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国内艺术圈最热门的话题人物莫过于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这位77岁的艺术家首次在上海举办了自己的大型个人展览——《能量转换》。这场展览不仅是一次对这位伟大艺术家的致敬,也是对人类与自然力量间关系的深刻探索。
当然,由于展览的形式过于独特,包含许多沉浸式体验的互动装置,比如邀请观众躺在铺满草药的浴缸中冥想等等。因为探讨的主题是能量场域这个无形的领域。所以展览也受到了一定的争议。
但对于阿布拉莫维奇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打破一种行为艺术的边界,让艺术家的主体不再出现于展览之中,以及,人们如何在没有手机或网络的情况下,静下来感受时空的流逝。
“慢下来,静下来,远离科技的打扰,彻底放空,体验时间流逝的感觉,因为‘最难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究竟是谁?
或许你曾在艺术史中看到过她的名字;或许你曾在某个展览中被她的影像所震撼;或许你曾在她四十年年前,那场关于中国长城的行为作品中了解到她的存在...
阿布拉莫维奇,这个被部分人视为“疯女人”的艺术家,或许是这个时代最先锋的女性艺术家之一。
她被称为“行为艺术之母”,以其大胆直接,且极具挑战性的作品闻名,其艺术实践横跨行为,影像,装置,雕塑与摄影。也曾在第四十七届威尼斯双年展拿下过最佳艺术家金狮奖。
用刀疯狂戳自己双手的间缝;将自己赤裸于舞台任由观众羞辱伤害;在美术馆狂坐三个月不吃不喝;血洗血迹斑斑的兽骨讽刺战争的伤害... 她的每一次表演都称得上是惊世骇俗,几乎将自己送于死地的程度,但也是这份对身体极限和艺术边界的不断探索,让她成为当今艺术史上不可或缺的标志性人物。
实际上,阿布拉莫维奇与中国的缘分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启。1988年,她与艺术家乌雷以情侣的身份,在长城进行了一场历史性的行走。
作为一场行为表演,阿布拉莫维奇从渤海的山海关出发,乌雷则从西部的嘉峪关启程。两人分别从长城的东西两侧行走,相约在山西省二郎山汇合。
最初的计划是,两人在汇合时就签下婚约,可最终历经三个月,超越4000公里的路程之后,乌雷已经爱上了他人,会面的两人最终决定和平分手。
这场行为表演充满了一切人性的未知性。人类的意识和情感在自然力量之下显得渺小而深刻。同时,长城这座屹立千年的古建筑,见证了这场旷世爱情的交织与分裂。
更具戏剧性的是,四十年的今天,阿布拉莫维奇再次来到中国,依然是以艺术家的身份开展着新的事业,而乌雷则已在2020年因病离世,不禁令人唏嘘。这场长城之行,成为他们永久的爱情见证。
似乎从出生开始,阿布拉莫维奇的人生就充满不确定性。1946年,她诞生于南斯拉夫的一个军人家庭。这座位于南欧巴尔干半岛上的国家曾饱受战争的苦楚。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一名军人。
所以从小,阿布拉莫维奇就在父母严格的军事化管控下成长,一旦不听话就会遭到毒打,甚至一直到她29岁之前,依然被要求必须在晚上十年前回家。
童年一直是阿布拉莫维奇难以抹去的一道伤疤。不仅是近乎变态的军事化家庭,还有父母破碎的婚姻,重男轻女的偏见,以及整个国家笼罩于不安动荡中的焦虑... 这些复杂的经历造就了她反叛的性格和不断思考的能力。
她曾在回忆录中写道:“家里简直是地狱。”所有的一切都受到管控,披头士和摇滚乐“在我的生活里都不存在”...
