。
直到1985年,岙潘村全村村民才有机会集体到长洋认祖归宗。
83岁的潘福林回忆说,那是他平生见到的最大规模的集体仪式。至少2000多人簇拥在长洋村的郭氏宗祠,近一个小时的祭奠礼仪过后,不管之前认识或是不认识,年纪大的相互拥抱,喜极而泣,世间的纷纷扰扰,时间的流淌总也是剪不断血脉之亲。
如今,每年清明,岙潘村都会派出代表前往长洋扫墓祭祖。
今天,我们在岙潘村的祠堂中间,就可以看到挂了四幅画像,其中一幅就是平安史之乱的汾阳郡王郭子仪。祠堂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副匾,上述“奕世同宗”四个大字。而这块匾就是岙潘宗亲1985年认祖归宗时长洋宗亲所赠送,岙潘人珍之重之。
来源:文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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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阳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