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插队铁门槛的知青】作者:江阔两岸秋/诵读:一缕阳光

文摘   文化   2024-11-08 06:00   贵州  





.一个插队铁门槛的知青

作者:江阔两岸秋/诵读:一缕阳光



正是那秋风的阵阵吹拂,八月的山村,才被那绵延起伏的淡黄色、浅红色、碧绿色交错浸染的田园山林所环抱,才被那奋蹄撒欢河坝、草场的声声牛羊,呼唤成了一帧帧夕阳下的游牧景象。


秋 影 如 歌


就这样,那如浪千重的稻黍豆香,竟被那如期而至的、身着彩色马夹的蜻蜓,在那一川无形的季风中,自由地翻飞着、舞蹈着。

那素有弹跳冠军之称的蚂蚱,也在田间地头随意地蹦跶着、弹射着。只为那一场丰收的盛会,献上一份空中杂技的意外惊喜和一腔久违的激情。


甚至,呢喃在林间树梢的知了,也梦幻般地呼应着那草原的雄浑和辽阔。谁曾想到其音调一变,仿佛又像一位侗家的少年,持箫般地抒情着那一湾风情的侗乡山水与传说。


这便是他在“是谁让大地一片金黄”的山谷速写。


那时,他还差一个月,才满17岁。在父亲和表哥的护送下,独自到距离公社约五公里、一个俗称为“铁门槛”的小山村插队落户。


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便是村子与外界的唯一通道。在进入村口那个大石坎的左侧,有一座用砂土夯筑而成的、高约四米的堤坝,那就是村里的小水库。全村二十多户人家,都散居在半山腰的山凹里。


他被安排在姚队长家的东厢房暂住。当表哥为他铺好床之后,就把那张从家里挑来的小书桌支在了向北而开的窗下,桌子上摆着一盏马灯。在东墙边,却摆着一个绿豆色的方形煤油炉和锅碗瓢勺等等。



而姚队长一家则住在西厢房,夫妇俩共育有三个已上小学的男孩。那时,整个村寨没有电灯,主要靠煤油灯、马灯、火把和电筒照明。


此时,他的父亲正和姚支书、姚队长一起,坐在堂屋里说着有关他插队“接受再教育”的话题。当一切安顿好之后,他的父亲和表哥便返回县城去了。


第二天,晨雾还未散去。只听见姚队长用他那特有的哨声和“都出工做活路啦嘞!”的两声吆喝,村民们便按照昨晚村民会上的分工,分别到后山去翻红薯藤、去花生地里拔草、或去老屋场的坡地送肥料。而他和其他村民,则到村北头那一片稻田去开沟排水。


当他举起那四齿钉耙就朝着一丛水稻的根前挖了下去,结果,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拦腰将其连根提起,反而觉得其根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吸附着。后来,他发现此时只要将钉耙一侧撬起,待田里的水倒灌在钉耙下,这样,就可以拦腰将水稻轻松提起,并垛在水沟边。不久,稻田里的水放干了,其地面也露出了细细的龟裂纹。


秋 声 如 赋


凌晨五点钟,随着姚队长那特有的两声哨响,村民们即按照各自的分工,打着手电带着农具出工了。



姚队长则用一根杯口粗的杠子,对角将那一百多斤重的方形打谷桶倒扣在肩上。却让他挑着装有两把镰刀和两个水壶的箩筐,打着电筒,为走在田埂上的姚队长照明开路,一直来到村口那一片稻田边。


当东方的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姚队长便拿着镰刀说了一声“走!割谷子去!”于是,村民们分头挥起镰刀割起谷子来。


随着打谷桶和打谷机里的谷粒增加,负责挑送的村民便将其挑到村东头的晒坝去晾晒。太阳下山后,就用手摇式风箱除去谷粒中杂质。当谷子反复晒到能放在嘴里嚼出脆脆的感觉时,就可以去交公粮了。



早饭后,他和交公粮的十五位村民,一起挑着公粮走在那条崎岖的山路上。当走完那段“S”型的坡道后,姚队长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会。这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淌着豆大的汗珠,与石壁上那株兰草尖上的露珠一样,在朝阳的反射下,竟闪烁着那珠光宝气般的晶莹与斑斓。


不久,他们来到粮管所的仓库。在工作人员指导下,对公粮进行了干湿度检测和过磅称重,只听工作人员对姚队长说道“你们队交的公粮是全县最好的一种!”“这都是我们姚支书把关的功劳!”于是,他们便将两千斤公粮,依次倒在质量最好的那一堆谷子的上面。


望着那金灿灿的谷粒由上向下滚动的情景,一季油然而生的丰收喜悦,就这样成了“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最唯美的音画。也从此,进入一个“秋影如歌,秋声如赋”的忘我境界。


后来,他才听说姚支书是全县解放时,首批参加土改队的队员,是一位名符其实的老革命!也是全村德高望重的老辈子!


