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滔
春耕季节，候鸟北飞，辽阔的蔚蓝天空，犹如春运一样繁忙，一群接着一群的鸟雀，踩着祥云，追着暖流，飞跃崇山峻岭，跨过江河湖海，一路高歌猛进，飞回北方家园。
（一）
岭南向北，地势平缓，林茂草丰，食物充足，迁徙的候鸟，渐入坦途，一路莺歌燕舞。候鸟旅程最后的关隘，是一百多公里的渤海海峡，浪涛翻卷，犹如天堑。非常难得的是有了长山列岛这一串岛屿，成为长途跋涉鸟雀们的“安全旅店”。
长山列岛三十二座岛屿，南领胶东，北衔旅顺，占据了渤海海峡三分之二的宽度，由东向西，是扼守从黄海进入渤海湾的海上交通要道，由南向北，为连接华东地区与东北地区的海空走廊，既是海上交通的中心枢纽，又是候鸟迁徙的必经之地。
晴空万里的春日，长山列岛的上空铺天盖地都是鹰莺燕雁的华丽身影，其中有数不清的候鸟，分头在大大小小的岛屿上降落云头，择林而居，借宿落脚，打尖加餐。在那候鸟从天而降的黄昏，遮天蔽日的鸟雀漫天飞舞，呼儿唤女的鸟雀百啭啼鸣，巡航，俯冲，翻飞，振翅，觅食，呼叫，到处都是莺歌燕舞闹春岛的欢乐场面。
经过长岛环志工作者多年的观察统计，途经长岛的鸟类共有226种，占山东鸟类总数的67.4%。1982年，山东省人民政府把长岛列为鸟类自然保护区，1984年，国家在这里设立山东省长岛保护环境中心站，1985年，长岛县政府建立候鸟展览馆，馆内陈列栩栩如生的鸟类标本二百多，馆外收养翩若惊鸿的珍贵鸟类近百只。
在我们历史悠久的国家里， 鸟类既是美好事物的象征，又是诗人们咏叹的源泉。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开宗明义第一篇便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再后来又有了“鸟鸣山更幽”，“淑气催黄鸟”，另有欢快者“池上碧苔三四点， 叶底黄鹂一二声”，悲切如“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愤懑便“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白描写“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言志曰“十年不飞，一飞冲天”，简直是无鸟不成诗。
搏风斗浪的闯海人，与鸟雀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看云辨天，看鸟识风，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智慧结晶，“雾浓遮不住鸟眼，水浑迷不住鱼目”，“海猫子飞得欢，海里鱼虾蹿”，从此我们可以想象得出，在航海条件还只停留在布帆木浆的时代，当渔民在撒网时看到预报渔情的鸥鸟，在捕鱼时看到一只可以预报天气的鸟雀，在落难时看到一只搏风击浪的海燕，不仅能够准确做好生产的安排，而且在关键时刻足以鼓起生的勇气和信心。
我们祖先在造字时就极其认真地处理了人类与鸟类及岛屿的关系，把海中适合人类居住、适应鸟类及花草树木生存的地方称为岛，而自然生态相对较差的地方叫做屿或礁。根据长岛历史博物馆珍藏距今五千八百多年的“鸟图腾”我们得知，当人类还停留在母系氏族公社时期，鸟即已成“鸟”，并作为人类尊崇的偶象被顶礼膜拜了。
（二）
在这个全民摄影的时代，任何的美好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记录下来，分享出去，这几天的朋友圈，先是第一波大雁的照片获得无数点赞，接着就是今年最大的雁阵莅临长山列岛，那位朋友的视频拍到了“一字雁阵”和“人字雁阵”的队形变换，这位朋友推出候鸟夜宿孤岛开启海鲜美食模式。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爱护环境，保护鸟类，已成为我们身边每一位男女老少的自觉行动，为候鸟的迁徙营造出了更加便利的氛围，长山列岛的三十二座岛屿既是候鸟“招手即停、随时入住”的海上“候鸟驿站”，又是深受候鸟喜爱、荣获“五星好评”的“服务区”，为候鸟提供免费饮水、食物和宿营地，使这些远程飞行的游客及时补充营养，恢复体力，继续开启新一天的旅程。
大雁是春天的信使，也是人类的朋友，它们在千万里的迁徙和跋涉中，最喜欢在长山列岛这一片天空进行精彩表演。今天遇见的这一队雁阵，它们在跨越登州水道后直奔长岛江头方向而来，最先是排列成左右均衡的 “人”字分列式，不一会儿工夫又变换成为蜿蜒向前的“一”字蛇型阵，数量固定的表演者，却能在两种阵型之间自由转换，跟我们小时候语文课本描写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当它们从我们头顶上飞过的时候，还会出来几个大雁进行优雅的独舞表演，一边匀速飞翔，一边翩然起舞，一直融化在辽阔的蔚蓝天幕里。
童年的记忆中，每年最先来长岛报春的，是这些步调一致的大雁。从正月的最后几天到阳春三月，一队又一队的雁阵，在早晨、在白天、在傍晚飞跃渤海海峡。如果大雁在日落之后还没有飞过长山列岛，便会按下云头降落在海上“候鸟驿站”，在山间田野打尖、借宿、休整，度过了一个不一样的夜晚。当朝阳映红了天空的时候，吃过早饭的大雁排着队，唱着歌，翩然舞动着翅膀，从长山列岛出发飞向远方，开始了新一天的长途旅行。
