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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介生
金正恩在朝鲜劳动党八届九中全会和年初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十次会议上，石破天惊地将朝韩关系定位为“敌对的国与国”间关系，给朝鲜半岛带来了短暂的紧张。然而，局势并没有按照外界预测一般陡然升温，大体上整个半岛很快恢复了平静。虽然，眼下朝鲜和韩国除发生直接冲突外，有效应对相互对峙局面的手段捉襟见肘。往年能够激起朝鲜强力反制的美韩联合军事演习，今年在频次、深度、演习科目上均呈现更强的进攻性和挑衅意味。和我们刚刚告别的8月一同落下帷幕的美韩年度夏季军事演习“乙支自由护盾(Ulchi Freedom Shield, UFS)”略显意外地未引起朝鲜继续示强，朝鲜现在似乎更倾向于采取诸如高调向一线部队大规模部署可携带战术核武器的短程弹道导弹、向韩国大量散布“垃圾气球”、干扰韩国GPS信号、显著加强非军事区战备等“灰色”手段予以反制，试图稍稍管控半岛日益突出的核战争风险。在这种情况下，朝鲜也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救灾、重建、地方发展“20x10”政策的落实等内政方面，对于国际上的事情渐趋低调而注重实际收益。
在朝鲜国家政治生活中，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选举占据重要位置。我们知道，朝鲜社会主义宪法规定，最高人民会议是朝鲜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在社会主义国家宪制秩序上占据核心位置。最高人民会议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机关，除制定和修改包括宪法在内的各项法律外，还有选举国务委员长、决定和任命内阁总理、阁员等重要职能。对于朝鲜的国家和政治运行而言，是体现“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的重要标识。每当举行换届选举，对于普罗朝鲜大众而言，无异于盛大的节日，符合资格的朝鲜居民，将有机会在自己所在的选区直接选举产生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代议员具有广泛代表性，由社会各阶层人士组成，人民群众需选出代议员687人。自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起，金正恩不再当选为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今年是朝鲜最高人民会议的换届年。本应在今年春天举行的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选举至今仍未举行。朝鲜宪法规定最高人民会议的每届任期为5年，上一次换届选举是2019年3月进行的，当时，金正恩亲自到金策工业综合大学投票站投票。因此，一般而言，十五届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理应在今年3月产生。截至目前，朝鲜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们“超期服役”半年时间。在朝鲜近年来致力于党和国家生活正常化的大背景下，这一现象超乎寻常。
敬爱的车英赫同志指出：“朝鲜劳动党八大是朝鲜政治发展史上的分水岭。”金正恩执政前后，一个一以贯之的特点是朝鲜党和国家政治生活逐步走上了法制化、规范化的轨道。八大以后，朝鲜在这一正确轨道上不断取得新成果，朝鲜政治发展朝向更加成熟、更加稳定、更加定型方向前进。一个时期以来，朝鲜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选举均严格按照任期进行。2016年版朝鲜宪法对代议员选举有如下规定：最高人民会议的下届选举，在最高人民会议任期届满以前依照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的决定举行。因特殊原因不能如期举行选举时，其任期延长到举行选举时为止。
现在我们看到，不仅代议员选举推迟了，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亦未公开对选举延后作出决定或解释，这一现象与上述金正恩时代政治发展基本趋势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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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历史，第九届最高人民会议选举在1990年4月22日举行，本应于五年后的1995年举行的第十届最高人民会议选举因1994年金日成逝世，朝鲜在金正日的带领下进入三年国丧守孝，又遭逢“艰难的行军”，故延期至1998年7月26日举行。尽管目前朝鲜的社会主义建设面临这样那样的困难，朝鲜半岛变化了的宏观背景也对朝鲜党和政府施政控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是，若同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相比起来，今天的朝鲜所面临的挑战实在是小得多了，更何况，经过了过去十多年的困苦拼争，朝鲜应对各种风险挑战的能力今非昔比。因此，如今这场最重要的选举延期，唯一合理推论是，朝鲜存在某些的重大缘故，致使目前的局面处于了悬而未决的状态。那么，个中的缘由究竟为何？其主要可能至少应该包含以下两方面：第一，朝鲜建国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宪法修改工作或许遇到了困难。第二，朝鲜正在计划对其选举制度作出重大而有意义的修改。所谓朝鲜建国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宪法修改，已经金正恩在今年1月份举行的的最高人民会议上做了宣示和预告。在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十次会议的施政演说中，金正恩阐述了他对宪法修改的主要观点：![]()
金正恩在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十次会议上发表的纲领性施政演说我们知道，自朝鲜光复以来，“统一祖国”一直是朝鲜的基本国策。对宪法作出技术性的修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经年累月深入人心的意识形态一经颠覆，可以预想，朝鲜群众间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疑惑、质疑，甚至引发思想上的混乱。如何帮助人们消化这一剧变，是单纯修改条文所不能办到的。虽然，早在朝韩共同加入联合国开始，朝韩两国并存的概念就不可避免地被树立起来了，但是，彻底摘下“祖国统一”的招牌仍具有重大的意义。近来，无论是金正恩还是金与正或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朝鲜官员，再提及“大韩民国”时，经常性地注意唤起群众对韩国的“敌意”，对于“不变的主要敌人”这一概念反复进行宣讲，这本身就表明朝鲜将韩国视为“同胞”，倡导“我们民族自己”、”我们是一个整体”的观念根深蒂固。此外，若朝鲜在宪法中明文对领土、领海、领空作出政治、地理上的规定，也会衍生对于朝鲜领土与主权相关的问题；当朝鲜的领土主张与外国主张有所重合时，又将产生可能激化地区局势的影响。如何兼顾“朝鲜”作为一个单一的独立国家的同时延续建国以来的合法性论述，将是接下来宪法修改过程中无法回避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其次，我们应该注意到，朝鲜的政治生活正在发生许多微妙的变化。就选举制度而言，我们了解到，2023年8月，朝鲜修改了地方上各级代议员选举办法，在部分选区引入了某种程度的竞争，即一改过往每个选区由一名候选人除选代议员的做法，改由两名代议员候选人中产生最终候选人。2023年11月底，金正恩到龙城机械联合企业参加地方代议员选举活动的时候，就同时接见两名候选人，并为其中一人投赞成票。这样，新的选举办法能够更加激发朝鲜公民的参政热情，培育民主意识，增强朝鲜群众对国家的认同感和向心力。这对于长期保持一元化的朝鲜社会而言，可谓微小却举足轻重的一步。同时，目前而言，这样有竞争性的选举仍停留在地方层面，下一步是否会在全国性的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选举过程中推广，是未知之数。若朝鲜有意在前述选举中采用新的选举办法，其相应的举措应该是审慎的，因此，因选举办法尚未斟酌妥当而推迟选举，也成为了一种可能。与地方人民会议不同，最高人民会议代议员中包括有一众朝鲜党、政、军高级领导干部，若让其通过竞争当选，如何安排相应协调也是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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