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铁路去(知青笔记)】作者:吴鹏昌/诵读:水中仙境

文摘   文化   2024-11-18 06:00   贵州  


修铁路去(知青笔记)


作者:吴鹏昌/诵读:水中仙境


1970冬季,轰轰烈烈的修建湘黔铁路大会战开始了。岑巩县要组织一个民兵团到凯里参加修建铁路。一天,枫树湾生产队老队长到知青屋来说:“公社要派民工去修建铁路,我们生产队要去好几个劳动力,你们知青也去两个人。铁路上每个月有几十块工资钱,生产队又给你们记全工分,划得来。如果劳动表现好,还可以分到工作,你们看那两个人去?”我们知青一家十来个人,下乡快两年了,有的得了工作,有的转点去离贵阳较近的地方,现在还剩下六个人。我在农村生活已经感到疲惫不堪,正想换个环境,就报名了。


过几天我与程同学和几个村民背起背包,提着行李走十几里路去公社报到。到了公社,各个生产队的民兵在公社小学操场上集中,听公社领导作动员报告。公社领导讲了国家修建湘黔铁路的重要性,民兵参加修铁路的必要性,说湘黔铁路是改善湖南和贵州交通的幸福路,是反帝反修的战备路,要求全体民兵服从命令,遵守纪律,艰苦奋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早日修好湘黔铁路。


第二天大有公社民兵营就走路去凯里。从岑巩走路去凯里要走六七天,我和程同学感到走路太苦太累。走到岑巩县城的时候,团队在城里休息半天,让民工们在城里逛逛,买些要买的东西。我俩就趁机爬货车回了贵阳。在贵阳玩了一个星期以后才坐车去凯里。当我们从凯里走到大有公社民兵营在的岔山工地时,工地上已经热火朝天了,民工们开凿出一条两米多宽的简易公路。在路边劳动的民工们看着背着行李,提着画箱和小提琴的我俩,指指点点,听到他们议论纷纷:“这两个知青胆子太大,不和大家同甘共苦,走到岑巩县城就逃跑了!”“接受两年再教育还是这个鬼样子!”……一时间我们就成了过街老鼠。


到了民兵连报到,连长,指导员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批评:“你们像什么样子?大家都走路,你们有什么特殊?竟敢开小差跑去贵阳,一点组织性纪律性都没有!这是民兵团,不是生产队。修铁路要吃苦耐劳,要遵守纪律,吃不了这个苦就不要来!回去好好劳动,反省,写出书面检查,写不好检查就请你们回生产队!”


回到工棚里,躺在分到的五六十公分宽的竹席通铺上,看着时不时被寒风掀开的油毛毡屋顶,一阵阵汗臭味袭来让人恶心。工棚里横七竖八的绳索上挂着的衣物被风吹得飘来荡去。想起生产队宽大的知青屋,厚厚的稻草床,我俩不约而同地感到在生产队还好些,真不该来修铁路!第二天清早,一声声哨子声叫大家起床。十多分钟洗漱后到食堂卖一碗稀饭和两个馒头,吃完就去修路。铁路上用铁镐,挖的多是山石,震得手发麻,肩膀疼,腰杆酸,比在农村劳动还累!收工吃饭的时候,八个人围着一个小木盆,木盆里常常是米汤煮萝卜或是煮白菜,饭还没吃到一半,菜就被抢光了。


我们民兵营配合铁道部第五局的工人开通岔山隧道,隧道前面要劈开一个山坡。劈开山坡就要挖十几个宽一米见方,深七八米的炮洞,放炸药进行爆破。三个人负责挖一个炮洞,一天劳累下来,民工和知青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连队,吃完饭随便洗漱一下倒头就睡了。一天晚上,知青小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听见睡在旁边的知青好伙伴韩东在说梦话:“爸爸,我明天来看你,你等着我……”小李知道韩东的父亲前几年已经去世了,他起来忙把韩东摇醒:“你说什么鬼话?”“我梦见我爸爸了,他做了一大碗回锅肉等我去吃……”韩东喃喃自语一会又睡着了,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他的枕头边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工作服,小李知道是韩东在工厂工作的哥哥给他的。


第二天韩东起来穿着崭新的工作服,小李把他的工作服拉下,把他按在床上:“你今天不要上工地了,在工棚里休息,我去给你请病假。”


“你发疯了,我好好的,有哪样病?”


“叫你不去就不要去,老子怕你出事情!”


“出哪样事?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还怕什么?”


韩东没听小李的劝还是上了工地。他穿着崭新的工作服和穿着随便的民工站在一起显得很精神!民工们笑着问他:“你是要去吃喜酒还是出远门?穿得这样周吴郑王的!”他笑而不语。韩东同小李和小徐一起负责挖一个炮洞,炮洞只能容一个人在下面挖,两个人在上面搬运挖出来的土块和石块,小李安排韩东在上面搬运石块,不让他下炮洞,小李和小徐轮换下去挖。下午工地上阴云密佈,寒风凛冽,雪花狂舞,飞沙走石,气温骤降。在上面搬运土石方的韩东冷得瑟瑟发抖,他央求小李让他下去挖,在炮洞里要暖和些,小李只好让他下去挖。韩东下去挖一会,小李忙换他上来,小徐再下去,他们就这样轮流着。当炮洞挖到两三米深的时候洞壁的土石垮了,一下子就把韩东胸部以下掩埋。韩东拼命用双手撑,但是身体被石块压住动不了,小李,小徐在上面拉,就是爬不上来。小李大声呼叫,好些民工赶来刨土,帮助韩东出来,一些人的手指刨得流了血。人多了踩在洞口反而把炮洞踩垮了,土石方一下子就把韩东全埋掉,等到铁路工人赶来救援,把韩东刨出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知青小徐扳开他的嘴巴,掏出一些泥沙,口对口地进行人工呼吸,工地医生不断按压他的胸口进行紧急抢救,他仍没有苏醒,一时间喧嚣的工地全停工了。知青们围到韩东的尸体旁边哭喊着,阴沉沉的天空上,一阵阵寒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乱飞,雪花落在小韩青紫的脸上、嘴角和鼻孔,眼睛流出的血凝结在一起,乌鸦在空中盘旋着、哀嚎着……小李一边清理韩东身上的泥沙,一边说:“好兄弟,当哥的对不起你,千不该,万不该让你出工的!……”韩东的尸体在营部停了三天,知青们为他守灵。他的大哥和大姐从贵阳赶来,大姐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大姐说本来是她下乡的,弟弟心疼姐姐身体不好,顶替她来了,这一来再也回不去了!知青们要求民兵团领导追授韩东为烈士,团里不同意,知青们想组织罢工,消息不径而走,团领导认为知青要搞暴动,叫民兵把知青们团团围住。僵持了几天后,团领导开会最终只给韩东定为“革命知识青年”。


韩东死后好些天,民兵们三三两两还在议论死去的他,无不为他悲伤也为以后的安全担忧。过段时间,岔山隧道里又塌方了,民工们纷纷往隧道口跑,但是有一个姓潘的女民工没跑出来,被压死在大石块下面。一时间工地上气氛萧杀,人人自危。铁路工地上经常发生安全事故,我真后悔来修铁路,我是家中的独生子,如果在铁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家里父母怎么办?


在铁路工地上能活着出来吗?知青们惶恐着,焦虑着……

作者:吴鹏昌/诵读:水中仙境/审核:梦如兰(副主编)/统筹:追忆(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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