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男欢女爱,剖析两性关系。看九爷,变通透。欢迎阅读‘我是九爷”公众号
文/王小毛
爆炸现场一片狼藉,朱云华拖着绵软的双腿在废墟中呼嚎,每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患,她便感觉肺里的空气就被抽走一些,如此踉踉跄跄走了一圈,也没找到轩轩。现场不远处有人在大声打电话,当她听到此次爆炸事件已造成两人死亡时,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昏厥,是旁边的一个大姨拽住了她。“救护车刚才拉走一批小孩儿,听说要去附属第一医院,你去看看吧?兴许你孩子在里边呢。”朱云华缓出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拦下一辆车直奔医院。附属第一医院的急诊室已经乱成一锅粥,朱云华悬着一颗心,穿梭在受伤的孩子、悲痛的家长、急匆匆的医护之间,一张床一张床地寻找,濒临绝望之际,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鲁东。朱云华扑过去,看到儿子呆滞的脸、干涸的泪痕,她伸出手哆哆嗦嗦摸着盖在被子下面的躯体,边摸边问:“轩轩,伤哪了?”鲁加轩“哇”一声哭出来:“妈我头疼,还恶心,耳朵里嗡嗡响”,说着,他抬起掩在被子下面的左手:“胳膊划伤了,缝了十多针,好疼啊!”朱云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呼出一口气,跌坐在床尾。鲁东将儿子的被角掖好,瞥了朱云华一眼,抽了抽鼻子,问道:“你怎么一身酒气?”朱云华不知为何心虚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小声说:“有个大客户过来,公司正在招待他。”鲁东冷笑:“哼,给儿子扔托管班,你去喝大酒,你这妈当得真称职啊!”鲁东:“字面意思!爆炸的是托管班旁边的小饭店,如果轩轩放学直接回家,不去托管班,就不用受这些罪。我说错了吗?”朱云华:“家长下班时间晚,来不及接孩子放学,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吗?这不是很多家庭的现实吗?所以才会有托管班!你连这个都要怪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鲁东吼道:“我下班时间早,我爸妈也能接,可你让我们接吗?”鲁东叉着腰,转了一圈,转回来时将声音放低:“朱云华,就算咱俩离婚了,轩轩也是我儿子,法律还允许我探视,你凭什么离间我们父子感情?你从来不让我和我爸妈接儿子,周末也不让我带儿子出去玩,都在一个城市里住着,我给我儿子送点东西还他妈要发快递。你就像防人贩子一样防着我,你以为这样是对儿子好?你只会害了他!今天儿子出事就是你害的!”朱云华:“我为什么不让你们管孩子,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没离婚的时候,不见你着家,你知道怎么带孩子吗?他去年骨折是因为你带他吊单杠吧?还有你爸妈,一个痴迷跳广场舞,一个痴迷打麻将,孩子交给他们你能放心?鲁东捋了把额前碎发,沉默片刻,说道:“儿子出事的时候你在喝大酒,急诊都看完了你才出现,你又是什么着调的妈?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清楚,你就是不想让儿子和我亲近。”朱云华身心俱疲,不想再和鲁东多费唇舌,当年从提出离婚到办完手续,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嚼了许多遍,她好不容易才从那片阴影和委屈的心境中走出来,不想再被拉扯回去。轩轩刚刚目睹离异父母当众撕破脸翻旧账,很难过,可谓身心受创,朱云华这么问,他更不肯讲话,将头扭到一边,默默流泪。次日晨,得到消息的爷爷奶奶来到医院,劈头盖脸又将朱云华说了一通。穿着广场舞蹈队统一服装的奶奶:“云华你这就不对了,工作忙不开可以喊我们帮忙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轩轩的爷爷奶奶,你说要是轩轩出了什么事,你后悔不后悔?”朱云华冷着脸说:“你们太忙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当初我和鲁东离婚的时候你们不也说了吗,有能耐自己带孩子!”奶奶翻了个白眼:“话赶话而已,你也记这么久……哎呀你自己怎么都行,我们管不着,可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爷爷正要开口,手机响了,是麻友打来催组局的,老年机漏音严重,朱云华听得一字不落。爷爷挂断电话后,笑呵呵地说:“有事你就找我们,毕竟我们是自己人,肯定比外人照看得好,你何必花钱送他去什么托管班呢。”朱云华正要说话,看到轩轩舔嘴唇,赶紧过去用吸管杯喂水。轩轩喝了一口刚躺下,突然呕了一声,起身歪向另一侧,朱云华绕过去已经来不及,轩轩吐到了地上。刚刚言之凿凿的爷爷奶奶就在旁边站着,桌上就有塑料袋,也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怎的,没能及时扯袋子接吐,在轩轩吐出来的瞬间,甚至还退了小半步,以防秽物喷溅到身上。