这也许就是姚支书每年坚持交优质公粮的原因所在。而姚队长和副队长则是所有村民中最纯朴、正直、踏实、能干和负责的优秀代表。


当黄昏轻叹一声“累了”的时候,那西山的山崖上却是一幅“天弓兴雨后”的柔美与瑰丽。随着那飘然而下的迷蒙面纱,夜幕降临了。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就这样在那沉沉的鼾声中,变得乌黢麻黑。

寒 露 听 霜


天气转凉了,农活也渐渐少了.....。除部分旱地需要犁铧翻耕之外,其他村民都上山去割青草喂牛了。上午十点半不到,他就在那关着五头耕牛牛圈的后山上,割好了大一挑青草。当他挑着草走到半山腰时,一不小心,一脚踩到那带着露水的草丛上。结果,脚底一滑,连人带草摔了两个大跟斗。待他慢慢爬起身,只见青草散落一地,于是,他重新将草捆了起来,并借着地势将草全部滚到了山下。然后,再将草挑到工分员那儿登记过称,至此,才得知他割的青草有104市斤,比他交公粮时的担子还重24市斤。



霜降到了,他和种洋芋的村民一起来到村西头那片旱地。在村民的示范下,他用双手抓起那刚从牛圈里挑来的、带着特殊腥膻气味的牛栏糞,均匀地铺在那一条条深浅适中的沟里。然后,按照一定的间隔再摆上一个个洋芋种。末了,用锄头把沟两侧的泥土将其掩盖起来。


当一切结束后,他那双抓过牛栏糞的手,已由先前粘粘滑滑、黑褐色的浆糊状,在体温和北风的影响下,渐渐变成类似黑褐色的“布壳”而被紧紧地包裹着。包括其手指甲缝里,都塞满了类似的“布壳”。


这时,一位身体瘦小、已婚、约三十岁的村民男,因与邻居大嫂玩笑时,不慎惹恼了那位大嫂。不料,那位大嫂一声招呼,即冲上来三位小媳妇,一下子就把那村民男仰面扑到在地,并将一个鸡蛋大的烂洋芋塞进那村民男的裤裆。然后,那位大嫂隔着那村民男的裤子,顺势就将那个烂洋芋稀哩哗啦地全捏烂在那村民男的裤裆里。


如此狂野和尴尬的一幕,不禁引得其他村民棒腹大笑。随后,那位大嫂又拿着一个烂洋芋,对那村民男厉声问道“你还乱说不?”只听那村民男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随后,又一阵笑声。那位大嫂和三名小媳妇见状后,便起身放开了那狼狈的村民男。


而站在一旁的他,却早已看得心惊肉跳和目登口呆。至此,他既想笑又不敢笑,不敢笑却又忍不住笑。正是这种矛盾的心理,才使得强忍着笑的他,由此诱发了他的双唇,竟不由自主的、快速地颤抖起来。甚至,他的肚脐眼也在他那“咕…咕…咕…咕”的偷笑声中,一阵一阵地抽起筋来。


最后,他还是禁不住流出了那几滴羞答答的快乐眼泪。


鸣 钟 试 卷


和大家一样,在得知国家将恢复“文革”后首次高考的喜讯后,怀着一种无比激动的心情和一颗感恩的心,他“一手握着锄头、一手拿着书本”经过两个月的高考“备战”,终于迎来了那改变人生命运的光辉时刻。


1977年12月15日上午8时30分至10时30分,是“文革”后首次恢复全国统一高考的第一天,也是第一科政治的考试时间。    


随着那“当…当…当”的钟声再次响起,第一场考试结束了。他踏着那百年银杏树上飘落的黄叶,沿着那条弯曲的小河而走过那座石拱桥。当登上那不足百米的鹅卵石坡梯之后,他却惊讶地看到他的母亲竟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正在那儿迎着他考试的归来。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和被北风吹乱了头发的母亲时,他有些责怪起母亲不该在这大冷天、来到这北风呼啸的旷野。就在这时,他的母亲没等他说话,便急切问道“考题难不难?考得怎么样?”于是,他把考题和答卷情况细说了一遍,他的母亲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高考三天结束后,他回到了生产队,继续着插队知青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三同”生活。


