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汉董：努力为民族医药创新发展作贡献

2024年5月22日，第24个“国际生物多样性日”到来之际，云南农业大学根据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秘书处公布的2024年主题——“生物多样性 你我共参与”举办了专题活动。此次活动专门邀请了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院士孙汉董作为嘉宾参加。

提起孙汉董，在我国科学界植物研究领域可谓大名鼎鼎，他在云南这个“植物王国”里率先发现并阐明了冬凌草活性成分冬凌草甲素、乙素的结构，揭示了冬凌草的化学成分和生物多样性，推动了冬凌草作为抗菌消炎和抗癌药物的广泛开发应用；他留学日本取得博士学位，谢绝国外的丰厚待遇毅然回国，告诉导师“祖国养育了我，我必须回去”；他系统研究了五味子科植物，在世界上首次发现五味子活性化合物的一种衍生物具有抗艾滋病病毒的活性，为研发一类新型抗艾滋病药物提供了科学基础。

农家娃刻苦学习成绩优异步入象牙塔

孙汉董1939年11月出生在云南省保山市一户农家，一家人靠天吃饭。遇到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全家勉强能维持温饱，若哪一年天公不作美，则只能吃糠咽菜、跟亲朋借钱度日。尽管家境如此，到了孙汉董上学的年龄，读过几年书的父亲还是决定，生活再艰难也要送他上学读书，让他能识文断字。7岁那年，父亲把孙汉董送进了保山南关小学。仅管年幼，但看到和自己岁数相仿的小伙伴儿没几个上学的，知道父母送自己上学不容易，因此,入学后他学习非常刻苦。当年学校没有正式的印刷课本，课本都是刻蜡版印在土纸上的，每本很贵。每学期一开学，孙汉董就找买了课本的同学借过来，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笔一划抄下来，常常一本要好几个晚上才能抄完。正因为有这样一种不怕吃苦的劲头儿，孙汉董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总是名列前茅。上初中时，一件偶然的小事，让孙汉董对化学产生了兴趣。一天，叔叔从中缅边境回来，带给他一把塑料牙刷，这在20世纪50年代初可是稀奇物。那时，当地绝大多数人用的是把棕毛绑在一根木棍上制成的“土牙刷”，刷牙时嘴里很不舒服。第一次见到牙刷，孙汉董问叔叔这轻巧的牙刷是用什么做的，叔叔告诉他是用化学材料制成的。听完,孙汉董脱口而出：“化学真了不起，能制造出这么好的东西，我要好好学习这方面知识，争取将来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从此孙汉董对化学产生了浓厚兴趣。常言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了兴趣，孙汉董上起化学课来格外用功。

1958年，孙汉董高中毕业，他报考云南大学化学系，以优异成绩被顺利录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如愿以偿的孙汉董格外高兴，父亲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看着录取通知书叮嘱他：“你这些年努力学习我都看在眼里，原本想让你识文断字就行，既然你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大学，一定要继续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开学的日子临近了，从没出过远门的孙汉董带着父亲的叮嘱乘坐一辆烧木炭的客车从保山出发，一路颠簸，四天后才抵达昆明，到云南大学报到。来到美丽的昆明，孙汉董顾不上欣赏滇池的秀美风光、品味九巷十三坡的城市文脉，他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如饥似渴地学习起来。每天，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成了生活常态，图书馆是他课余时间最愿去的地方，在那里除温习所学功课外便博览群书，丰富自己的知识结构。担任有机化学课的化学家赵树年教授特别喜欢孙汉董的勤奋好学劲儿，相信他将来在化学方面一定会有所成就。

恩师力荐踏上植物化学科研路

寒来暑往、春秋四度，1962年孙汉董顺利完成了大学学业，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工作。然而，就在孙汉董准备离开昆明去北京之际，时任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所长的吴征镒院士（我国植物学家、2007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求贤若渴，派该所的植物资源与植物化学家周俊到云南大学挑选人才。赵树年教授积极推荐了品学兼优的孙汉董，就这样孙汉董被调配到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留在了云南这个“植物王国”里，开启了植物资源与植物化学科研之路。

进入植物研究所不久，孙汉董就在研究所院子里种下一株花木，他希望自己像这株花木一样沐浴着阳光雨露茁壮成长。在这一信念支配下，孙汉董全身心投入所里分配的研究任务中，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跑图书馆查资料、向老研究员虚心求教，每每都能圆满完成任务。很快，他成为同期进所大学生中的佼佼者。正在孙汉董信心满满要在科研领域更好地贡献聪明才智时，一场意想不到的运动暴风骤雨般袭来，阻滞了他前进的脚步。但孙汉董坚信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发展离不开科学知识，眼前的局面不会长久。于是，每天夜深人静时，他便到厨房兼储物间里，坐着小板凳，在一盏15瓦灯下读自己偷偷保存下来和想方设法搞来的专业书籍。

