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军,1978年出生于安徽宣城,2003年本科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篆刻专业,同年入川音美术学院任教。2016年博士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美术史专业。现为中国美术学院书法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书法作品在全国性书法展赛中获奖十余次,连续两届获得兰亭七子称号,两次获得巴蜀文艺奖。书法作品被中国美术馆等机构收藏。
创作手记十则
箧中旧作,不记得什么时候写的,一度怀疑是出于临摹,待后来又翻出几张类似的,才知道出于己亥。算来时间并不久,却似乎丢了一段记忆。加个题跋,假装填补一下时间的鸿沟:
余于东坡书极意临学,用心有年,然平日所作多不类。箧中检得此纸,颇肖东坡,疑为临摹。及搜讨文词,乃知出于青藤集中。鸿雪旧事,不复省忆,赖此以见旧我。
一直想写《蜀道难》,却一直拖延。一个内容看似平常,在每个人心里的分量却不一样。引起我感触的也不是这首诗的内容,而是这个题目,三个字,对当年入川的我来说,再恰当不过。
2003年6月,非典解禁,我终于可以前往川音美术学院应聘。月末的那个傍晚,我从杭州滨江联庄的出租屋里出发,自此开始,一路上诡异的故障层出不穷。
买完票,售票阿姨在便签上写下一个地址给我,让我到那里去坐机场大巴。可出租司机在那个地址附近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就是找不到地方。当他得知我是要去坐机场大巴的时候,恍然大悟一般拍着方向盘,说“你的地址不对,在另外一条路上”,看我狐疑,补充说,“前面不远,还是这个价,看不到机场大巴你就别下车总行吧”。拐了两道弯,几分钟后他指指前面一片开阔的场地,十几辆车(实际都是小巴)随意地停放着。下车后,看见四个司机师傅正在一处石墩边坐着打牌,我上前询问售票处所在,才知道乘坐点前不久刚刚搬家……
这一路,除了飞机和最后一程的出租车运行正常,几乎没有一处不出些状况,以至从不迷信的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成都不欢迎我。
但我还是来了,毫不迟疑。或许正是这一路上诡异的阻碍,坚定着我一定要来的决心。
纯粹是喜欢这个内容,反复写过好几遍。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近年来多写王铎小行楷,取其气象博大,浑穆开阔。陆续搜得一些王铎诗稿的出版物,很多地方也是写得邋里邋遢,乱头粗服间,时见佳处,只是找得辛苦。吴可在《藏海诗话》中说:
东坡诗不无精粗,当汰之。叶集之云:“不可。于其不齐不整中,时见妙处为佳。”
时见妙处,妙处方妙。这说法有时只是个俏皮话,用来安慰人或自我安慰,但有时俏皮话也会撞见真理。笔笔完备,弄得不好往往一团死气。今年4月在国美美术馆看“宋韵今辉”展览,有一件董其昌的山水横幅,展厅里从右向左缓步徐行,初不以为意。卷末一个水口,如儿童画一般,黑乎乎一笔抹在纸上,看不到什么技法,就像不会画画一样,让人怀疑他不负责任。继续前行,紧接着是沈周,山石层叠,结构谨严,上有流水层出,于乱石间曲折奔流。看他处处交代严密,刻画一丝不苟,让人叹服。然后豁然觉着董文敏的水口是活的,而石田先生笔下是死水。
呵呵,艺术之神一定是个喜欢捉弄人的家伙。
其实从气质上说,我并不很喜欢王铎作品,我常怀疑他对用笔缺一点敏感性。这方面,董其昌就有。但就书法而论,有了董其昌这么一对比,王铎似又占了上风。这上风占在哪里呢?气象!
