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的划分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生理性别:解剖学性别。 心理性别:也就是社会学性别,和生理性别类似,都是本质主义,生理性别是先天的,社会学性别是后天形成的。 逻辑学性别:与其说是性别,不如说是症状,是人以个体的身份进入符号系统必须拥有的一个能指,逻辑学性别不是固定的,是流动变化的。
我们着重讨论的性别是逻辑学的性,也就是我们通常称的“男性特质”和“女性特质”。逻辑学性别关系的是人在语言中的位置,也就是进入语言系统不得不具备“性”的人思想方式,是决定了社会构建方式的“性”。
关于女性特质的讨论最开始于拉康的性化公式,这也是我们讨论的起点:
公式的左侧对应了男性特质,右侧对应了女性特质:
男性特质:所有的x都被阳具逻辑支配(男性的定义,左下角的公式),支撑这个定义的条件为“存在一个x,它不受阳具逻辑限制”(左上角公式)。 女性特质:并非所有的x被阳具逻辑支配(女性的定义,右下角的公式),支撑这个定义的条件为“不存在x,它不受阳具逻辑限制”(右上角公式)。
这个公式衍生出了许多现在经常出现的话,拿经典的“女性不被定义”为例:“女性不被定义”应该扩充为“女性不被阳具逻辑定义”,即右下角公式中的定义——女性既然不拥有权力象征的阳具能指,那么她也不会被拥有这些权力所需要的条件限制。换个角度说,拥有权力的男性特质也是被权力规范的,放到生活中就体现为男性需要有“阳刚”、“领导力”、“喜欢女人”等“男性气质”。
从这个例子出发,我们可以看到“定义”和“不被定义”的概念其实都是与于作为社会集合中权力象征的阳具能指的关系,关于阳具能指结果出来的社会对应的「阳具中心主义」我们还可以有很多其他的相似称为:逻各斯中心主义、理性主义、父权主义、权威主义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主义、逻辑其实都是作为只能通过语言思想的我们不得不遭受的困境,同时需要注意的是这种困境也是一种可能性。
性别的困境
将语言对应的符号系统看作一个集合,我们不难得出意义的诞生方式,也就是拉康所说的隐喻的极限情况:
一个集合在其自己的元素中遇到自身是基于将集合的结构削减为一个极限情况的可能性:当一个集合只有一个元素的时候,这个元素只能和空集Φ来进行区分,和那个什么都没有但是缺失了这个单一元素的集合进行区分(也就是隐喻的基础,即一个能指的缺位被另一个能指占据),这种和自身的缺位比较的方式,也就是排除掉自身,于是这个元素就是在和自己的匮乏的集合(缺位)或者有关自己的过剩的集合(多出来的缺失,也就是集合的那个“{}”)比较。在这种逻辑下,元素就不在是和它所在集合里的元素的比较了,而是全称集合本身与其内部元素的差异,集合和它的内部元素在一个水平上,它充当了自身的一个元素,作为自相矛盾的元素,它就是不在场本身。这个差异是建立在能指集合的差异性特征上的:处理一个差异性集合的时候,就必须在差异网络中包含一个元素与其自身缺失之间的差异(也就是能指的差异是基于能指的缺位)。在这种纯粹矛盾中,能指不仅能与其他的能指区分,而且在作为能指的自身(itself as signifier)区分了。
这也就是性化公式中左上角男性定义的条件,男人这个集合要被提出,需要排除掉一个元素,即排除掉“存在一个x,它不受阳具逻辑限制”,这也是男性这个集合的一种幻想,存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原初父亲(弗洛伊德《图腾与禁忌》),只有弑掉这个原初父亲,男人才会诞生(其实也是人类这个概念才会诞生),同时女性特质的“并非所有的x被阳具逻辑支配”和原初父亲的定义似乎吻合,即女性可以不服从定义男性集合的秩序,于是男性特质将女性特质错认为原父,并对女性发生无限制的阳具反应(勃起)。因此,男性特质和女性特质并非我们通常看到的对立关系,而是集合和集合自身(被排除的)唯一的子集“{Φ}”的关系。女性特质是男性特质「回溯性建构」的结果,将一个本不存在的原初父亲的角色强行安在了现实对应物女人(真实的唯一的女人)身上并由此产生了女性特质,从而保证突兀而又偶然的男性特质的逻辑合理性。
以这个“排除了才能得到集合”的概念举个例子:女性主义者通常会用“man”这个词的模糊性来说明我们日常话语存有父权主义的证据,但是,这个模糊性反而说明了,在这种man式的普遍化里,男人比女人反而更加非“man”,用中文的例子便是:“他”这个词相比于“她”在代表更普遍的用法时,就已经否定了原本作为“男性他”的“他”,“他”的普遍性是否定掉“男性他”产生的,在这个意义上,使用“他”来指称的男性更加不具体,更加的“非人”。
在此,我们走向了辩证法,亦即概念判断的三种形式:
存在的判断:存在男人。 反思的判断:男人怎样才是男人。 必然的判断:对女人能产生阳具反应的才是男人。
当达到“必然的判断”之时,原先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概念」并且已经发生了偏移,这也是我们生活中会说到的“他比男人更加男人”。我们不妨将此时的男人的「概念」作如下定义:
男人是女人。
这也就是辩证法蹩脚三段论的终点,概念的判断。存在的判断意味着主语的存在,而概念的判断即使主语不存在也为真,因为它只涉及了主语的概念。比如“至少有一个人是凡人”,那么这个存在判断就必须至少有一个人才为真,而“独角兽有角”这个判断不需要存在一个独角兽,因为它只涉及“独角兽”概念的内在确定性。
我们再回到性化公式:
男人:普遍性-概念问题(定义男人):(所有)x都受到阳具逻辑限制。特殊性-存在问题(前提):至少有一个不受到阳具逻辑限制。 女人:普遍性-概念问题(定义女人):并非所有x受到阳具逻辑限制。特殊性-存在问题(前提):没有x不受阳具逻辑限制。
在“男性”方面,普遍功能意味着存在例外“至少有一个不受到阳具逻辑限制”,而在女性方面,特定的否定意味着没有例外“没有x不受阳具逻辑限制”。不难看出,“并非所有x受到阳具逻辑限制”并不等于“至少有一个不受到阳具逻辑限制”,前者是一个概念问题,后者是一个通过枚举得到的存在问题(正如前面的存在判断“至少有一个人是凡人”和普遍性判断“独角兽有角”的例子),男人这个概念的定义的基础并非“女人”,“男人是女人”的概念正如“独角兽有角”一样只存在于纯粹的概念中。面对男人回溯性地强制定义,女人的条件“没有x不受阳具逻辑限制”以一种双重否定的姿态进行了回绝:一重否定即女人的定义(女人不受阳具逻辑限制),第二重否定即男人的前提——那个原父的例外不存在,根本没有例外!也是在二重否定中,女人可以否定掉原先的定义“并非所有x受到阳具逻辑限制”,因为阳具逻辑根本就是无根的、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