大学时期,她曾在故乡的贝尔格莱德美术学院学习艺术。但是由于她的作品总是过于激进,在当时的环境下总被视为异端。
比如作品《节奏0》,她将自己完全置于观众的控制之下。在这场惊世骇俗的行为表演中,阿布拉莫维奇在桌子上摆放着72件不同的物品,包括玫瑰,羽毛,照片这些温柔的物件,也包括带有子弹的手枪,匕首等等。
她静静站在那里任由观众摆布,场面由也最初的好奇逐渐变为对艺术家脆弱性的挑战。最终,这场演出成为了一场大型的人性实验。
她曾在回忆录中写道:
“一开始,他们很温柔,手里拿着一朵玫瑰,喂我蛋糕;随后他们越来越狂野,他们会剪掉我的衣服,用刀子割我,喝我的血,并在伤口上贴一块石膏。
他们把我放在桌子上,然后用刀刺入我的腿之间的木头;他们把剪刀从桌子上取下来,剪下我所有的衣服,一个男人试图强奸我,另一个人用子弹装上手枪,指着我的头。
这是一个真实的实验,也是一场让人震惊的道德审判,原来一个个普通人会在短短6个小时内从凡人变成魔鬼。”
这场行为艺术奠定了阿布拉莫维奇早期的艺术风格,用身体作为媒介,将自己置于危险中,以暴力和血腥探讨人性的边界。
20世纪70年代中期,阿布拉莫维奇离开了故乡,独自来到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在这里,一个新世界徐徐展开。
而乌雷,这个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也悄然出现。
乌雷来自德国,巧合的是,两人是同年同日出生,都是11月30日。只是乌雷比阿布拉莫维奇大三岁。职业初期的乌雷是宝丽来的摄影顾问,在影像和摄影领域有强大的洞察力。
阿布拉莫维奇身上的那股强烈的生命力和反叛性深深吸引着乌雷,而对于阿布拉莫维奇来说,她直接称对方为“梦寐以求的男人”。
于是,曾经那个女战士一般的阿布拉莫维奇暂时放下了刀枪,转入新的探索领域。
“他是我真正爱上的人。我将刀、手枪和子弹,换成了爱与信任。”
1975年至1988年,他们一直以艺术情侣的形式进行着艺术创作。探讨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关系。最著名的,莫过于1980年的作品《潜能》。
照片中的两人面对面站立,一张紧绷的弓箭让人直冒冷汗。弓箭的尖端直指阿布拉莫维奇。如果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紧绷的弦象征着人类的脆弱与坚韧,以及面对感情时必然经历的状态。
还有1977年的另一个作品《时间中的关系》,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两人在意大利博洛尼亚的一间画廊里,背对背相坐17个小时,一言不发。
他们的头发相对绑在一起,象征着联结,亲密与分裂。
日后他们的关系也如同这些作品一样,呈现出人性本身的复杂性。
1989年,在长城上分手后。阿布拉莫维奇与乌雷分道扬镳。她也正式回归个人创作时期。此时,她的艺术创造力已经得到极大的突破与提升。
1997年的作品《巴尔干巴洛克》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收集来上千根血肉模糊的兽骨,并堆成骨堆,穿着一袭白衣耐心地坐在上面清洗兽骨,一边清洗还一边唱着儿时家乡的歌谣。画面的背景,是童年时期她与父母的影像。然后,成山的尸骨如无形的血海,怎么也清洗不完,就像她的故乡巴尔干地区一样,有着无法冲刷的伤痕。
这是一个沉重,引人反思的主题。她却用一种近乎戏剧性的诗意来呈现悲痛和忧伤。最终,这件作品直接将她推上艺术巅峰,并拿下当年的威尼斯双年展最佳艺术家奖。
在这一路上,阿布拉莫维奇其实一直饱受争议。一方面是因为行为艺术在当时还难以被大众接受,同时她的表达形式又是如此真实而“锋利”。但是这样的艺术形式必然是需要存在的。
它是心理和身体的结合,是艺术家在特定空间和时间下对观众的特殊表达。这个过程中,观众,空间,行为和艺术家都是作品的一部分。有别于传统艺术和戏剧表演。毕竟“戏剧里,刀不是真刀,血只是番茄酱。但在行为艺术中,血是材料,刀是工具,一切都是实时呈现,行为艺术无法排练。”
所以,它必然真实,并且能够反应那些难以被发现的隐秘角落。
阿布拉莫维奇曾在TED演讲《由信任、脆弱与联结构成的艺术》中说过:
“我们人类害怕受苦、疼痛和死亡,因此我在行为艺术中将这些恐惧都呈现在观众面前。我运用你们的能量,尽可能忍受这些恐惧,然后再将自己从恐惧中解放出来。”
而作为帮助人们寻找恐惧面对恐惧的那个关键人物,也就是阿布拉莫维奇,扮演着如同女祭司一般的伟大使命。
大多数时刻,我们看到的阿布拉莫维奇似乎一直都是冷静而理智的。她曾在表演中有过难以控制情感的时刻吗?
答案是肯定的。
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