当然,这只是我的偏见,不争论。
但需要简单地说明一下,论美,我以为传统艺术有汉唐和宋明的分别,汉唐艺术重气象,宋明则喜欢玩精巧,倡雅致,以至于晚明弄出了那许多教人做雅的书,玩出一种颓败、萎靡、造作的气息。我特别受不了萎靡造作,连带着也就不大接受那些太过雅致精巧的艺术。
应杭州兰亭书社年展之邀,写过这个内容。这是寄出后重写的一件。两作相似,这件渴笔稍多。
创作,有时候出于偶然,所谓“怀素自言初不知”,所谓“无意于佳乃佳”,只是问题的一面。对一件作品的反复推敲,对每一个细节的锤炼,是创作的常态,只是大多数时候,艺术家会有所掩饰,营造一种偶然的效果。老狐狸,总是不忘用尾巴把脚印扫扫干净。
谁都知道,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书写中的重写和调整是真实常态。东坡画竹,瘾头来的时候挥洒淋漓,然而“数百幅间,只择得一二得意者”,佳作似乎靠碰——逸笔草草,纵情挥洒,就得面对这种情况,成功率低。若要笔下稳妥,便得有所掌控。岳珂记录自己的收藏经验中,有一次面对东坡墨迹三胞胎的经历,他本以为其中必有伪作,后来得到长者指点,才知道,那是东坡作书的习惯。
至于齐白石画了不可胜计的《老当益壮》,大体类似,那是跨度多年的“依样”。勃克林画了五幅《死之岛》,差异并非很大,但那些差别,哪怕微不足道,也绝不会被评论家、鉴赏者轻易放过,那里有供他们驰骋文辞,阐释观念的广阔天地。
收拾工作室,满地废纸,用火钳夹起来往纸箱里塞。这些日常的练习,留下觉得多余,扔了不免可惜。收拾,既非迫在眉睫,总是能拖就拖。
不过每次收拾总有收获,重见那些文字和书写,总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我本江湖一钓舟”,看到这件作品的开头,便觉欣喜。写得还行,但纸面上涂了几个字,破了一个角,捡起来,搁在座侧,参照着又写了一遍。纸张上有些虫蛀的小孔,写起来反倒没了负担。
启功先生说,别人求字,精纸佳墨,反而写不好。有心求好,最是影响状态,启先生也不免。
这是对一件旧作的临摹,有点像扮演年轻的自己。本色出演,不化妆,也不刻意。过往都是回不去的,这点当然要接受,只是怀念是多情人的绝症,改不了,也不必改。我反倒视之为一种需要,时常提醒自己回望来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与此相应的,我还有另一种习惯,假想自己站在未来看待当下。之所以在很多人看来重要的事,我不当回事,很多他人势在必得的利益名声,我不在意,很多人眼里不可失的机遇,我不争取,都是源于我心里住着一位老者,那是70岁、80岁、90岁的王义军。他时常告诫我,某事不可轻忽,某事不必伤神。我相信他,而同时,作为一个年轻人,我还算听话。
临摹旧作可以捡拾一些自己丢弃的东西,同时也看到如今的变化;假想老者则可以看清当下迷雾,让自己超脱现实利害。一个人在书房里,游走于过去与未来之间,未尝不是一种自得其乐的游戏。
两腿酸麻,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忙碌一天,都是大字创作。登梯将作品上墙,站在远处端详,总是不满,感觉自己写的什么都不是。
墨已经用完,充实而无用的一天也可以收工了。
序儿在一旁背单词,回家的时间还没到。援笔蘸水,搅动砚底墨渖,随手抄下这篇。
我不擅饮酒,但这些文字很有欺骗性,让人不得不喜欢,甘心上当。
好像是2009年写的。在火车北站的书城买了一批特价书,其中有《唐宋八大家书信集》,信手抄录,没有格式,也没有落款。类似的草书写了一批。那段时间,我尝试在草书里加了很多方笔,气象较之前几年似有改观。
2005年参加“蜀风沙龙”,与成都的一些书法家每月在浣花溪公园小聚,相互点评讨论。何应辉老师、张景岳老师几乎每次都来,关怀指导,受益良多。“方”就是那时何老师给我的意见。起初不太理解,但我相信,只要尽力寻找,困惑就可以在经典之中得到解答。
我受惠于前辈师长颇多,平日疏于问询,失礼或所不免。又嘴笨,不爱表达,就连那种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开窍了的喜悦,也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
写到这里,忽然想到古人论做人的方圆,以我这执拗不知拐弯的性格,倒是“方”得像个直角。书法真非易事,若不经师友提醒,自己本性里有的东西,竟也不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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