每当听到一声声的雁叫，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仰望蓝天，开心地看着它们从我们的家乡一一飞过。有的时候，雁群会在海岛上空寻找上升气流，借助气流在天空上盘旋，等待一些掉队的老弱病雁。根据气流的变化，它们也会变化出多种队形，让孩子们欣赏到大雁更多的表演。大雁在天上滑翔的工夫，地上的孩子们就双手做出喇叭状对天呼唤起来：“雁，雁，雁，停一停，摆个人字我看看。”
这个时候，雁阵在天空几乎是停滞的，不明其理的孩子就以为大雁能听懂人话，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每次遇到雁群，孩子们就开心地向着天空呼叫大雁，隔空喊话地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令，自我感觉人与鸟之间有了相当不错的默契和交流。等到后面掉队的大雁追赶上来，领头雁一声令下，组织带领整个团队排好队形，继续朝着前方飞去。
（三）
就像渔民打渔、猎人打猎一样，捕猎鸟雀在一些地区也成为一种古老的行当，时至今日那些欧美富豪、中东王子豢养的鹰隼，也都是在“捕鸟者”手中高价获取的。高额的回报，使得一些见利忘义之徒铤而走险，毫无节制地猎捕各种鸟雀。
在没有禁捕和爱鸟护鸟严格管理的一百多年前，捕鸟就像今天钓鱼一样被大家广泛认可，捕鸟的能人，是要被人们膜拜的，跟他们学艺，是要正儿八经拜师的。早年间的捕鸟者，少则单枪匹马，多则七八条枪，不同的师门，有着不同的妙招，白天下挂网，晚上单杆套，捕捉放鹞子，猎杀弹弓打，只要是活鸟，一定能够卖到大价钱，特别是老鹰、老鸨、鹞子这样的猛禽，价值几两银子甚至十几两银子，从清朝末年到民国时期，捕鸟不仅仅是玩家的爱好，而且还是养家糊口的营生，一个春季或者秋天的逮鸟季节，捕鸟大王赚个几十两银子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比种庄稼地来钱快多了。
每逢候鸟过往季节，不仅当地的捕鸟高手布下天罗地网，连一些闯关东去了东北的逮鸟玩家也会专程回来忙活一个多月。辛苦这一季，赶上土里刨食忙一年，带着卖鸟得来的银子，回东北买他三垧五垧地绝对没有问题。到了后来，有的地方还把这个当做一个产业，大量的鸟雀被进行精细加工，做成罐头食品畅销海内外，还有的利用鸟的羽毛办起了工艺美术厂。
（四）
长山列岛南长山岛的烽山极顶，有一座飞鹰雕塑，其高八米，宽四米，通体洁白如玉，作凌空奋飞状。这鹰像除作为长岛的标志外，还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因为长岛人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把经济结构称作“飞鸟型经济结构”，即鸟头为科技引路，主体为水产，双翅为工业，尾为旅游业，双足是海陆交通。贺敬之同志曾写诗赞曰:“事在人为建海岛，雏鹰不让开荒牛。”牛指深圳，那儿建有牛的雕像，仅比长岛的塑像先落成半个月，表达了诗人对长岛敢为人先、助力经济腾飞的美好祝福。
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展爱鸟护鸟活动以来，长岛县强化措施，狠抓落实，乡村三级建立了层层的保护队伍，把爱鸟护鸟写进村规民约，每年的“爱鸟周”都举办征文活动、摄影展览、文艺晚会，“人爱鸟，鸟护林，林涵水，水养人”的发展思路成为海岛人民的共识，爱护鸟类，保护家园，救助鸟类成为自觉行动，每年都有爱鸟护鸟救助鸟类的故事发生，很多在长岛经过疗伤休憩的鸟雀重新飞回蓝天。
2022年十一假期的风暴潮的那几天，长岛南长山街道的一家热心人对在风雨中受伤的老鹰进行救助之后，并及时联系长岛自然保护区，使受伤的鸟儿及时得到全面救治和护理。这些年来，我们的生态环境好了很多，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意识也越来越高，爱鸟护鸟救助受伤的鸟类成为自觉行动，越来越多迁徙的雁雀在候鸟的海上驿站得到人类的重视和关爱。
随着爱鸟活动的深入开展，越来越多的鸟类从遥远的大陆飞到长岛这自然保护区里安家落户，繁衍生息。珍贵的丹顶鹤、白尾海雕、白肩雕、大天鹅、鹗鹰以及比利时的红隼、萨尔瓦多的蛎鹬、瑞典的乌鸦、丹麦的云雀等国鸟，也在这候鸟的“海上驿站”欢聚一堂，放歌长岛。
莺歌燕舞闹春岛，归去来兮人鸟情，海岛，是我们的家乡，海岛也是鸟雀的天堂，这满天、满岛、满山的候鸟翻飞、啼啭、嬉戏，既为长岛的春光秋景增添了不尽的诗情画意，又使这自然风景保护区处处呈现出一派莺歌燕舞的景象。在人类与鸟类相依相存的每一天，可爱的鸟雀在云端歌唱，我们人类在岛屿上守望，伴着一声声空灵美妙歌声，遮天蔽日的鸟群沐浴着初升的太阳，振飞起矫健的翅膀，飞向理想中的绿野仙踪。
2024年3月12日
本文由《滔哥话长岛》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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