朱云华什么都没说,拿起卷纸蹲下来收拾呕吐物。收拾干净后,奶奶在身后问:“孩子怎么吐成这样?要不要喊医生来看看?”朱云华冷声说道:“脑震荡,正常反应。”说完,她回头看了看两个“盛装”的老人,知道他们接下来都有活动安排,来医院只是顺路,便说道:“孩子没大事,你们都挺忙的,先回去吧。”奶奶从兜里摸出一千块钱放在被子上:“给轩轩买点好吃的,我们就不在这里添乱了。”送走老人,朱云华看着鲁东也烦,说道:“我请假了,你回去上班吧。”鲁东气呼呼地穿外套,笑着对轩轩说:“儿子,好好养着,爸爸晚上来看你。”鲁家人一走,乱哄哄的周遭仿佛瞬间静了下来。朱云华又给轩轩喂了少量的水,轩轩睡着后,老家电话来了。朱妈刷小视频时看到了爆炸的相关报道,她知道轩轩平时常去旁边的托管班,赶紧打来电话问问。朱云华如实说明情况,朱妈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没事就好,鲁东他们家知道吗?”朱妈:“云华,你俩就没有复婚的可能吗?现在逢年过节鲁东还给我打电话问好,我感觉他有那个意思。其实细想想,你俩也没啥原则性问题,又有孩子,为啥非离不可呢?不如趁这个契机复婚吧。”朱妈:“啧,你怎么那么犟!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离婚!鲁东没家暴,没乱搞,黄赌毒不沾,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谁家也不能事事称心,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能忍就忍,哪来那么多的四角齐全?云华啊,你当姑娘的时候就有点作,心思多,这不好,得改改。”朱云华:“日子是我自己在过,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朱妈:“那你现在过得好吗?你过得多累!我得在家伺候你爸,帮不了你,以后你就打算什么都自己扛着?你自己扛着也行,可遭罪的是孩子!”朱云华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就会崩溃,不等朱妈讲完,果断挂断电话,伏在病床上缓了很久。没有人理解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理解她。每个人都觉得她心胸狭窄,小事不容,可没有人知道在那段婚姻里,她的天塌过多少回。那年她怀了轩轩,五个月的时候在上班途中出了意外,差点流产,一直保胎到分娩,公司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她面皮薄,受不了领导的阴阳怪气和同事免费替她工作的抱怨,加之总有事情找她,无法静心保胎,便主动提了离职,因此失去了工作。轩轩出生后,她想过出去找工作,但如此势必要绑着公婆帮她带孩子,公婆不愿意,每天拉着脸喊腰酸腿疼;她也试过找育儿嫂,又被鲁东阻止,理由是“育儿嫂一个月七八千,还是个外人,你出去上班又能挣几毛,不如你在家”。孩子还小,爱哭闹,要母乳,时不时闹点小病,去医院一排就是一天,这些事越发衬得朱云华的“野心”像一种生而不养的罪孽,一来二去,她自己也动摇了。一开始,鲁东态度还行。但渐渐地,当朱云华要钱越来越频繁的时候,鲁东慢慢变得不耐烦起来。他说他压力大,说朱云华不挣钱不知道工作难,朱云华给轩轩囤了几箱纸尿裤也要被拷问一番。有个周末,朱云华的大学同学过来出差,约她见面,刚好鲁东在家,她将轩轩的一切打点好,打扮一番出了门,结果和同学吃饭吃到一半,就被鲁东一番连环CALL催回了家。轩轩拉肚子了,鲁东笨手笨脚地换纸尿裤,结果刚把脏的打开,轩轩就翻身往别处爬,先是一脚踩在稀屎里,然后蹭得到处都是。朱云华到家的时候,鲁东正在发火,轩轩光着屁股哭得撕心裂肺,搁在旁边的手机屏幕显示着麻将游戏暂停的页面。朱云华冲过去收拾,鲁东火气转移,大声斥责:“孩子那么小,你出去干什么?同学而已,见不见能怎样?你都当妈了,能不能把心收一收?我一天天上班快要累死了,就指望周末放松放松!”朱云华反驳道:“我要带孩子还要做家务,难道我不累?”鲁东:“对,大家都累!但是朱云华,此累非彼累,家务谁都能做,但钱不是谁都能挣到!家务的累和工作的累是一个级别吗?有可比性吗?”朱云华嘴角抽动着,想哭,但有一团气梗在咽喉,她哭不出来。朱云华感觉自己被打碎了,尊严和骄傲稀里哗啦洒一地,她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可嘴巴下意识张开了:“同学给轩轩买了件羽绒服,请五百多的饭不应该吗?”说完这话,她便哭了,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在旁人看来皆是锅碗碰瓢盆,微小且不值一提,可对于当事人朱云华来说,那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凌迟。轩轩六岁那年,朱云华提出离婚,直接原因是她想出去工作,鲁东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不同意她这个后方大本营瞎折腾。至于间接原因,太多太多,每一次失望、每一次失眠、每一次痛哭,镜子里面目全非的自己,每天手心向上的生活,多花一块钱都要深思熟虑的窘迫,沦为世界孤岛的无助……全都在折磨她,她恨自己遭受磋磨依然敏感的神经,割舍不下破烂不堪的尊严,她没有办法变成迟钝的傻瓜,冥冥中有个声音冲她吼叫:生活,不破不立。