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拥有,不过是失去的一种进行时;他对我的依恋——嗯,如果有的话——也不过是在给未来离别的痛苦蓄力。
作者:张恒 媒体人
*本文于2024年6月8日刊登于《VISTA看天下》
从上海回来的当晚,我做梦了。儿子结束了成人礼旅行,回来兴冲冲跟我讲月球上的见闻。事无巨细,滔滔不绝。果然,梦里都是现实缺憾的映照。梦中他对我说的话,可能比现实里十年总和都多。好在,梦中世界,我老婆原本是存在的,当儿子出现后,我就毫不畏惧地让她消失了。一个中年男人,如果连自己的梦境都不能做主,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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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梦,某种程度上,是我白天经历的延续。5月4日那天,我到上海参加星战迷聚会。这天是“星战日”。我喜欢这个系列的电影,大学时就收藏了DVD光碟,也看了很多遍。但严格来说,我并不能算星战迷。真正能称“迷”的,一定是内心当中,有某种隐秘激情被长期点燃。现场有很多与我一样,人到中年的男女,穿着星战服饰,聚在一起聊天。我这个地球人,和“501军团”的成员互留联系方式时,站在他们中间,倒像是个显眼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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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这些“501军团”的星战迷,还有很多看过星战后,内心中某种火苗被激发的故事。比如马斯克,《星球大战》据说是他看过的第一部电影;后来的很多电影,如《银翼杀手》《阿凡达》都曾受到过星战启发;还有个科学家的故事。珍妮·卡维洛斯(Jeanne Cavelos),她原本在NASA的宇航员培训部门工作,同时在大学里教天文学。后来珍妮转行写作,成了科普作家和科幻小说家。她在初中时,第一次在影院里看完了星战,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这样一个离奇、逼真、令人惊叹不已的宇宙。这个中学女孩对太空的兴趣由此开始,最终走上了科学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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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有点后悔,应该把儿子绑身上和我一起来的,让他也能体验一下,那种纯粹的、对于太空的激情。我邀请了他,他拒绝了我。在他的价值排序里,还有比放弃与表弟在老家疯跑却和父亲一起出远门更糟糕的选择吗?我早就想通了我和儿子的关系。当下的拥有,不过是失去的一种进行时;他对我的依恋——嗯,如果有的话——也不过是在给未来离别的痛苦蓄力。他逐渐加速脱离我的范围,也是正常情况。
不过,我仍然遗憾,他没能和我一起来看看太空里发生的故事。初看星战,于我而言,那不过是一部精彩的科幻电影。
可他们这代人,注定是宇宙一代。电影里的那些画面,更像是一种现实的预演.
不久前,曾被星战激发太空梦想的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说,或许10年内就可以载人登陆火星,不到20年就能建造一座城市。在这之前,月球应该早已经成了人类的旅游目的地之一了。
我很期待着他能喜欢星战,以及其他所有那些与太空相关的故事。好在,我还可以在禁止他玩游戏的同时,邀请他一起在家里观看星战的电影、剧集。这个系列还衍生出一部新动漫,《星球大战: 少年绝地历险记》。
在观看星战和与我一起散步之间,他大概仍会选择前者。然后,在内心一角,为浩瀚之地留下一粒好奇的种子。那是他们这代人,一定会登临的世界。他终有一天,要推门而去,独自远行。甚至,他们这代人,都不止换个城市那么简单,说不定要换个星球。而我们这代人,则留守此地,成为地球上的空巢老人,在卧室暗淡的灯光里,刷着短视频,等待入梦时刻——如果,那时候还有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