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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康巴·幸福昌都——
很庆幸自己出生在西藏,出生在有着“雪域之门”“藏东明珠”之称的昌都。也很庆幸能在那背靠神秘的原始森林,面朝充满激情的澜沧江边长大,能拥有野生桃林的浪漫,藏族阿奶的温暖记忆。
记忆中,野桃林居于高山下。春天来临时,高山上的雪在春天的阳光抚摸下悄然化成清澈的溪水,然后唱着欢快的歌来到野桃林。被溪水轻抚过的野桃林,在春天的亲吻下摇身一变成了朵朵粉色的云,点缀在在藏楼前、草原上、山谷间。
春雨后,野桃林里的蘑菇、野菜、地木耳让我们像一只只灵雀,快乐地穿梭于桃林里的每一棵桃树间。挖几株刚舒展开叶子的车前草、蒲公英,採几朵被桃花瓣、枯树枝、青苔轻掩的野生菌,用被春风吻下的桃花瓣戏弄一下林间小溪里游曳的小鱼,摘几枝桃花别在发间当一当下凡的小仙女……
当桃花随风散尽,枝叶间挂满了小青果时,昌都的夏天也就来了。只是昌都的夏天比较短,七月末便是夏末,也是小青果成熟的时节。
其实野桃林里的小青果就是毛桃。浑身布满绒毛,大不过鸡蛋的它,实在无法与现今市场上的任何一种桃相提并论,但因高原独特的气候条件,它却很甜,那是我们不可多得的水果来源之一。
当澜沧江从柔滑的绿绸变成了狂奔的野马时,在格桑花、向日葵绽放出耀眼的色彩时,毛桃终于可以采摘了。曾经满眼飘飞的粉色云朵,带着无数期盼的桃林,再次聚集了所有孩子的目光。
于是,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不再是回家做作业,而是背着书包进桃林。在临近天黑时,才挎着一书包的毛桃,抱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书本回家。如果是现在,放学后没有按时回家的孩子,一定免不了一顿“笋子炒肉”。而那时的我们至多被父母亲说两句,然后兴高彩烈地将书包里的毛桃倒进他们找出来装毛桃的器具里,然后把书包拿到门外将毛桃留下的细绒毛与桃叶抖落干净,再小心翼翼地将书重新装进书包里。
到了周末,不用大人催三催四地喊,我们便早早地起床,在大孩子的带领下,背着柳条背篓,挽着小篮子,挎着书包消失在金色的阳光下。或许大多数的孩子是军人的后代,又或许是天天听着军号声长大的缘故,尽管桃林里树多,孩子也多,摘桃却有条不紊。
这时每逢周末才回家的大孩子们此时便成了摘桃的主力军,而我们这些平时勇往直前的小孩子就只有听从口令,配合着做一些接桃、捡桃、移动背篓这些事情。即便如此,看着毛桃不断地装满我们带来的背篓、柳篮、书包,笑容也不断地展现在脸上。更何况我们这些小孩子们还可以不受约束地在桃林里疯跑,用掉落在地的毛桃互相追打。忙的忙,笑的笑,哭的哭,闹的闹,整个野桃林比集市还热闹。
野桃林很大,毛桃结的也多。不到中午,每个孩子的背篓、篮子、书包便装满了成果。
回到家,随着“噗,噗噗——”毛桃与铁盆、木箱的撞击声,摘回的毛桃便悉数倒进了父母早已在小仓库里准备好的器具里。器具的下面铺垫着母亲给兔子们准备的干草。摘回来的毛桃是不能立即入口的,那一颗颗呈现着黄青色,透过阳光便能看清果皮上那闪着亮光绒毛的桃子还需再次催熟。被堆放于干草上的毛桃会被再盖上一层较厚的干草“被”,“捂桃”便开始了。
经过三五天的催熟,桃香开始在小仓库中弥漫,这时我们就知道有一些毛桃可以吃了。“柿子专捡软的捏”同样适用于此时的毛桃,于是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便成了捡小仓库里变软的桃子。少时五六个,多时可捡满一小盆。只是有些桃比较调皮,没等到捡它,就已软得一塌糊涂了,于是手上、周边的桃上,便会被它糊上一层软软的果肉,让人心烦不已。
那时吃桃没有现在这么多讲究,不需盐水泡,也不用净手,拿起一个变软的桃撕了桃皮,就着满手的汁液就将桃放进嘴里。当软软的桃肉裹着甜如蜜的汁液在口中旋转,当沾着桃肉的桃核在嘴里辗转了无数个跟斗后,每一根沾满甜蜜与桃香的手指便会继续与舌尖亲吻,完美地诠释着“口齿留香”。
被吐出的桃核是不会丢弃的。被磨平尖角的它们除了会成为女孩子们的游戏玩具,还会在父亲或兄长手中变成用绳一拉就会发出“啾——啾——”歌声的“转转”。对于好食者而言,它更可以成为口中的美食。只是当有两位好食的大姐姐食多了生桃仁丢掉生命后,桃仁便成了我们的禁忌之物。
很喜欢跟在藏族孩子身后摘桃,他们摘桃不紧不慢,身后也总会有一位藏族阿奶跟随。阿奶不懂汉语,身上总有一股浓浓的酥油味,每次相遇都会带着好奇跟在她的身边。看她捡拾着树上掉落的或被我们抛弃在地的桃子,看她用如桃树皮一样的手将它们埋在桃树下,看她在泛着黝黑亮光的皮袍里摸索,然后掏出炒青稞、牛肉干和奶渣,就着用溪水清洗过的毛桃,就着穿过桃树叶落下的阳光,在桃树下慢慢品尝。
藏族孩子摘桃仿佛是带着虔诚的心在采摘。在他们的信念里,世间万物皆是天神赐予,凡事都要给其他的生灵留一些,也要给天神留一些。他们的采摘不同于我们的“扫荡”,他们总会在树梢上给鸟儿留一些果实,那是一棵树上吸食阳光雨露最多的地方。
我不知道天神长什么样,总觉得那印在桃林上空不规则的蓝天,或偶尔飘过的云朵就是天神的眼睛,它在时刻看着我们。我喜欢那些甜蜜的桃被鸟儿食用,喜欢阿奶将掉落在地的桃埋进树下,总觉天神一定会让吃了桃的鸟儿长出五彩的羽毛,会让埋了桃的地方再长出一片美丽的桃林。
藏族同胞很会制作桃干,他们将采摘的毛桃就地在林中的小溪清洗干净,然后背回家铺在干净的屋顶、院坝,让高原明亮纯净的阳光将它们慢慢晒干。晒干后的毛桃会装入用牦牛皮做成的口袋里,让它成冬天里孩子们不可多得的零食,成为招待贵客的佳品。
当阿奶的桃干制成时,野桃林里的桃树叶也开始一片一片地变黄,秋与冬迈着急促的脚步来了。来年春天,当桃花重新绽放在澜沧江边的野桃林,阿奶埋下的桃子也将长出新的桃苗,野桃林的毛桃又将重新凝聚起欢乐的桃香。
如今已离开那充满桃香的地方四十余年,那奔流不息的澜沧江,那充满笑声的野桃林总会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梦里。
援藏的朋友说,现在的昌都更美了。豪迈的澜沧江,娟秀的野桃林,巍峨的雪山,茶马广场的璀璨灯火,还有酥油茶、青稞酒、糌粑的香,都在等待我回去寻根。我笑了,有泪在眼中荡漾。
作者:杨玲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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