离婚那天,鲁东说:“朱云华,我倒要看看离婚后你带着孩子能过成什么德行,有你后悔那一天。”这句话朱云华铭记至今,成为驱策她的鞭子。她也因此将家庭和事业扛在肩上,她要让自己过得好,让儿子过得好,她想让所有人都看看,她朱云华有这个能力。轩轩出院后,朱云华继续请假在家照顾,每天精心准备营养餐,督促轩轩休息,带轩轩去户外晒太阳,轩轩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陪着轩轩赶作业。即便如此忙碌,她还能抽出时间在线上处理一些紧急工作。她觉得日子一切如旧,但经历了一场变故的轩轩,好像变了。那天午饭,朱云华发现轩轩吃得很少,便说道:“儿子,多吃点。”朱云华笑:“怎么突然想吃这个?烤串对身体不好,容易发胖,还容易拉肚子。”轩轩:“妈,其实我一直都爱吃烤串。因为你不让我吃,我才忍住不吃的。”轩轩瞪着大眼睛,忽然问道:“如果那天我被炸死了,死前没吃上想吃的东西,你会觉得遗憾吗?”朱云华很难受:“你说什么傻话?行,你想吃烤串,我马上给你点外卖!”说着,朱云华掏出手机,轩轩却说:“算了吧,我不吃了。”朱云华问:“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出院后就怪怪的,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朱云华沉默。轩轩又说:“家长会别再迟到,行吗?周末的兴趣班可以不去吗?我根本没兴趣,我知道你只是要加班,才把我送去的。”朱云华渐渐品出别的意味,问道:“你爸对你说过什么?”轩轩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妈,以后周末我想去我爸那里。”在深夜里,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她终于可以卸下防备,丢盔弃甲地曝光自己的狼狈。离婚时憋着的那口气早已化作一根脊梁穿过她的肉体,支撑着她挺直腰板努力活得光鲜,她知道生活都是为了自己,但潜意识里,她想向很多人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当初选择离婚是明智的,证明自己能够兼顾工作和家庭,她确实从不后悔离婚,她特别想让别人知道她不后悔,她的要强发自内心,却裹着一层莫名其妙的虚荣。可事实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根本无法兼顾,但她也不想服软,于是只能想尽办法来一个个解决在生活中遇到的困境,到头来却委屈了孩子。也许儿子早就有怨言了吧,经历爆炸只是一条导火索,他爸爸爷爷奶奶的那些话是火花,压力和疲惫折磨着她,又怎么会放过她抚养的孩子,生活中的虚假繁荣总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朱云华EMO了一个晚上,次日依然想要举起双手撑起自己的一片天。无奈工作发生突变,一家门店老板跑路,领导要求她必须返岗追偿。朱云华接到通知后懵了一阵,然后,在无限溃败的情绪中拨通了鲁东的号码。鲁东来接孩子的时候,朱云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东西,轩轩的作业、搭配好的衣服,列出了每天要吃的食物,应该去上的兴趣班,出门前还建议鲁东带轩轩去博物馆。鲁东嗯嗯啊啊应着,语气中透着对她精养儿子的不耐烦和不认同,关上门走了。朱云华心里明镜儿的,鲁东根本不会把她的叮嘱放在心上。果然,一周后,公司问题解决,朱云华就是在串吧接到轩轩的。孩子吃得满嘴流油,辣得嘶哈嘶哈,身上的衣服也是脏的,但是他很开心,看上去好好的。轩轩笑:“你不会想知道的,还是别问。不过我挺想你,我奶做饭不好吃,我爸辅导作业没耐心。但他没打我,他抽他自己。”朱云华闻言笑了,心里发酸,轩轩说:“以后我还能经常去爸爸那里吗?”朱云华没回答,想起这几日的奔波,想象着儿子在鲁东那里的样子,捏了捏儿子肉乎乎的小手,忽觉心头一轻。从那以后,朱云华时不时让鲁东来接孩子。一开始是有事的时候喊鲁东来,后来没事的时候也喊鲁东来。有一天下午,鲁东把孩子接走,朱云华一个人去闲逛,穿过人来车往的街道,沐浴在阳光下,她快乐得想跳起来。她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自己这样轻松的奖励。大半年后,鲁东再婚,暗示朱云华他不是很方便带孩子了,朱云华反问:“你和她结婚前,没告诉她你有儿子?”她想开了,让孩子吃点垃圾食品没什么,看点继母的脸色其实也没什么,受点委屈更没什么,过去她活得那么累、那么狼狈,是因为她要强,也是因为她心亏。她总觉得是她坚定地要离婚,她就该承受一切,她得维持住她的勇气、决心和尊严。可她现在想明白了,人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她不欠任何人,离婚是为了打破枷锁,不该再给自己套上新的枷锁。做女人,道德感别太强了,适当的自私和软弱就像一台制氧机,它能让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不感到窒息。对此,她感同身受。** 本文版权为本公众号所有,欢迎转发朋友圈。但,抄袭、洗稿、擅自改编音频视频等侵权行为,本号一经发现,追责到底**(打开购买页面后请点击右上角“订阅”,方便下次购买及售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