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舫斋”的名字不仅写进了荔湾历史,更远扬海内外。如今,出自“小画舫斋旧主”的藏品分散在各地的博物馆、图书馆、拍卖场中,留待后人继续研究和赏玩。那些曾在广东停留的书画和古物,很可能就在小画舫斋绽放过光彩。
一座西关大屋,就是一扇跨越时空的“任意门”。走进小画舫斋,又会开启一段什么样的故事?这座船舫形的大屋为什么和全球各地的艺术收藏产生关联,它的旧主又是谁呢?
小画舫斋
小画舫斋建成于清末,是新加坡、马来西亚一带的侨商黄氏家族在广州的别墅。《小画舫斋记》碑刻云:“光绪中叶,台山黄公甫田自海外归,悦其幽雅,购而葺之,令其子诏平、子静读书其中,约名流结诗社,曰‘小画舫斋’,即小田园故址之一部也。”
民国时期的小画舫斋
碑刻提到的“黄公”名为黄福,他生于广东新宁(今台山),在1854年前往南洋,通过承包工程、经营橡胶种植园富甲一方。荔枝湾为什么会吸引这位南洋侨商回国置办别业呢?
这里河网密布、沙洲肥沃、雨热充沛,在广州建城之初开始种植荔枝,到清代迎来鼎盛时期,“居人以树荔为业者数千家,黑叶尤多,长至时,十里红云,八桥画舫,游人萃焉”。富商官宦纷纷置地筑宅,碧水荔林间涌现了海山仙馆、叶氏小田园、停谰堂水榭、小画舫斋等精美的园林别墅。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黄氏家族虽然已经在南洋落地生根,但也持续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承载着父亲的厚望,黄诏平(黄兆楠,在广州后又称黄景棠,字诏平,黄福长子)回到荔枝湾畔的小画舫斋勤学苦读,以求登上仕途。
小画舫斋是一座环形建筑,占地四亩。中央的园林内鱼池、假山、游廊、凉亭错落有致,遍植各类花草树木,在四季常青的岭南更显生机。
屋内有精致的房舍相连,根据地形和用途布局了客厅、家庙、住宅、船厅、花厅、书厅、画厅、戏台、庭园等空间。
屋主的书斋就位于那座最具特色的建筑——船厅之中。船厅位于宅园西北方向,南边临湾涌处曾经有一个小码头,门上嵌有广东书法家苏若瑚手书的“小画舫斋”石刻,沿着石阶梯可以外出登船游赏。厅高两层,一楼以冰裂纹圆洞门落地罩分隔书斋与门厅,门厅悬挂着清代两广总督阮元题书的“白荷红荔半塘西”木匾。
以小画舫斋为一方天地,黄氏兄弟纵横商场、心系时事、赏玩书画,尽显清末广东士绅的风采。
黄氏兄弟
长子黄诏平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在1897年拔贡,并在第二年入京朝考,授知县。入仕不久,因为目睹戊戌变法夭折,黄诏平对时局深感失望,最后以双亲年迈为由辞官回到广州。
以黄诏平(黄兆楠)命名的街道,位于马来西亚柔佛州新山市
身在广州的黄诏平毅然担起知识精英的责任。他曾任广东总商会坐办、粤路公司副办,为广州各行业协会的联合体——七十二行主办《广东七十二行商报》,以“商业兴而国势振”为目标,最终成为近代广州最长寿的报刊。
此外,黄诏平的身影还常出现在收回路权、澳门勘界、争回东沙岛主权等斗争中。1911年,因鼓动商人反对铁路收归国有斗争遭到清廷威胁,黄诏平被迫到南洋暂避,民国成立后才重返广州。
为革命事业奔走之余,黄诏平还用诗句剖析时势、针砭时弊。如《秋感和潘兰史》八首中写道:“沃野有人营免窟(自注:日人议和后拟在杭州拱辰桥开设机器厂),中原无地划鸿沟(自注:自日人得志后,西人要求割地,益不堪矣)。”他所著的《倚剑楼诗草》反映了清末民初的广东社会风貌,对相关研究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黄子静(黄兆镇,字子静,黄福三子)则走上和兄长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在英国牛津大学攻读法律并取得英国律师资格,也曾在新加坡从事律师工作,回国后专注于收藏。回到小画舫斋,兄弟二人都醉心于传统文化,经常会客宴请并邀朋友欣赏所藏的古董书画,藏品十分丰富。
以黄子静(黄兆镇)命名的街道,位于马来西亚柔佛州新山市
有学者对小画舫斋所藏精品作了梳理,从中仿佛能看到文人雅士共赏珍藏、一拍即合的画面。
1956年,黄子静将藏书518种、4907册捐献给国家,其中包含善本100多种,内容以金石考古类书籍、图谱等为主。这些藏书最早由广州文化局接收,曾在文化公园公开展览,1957年移交给广东省中山图书馆保藏。
上世纪六十年代黄子静去世后,黄氏家族后人陆续向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捐献数百件书画藏品,其中包含不少富有岭南特色的作品,有力地推动了大湾区文化艺术交流和文脉存续。
小画舫斋的活化利用
1956年,黄氏后人黄子静、黄明伯等将小画舫斋献给政府,后来这一建筑用作广东省木偶剧团团址。作为广州硕果仅存的岭南园林式西关大屋,它在1993年被列为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成为看得见、摸得着的西关记忆。
荔枝湾是广州西关文化的浓缩,沿岸的古建筑蕴藏着城市历史、文化和传统的珍贵遗产,是城市文脉的一部分。为了盘活街区活力、提高居民生活幸福感、留住老广州的印记,人们持续探索着保护与活化利用古建筑的方法。
如今,趣至文化入驻小画舫斋,形成趣至书院,让褪色的历史换上新颜。小画舫斋曾经满载着士绅的救亡理想和文人的气节风度,一百多年后沉淀成它独有的气质。趣至书院深挖小画舫斋历史,以“诗、书、画、印”为主题,搭建起一个余韵悠长的文化体验空间。
在这里,不仅可以通过现存的物件、资料重温小画舫斋和黄氏家族的故事,了解清末民初的广东的面貌,还可以在旧时的书斋和庭院里挥毫泼墨、享用茶点、欣赏艺术作品、把玩文创产品,沉浸式体验岭南文人的日常。
小画舫斋的新使命
小画舫斋将成为东南亚华侨与祖国连接的又一桥梁,这里是海外华人回到祖国的落脚点和游览祖国各地的出发点,他们可以“穿越”先辈离开祖国前的生活场景,回顾在西关大屋宴客聚贤的岁月。
曾经,小画舫斋是黄氏家族志趣的寄托,在今天已经成为荔湾古今变迁的见证。而荔枝湾涌,正在流向下一个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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