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坝断了腿（知青笔记）
作者：吴鹏昌/诵读：三秋桂子
农村有干不完的活路，秋收过后大有公社开始安排修水利了。公社唯一的唐家龙水库因年久失修，坝上有好多裂缝和洞眼，漏水严重。公社在今冬明春要把唐家龙水库的土坝改造成石头坝，各个生产队得按公社要求派出村民到唐家龙水库去筑坝修渠。遇到这种派工的事，枫树湾生产队的老队长总是把二三等劳动力派去凑数。一天，老队长到知青屋来说：“上面要修唐家龙水库，我们生产队得派几个劳动力去，我想你们知青去比较合适，在那里天天都是记满工分，还有白米饭吃。”知青们一听就争着报名去。
过几天，几个男女知青背着被包，提着洗漱用具和几个村民一起去修水库。唐家龙水库在另外的生产大队，要走半天路才能到达。大家边走边玩，摘摘野果，追追野兔，捉捉河鱼。知青小王水性好，跳到溪水里这边摸摸，那边摸摸，真还捉到几条鲫鱼。山村的秋天五彩斑斓，溪水潺潺，小鸟啾啾，湛蓝的天空和金黄色的树林倒映在溪水里，可谓水天一色！一个知青摘来树叶吹起了《勘探队员之歌》大家边走边唱：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战胜了一切疲劳和寒冷……
知青们和几个村民沿着水渠走，看到好多地方的水渠已经断裂，倒塌和堵塞，一些地方还被人为地改了道。村民们说早该修整的拖到今年才修，可能是上面拨钱来了。大家走了大半天，来到水库工地上。工地负责人安排枫树湾的知青和其他生产队的几个知青住进了当地农民的灰棚，灰棚四周是两米高的土墙，房顶上面盖的是稻草，灰棚中间用木板一隔，男女生各住一边。知青们打开被包，把棉垫铺在地上的稻草上，环顾四周，大家面面相觑，心想还不如生产队的知青屋。男知青住的那边有一口没油漆的大棺材，没地方放洗漱用具，就放在棺材上。
第二天，男知青就和村民们上山打炮眼，开山采石。上工前工地负责人交代了一些安全事项，每人发一双帆布手套，一个农民带一个知青打炮眼。知青掌握钢钎，农民挥动铁锤，一下一下地打。知青们的手一次又一次被铁锤震得发麻，有些知青没掌好钢钎，农民的铁锤险些打到知青的手背。炮眼打好后，有经验的农民填装炸药雷管，再把好几个雷管引线连接在一起，拉起长长的引线。负责采石场工作的县水利局技术员多次吹响哨子，叫大家跑开，然后点火放炮。只听一声声炮响，地动山摇，碎石横飞，大块小快的石头滚下山来。待硝烟散去，大家又肩挑背驼把石头搬运到一里外的水库大坝上。知青小王和小程两人抬一块石头，一根拳头粗的木棒挂两根麻绳，麻绳下打个活套，两根麻绳各套住石头两边的尖角，慢慢把石头抬起来，得随时注意，生怕石头掉下来。几百斤的大石头一般得由村民们抬，他们四个人一组，两根木棒四根套绳抬，而且要喊号子，步伐一致才能把石头顺利抬走。几天打炮眼，抬石头下来，知青们手被震出了裂口，肩膀上磨破了皮，累得人像垮了架似的，晚上一倒在稻草铺上就不想动了。
女知青和农村妇女一起在水坝上拌水泥灰浆，供泥水工匠们砌石坝用。泥水工匠用铁钎把大小不同的石头凿成方形的，三角形的，梯形的，不等边形的石块，然后垒在土坝上，再用水泥灰浆把石块之间的缝隙填好，石头坝就慢慢修筑起来。拌灰浆的活路要轻松些，每次拌好水泥灰浆后可以撑着泥铲歇息或在石头上坐坐。这时候农妇们就唱起了山歌：“太阳出来照山梁，妹妹日夜想情郎，情郎在外做工苦，天冷要会加衣裳！”另一个农妇马上对唱：“没有衣裳妹会做，一针一线盼情郎，早点回来见一面，免得妹妹想断肠！”泥水匠们嘴也没空着：“妹妹不要想情郎，哥哥就在你身旁，衣服送给哥哥穿，哥哥为你砌新房！”农妇们不甘示弱，笑着怼过去：“泥匠只会砌土墙，最多就是搭茅房，妹妹宁可拉野屎，也不蹲你破茅房！”泥水匠们更来劲：“妹妹上山拉野屎，哥哥就为你放哨，哪个看你光屁股，老子把他眼挖掉！”女知青们羞得脸颊通红，泥水匠和农妇们却唏唏哈哈笑个不停……
知青小王和小程抬石头有些经验了。一天上午，他俩抬一块大石头，小王走在前面，小程走在后面，两个人边走边学村民喊号子：“抬起石头喽呵嘿，脚要走稳喽呵嘿，修渠筑坝喽呵嘿，农业学大寨呵嘿！”他们来回抬了几块大石头，工地负责人还表扬他俩卖力！快到中午收工的时候，小程脚踩滑了，一个踉跄，石头落在小王小腿上，小王叫喊着倒在地上，血从裤管里流了出来，小程忙喊来工地上的赤脚医生，医生拉开裤管，看见有五六公分的伤口，他赶快用棉纱止血，边用纱布包裹，边叫几个农民马上用绳索编担架，抬起小王就去公社医院。一路上四个农民换着抬，赤脚医生跟在旁边，小王裤管里还在流血。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医院，医生马上给他打破伤风针，给他吞服白药，清洗伤口，用药棉止血，缝合伤口。小王一声声呻吟，大声地喊叫，他脸色苍白，头上全是汗珠。伤口包扎好后，小王住在公社医院观察了两天。然后被知青们抬回了生产队，自己搽洗换药。后来因伤口感染，又去县医院治疗，县医院检查后认为感染严重，必须送凯里州医院作截肢手术……
几个月后，当小王杵着拐杖回枫树湾生产队时，他的小腿已被锯掉了，知青们和他相拥而泣。以后的生产劳动怎么办？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大家叩问苍天，但是苍天不语……
作者：吴鹏昌/诵读：三秋桂子欧/审核：傅合连（副主编）/统筹：追忆（副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