快过年了。有的村民家杀起了年猪,他应邀到村民家去吃杀猪饭,与姚支书、姚队长和村民家的亲朋好友一起,围坐在烧着树根的地灶周围。当看到那三脚架上冒着腾腾热气和飘着肉香的鼎罐里,正翻滚着白花花的槽头肉和排骨时,他不知偷偷咽了多少馋口水?等主人家把自制的红薯酒都满在大家的碗里时,主人家即刻端起碗说道“来!大家干一口!”随后,他从鼎罐里夹起一块巴掌大、蘸着野葱豆豉糊辣子味的槽头肉,放在嘴里快速品尝起来。“啊!真香!”一下子他的全身都暖和起来。甚至,他的眼睛都为之散发出两道如炬的精光。



第三天,他终于被姚支书家那坛平淡无奇的红薯酒喝醉了。午饭后,他和村民们一样又来到那油菜地里拔草、松土和施肥。他斜靠在那长满茅草的田埂边,醉眼朦胧地望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高约一卡多长的油菜苗时,突然,一阵犹如万顷碧波上的帆船遇到巨浪时的剧烈晃动,他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和着那一串酒饱嗝之后的几声“蛙鸣”……


至此,他方才明白那“煮酒”论英雄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布 谷 声 声


三月,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一个雨过天晴的清晨,小山村依然被那一片寒山冷雾所笼罩着,也被那一缕瓦屋炊烟所缭绕着。


这时,只听那一阵阵“布谷!布谷!布—布—布—布谷”的啼鸣,就像催春农耕的哨声,正与那“是谁让燕子飞回了南方”的烟雨诗情,向着山谷、向着村庄、向着远方,一路呼唤而去。


于是,村民们开始放水犁田、耙田打田、播种育秧等一派繁忙。


于是,他和六个村民,绕过那小水库的西岸,绕过那椿芽树上的嫩绿和那三两枝桃红柳绿青涩的倒影,向东朝着老善屋后的山地走去。



在那块刚刚翻耕的山地上,大家挥动着铲锄、打着窝子,套种着玉米和黄豆。就在还有一小块山地没有播种时,便听见从对面的山道上,传来几声呼唤他的声音。


于是,他朝着对面的山道挥了挥草帽,并大声回应道:“哎!我在这儿!”随后,他才看清那是表哥挑着箩筐,左手拿着一个浅黄色的信封,对着他大声说到“你的大学通知书到了!我们来接你回家!”他的父亲走在表哥后面,好像与表哥说着什么。


不一会,姚支书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便出现在村东头的晒坝上,用其洪亮如钟的声音,对着他大声呼唤道“你赶快回来,别耽误了上学的时间!”很快,他回到姚队长家时,所有的行李物品都被表哥收拾好了,并先行一步挑着下山去了。




随后,姚支书和姚队长一起将他父子二人送到村口。这时,姚支书指着横卧在村口路中间那块铁锈色的巨石,对他说到“这块大石头就是挡在我们村口的铁门槛,你是我们村第一个走出铁门槛的人,我代表全村谢谢你!是你给我们村的后生们开了一个好头!”他的父亲听闻此言后,即刻说道“姚支书言重了!言重了!”于是,他接着说道“要说感谢的话,那就是我非常感谢姚支书、姚队长和大家长期以来,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和照顾,我所取得的每一点成绩都是您们细心指导、用心教导的结果。我一定按照您们的话,把学上好,把书念好!”最后,他父子二人与姚支书和姚队长握手致谢,挥手告别……


在回家的路上,姚支书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那一幕幕劳动的画面和生活的场景,不断在他的脑海闪现。每当于此,他都将衷心地祝愿不久的将来——那秀丽村庄的后生们一定能踏过铁门槛:用青春作笔,将红霞作锦,去书写一份属于自已人生的辉煌与豪迈!


作者:江阔两岸秋/诵读:一缕阳光/审核:傅合连(副主编)/统筹:追忆(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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