事情果然如孙汉董所料，几年后研究所工作逐渐恢复正常，数年坚持不懈的学习，让孙汉董的科研能力有增无减，可以独当一面完成任务。20世纪70年代初，河南安阳市林县一些地方百姓中出现了食道癌患者增多的情况，人们采取当地产的一种叫冬凌草的中草药泡水喝的土办法治疗。结果医学科研部门发现具有清热、解毒、活血止疼功效的冬凌草，对延缓甚至抑制食道癌恶化有一定作用。于是，1973年河南省医学科学研究所药理药化组、河南医学院化学教研室等单位联合组成“河南冬凌草协作组”，对冬凌草的抗癌成分开展研究，但经过两年的研究没取得实质性进展。面对这种情况，1975年冬凌草协作组研究人员带着样品慕名来昆明植物研究所求援，当时的研究所领导经过研究认为孙汉董堪当重任，便指派他与对方合作进行研究。领命后，孙汉董详细了解具体情况，经过认真分析，他认为工作组研究之所以没有进展，可能是未确定冬凌草的植物分类问题，即冬凌草是哪一科哪一属植物。他一问，果然如此。河南的同志说他们也查了，但当时河南的植物学中外文献很少，查不到。孙汉董听完马上带着冬凌草样本找吴征镒院士请教，吴院士看后鉴定冬凌草为唇形科香茶菜属植物，并对孙汉董先确定植物分类再开展研究的思路赞赏有加。确定了冬凌草的植物分类，孙汉董立即与大家一起制定出研究方案，开始了冬凌草化学成分的提取、分离、鉴定工作，经过三个多月的攻坚克难终于取得重大突破，研究出冬凌草主要活性成分为二萜类化合物冬凌草甲素和冬凌草乙素，这一研究成果为后来冬凌草成为抗炎、抗癌药物奠定了基础。

怀揣着报国之志，留学归来潜心科研成果丰硕

孙汉董在冬凌草这一香茶菜属植物研究中取得的成就，引起了我国植物化学研究领域同仁的关注，成为这一领域的后起之秀。为了进一步加强香茶菜属植物的研究，1980年，孙汉董被派到日本德岛大学药学部研修。到了日本，孙汉董发现日本对香茶菜属的研究早在20多年前就开始了，不论技术装备，还是研究方法，许多东西都值得我们学习，便又一如既往地刻苦学习起来。两年后，结束研修回国，他迅速将学到的东西带到国内的研究中。1986年，孙汉董在日本研修时的导师力邀他去日本读博，孙汉董深知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提高机会，但考虑到手头还有不少课题没完成，就未答应。直到1988年，孙汉董才在日本导师再三力邀下去京都大学药学部读博。靠着多年学习、研究中的知识储备，年近50岁的孙汉董不到一年就完成了博士论文答辩，取得博士学位。拿到博士学位后，一直对他青睐有加的导师劝他留在日本，并告诉他待遇要比在中国丰厚得多，但孙汉董不为其所动，坚持回国。他掷地有声地对导师说：“日本再好，那是您的国家。我是中华儿女，祖国养育了我，我必须回去。”

回国后，孙汉董迅速投入科研工作中，继续对香茶菜属植物进行深入研究。他带领团队成员深入到云南植物茂盛的大山中，爬陡坡趟溪流，劈荆棘驱蚊虫，顶烈日战风雨，克服重重困难寻找、采集植物样本。从海拔几百米到4300米的崇山峻岭间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孙汉董告诉团队成员们：“咱们植物资源和植物化学研究是一门需要走出去的动手科学，单纯在研究所里按八小时上下班，是出不来成果、出不了科学家的。”正是在这种观念指导下，团队成员在他带领下，经过不懈努力，先后从香茶菜属植物中发现900多种新二萜类化合物，占迄今为止全世界共发现的1200多种的80%以上。这一研究成果成为我国在世界植物化学领域最具特色的成就之一，现在孙汉董团队已成为香茶菜属植物化学研究领域全球业界公认的研究中心。

五味子在我国传统中药中使用非常广泛，自20世纪40年代开始，国内外许多学者便对五味子科植物的化学成分及生物活性开展研究，可经过半个多世纪一直没有重大发现。孙汉董认为如此重要的药用植物，若不能进一步开发利用实在太可惜。于是，20世纪90末，他带领团队开启了对五味子科植物的研究，决心发掘这一植物中的“珍宝”。年逾花甲的他又带队走进野外跋山涉水采集样品，回来后投入研究中。历经近20年对我国30多种五味子科植物中的24种做了系统研究，发现了500多种新化合物，特别是在世界上首次发现了结构新颖的五味子降三萜类化合物，这一发现对世界天然三萜类化合物研究作出了重大贡献，也为全面开发五味子科植物的药用价值奠定了基础。在长期系统研究中，孙汉董还首次发现五味子活性化合物的一种衍生物具有抗艾滋病病毒的活性，且活性强、毒性低、易工业化生产，对研制一类新型抗艾滋病药物提供了可能，目前已得到国家医药主管部门重视。

几十年来，孙汉董始终咬定一科一属植物进行系统研究，他说：“搞研究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前行，研究过程中不仅要注重创新，更要坚持系统性，这样才能不断有所发现、新收获。”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正因如此，孙汉董取得了丰硕的科研成果，科研项目先后荣获了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云南省自然科学特等奖等一系列大奖，2003年他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孙汉董的突出贡献也得到了国家与社会的认可，被评为云南省先进工作者，荣获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多项荣誉称号。

如今已85岁高龄的孙汉董，仍在为传统民族药的继承发展作着贡献。他197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时，曾在入党志愿书上写道：“我一定在新长征的伟大革命中争当促进派，为努力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无产阶级先锋队员，为实现党在社会主义历史阶段的基本纲领和党的最终目的而终身奋斗。”毫无疑问，孙汉董践行了自己的诺言，相信这位有着4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一定会继续恪守诺言，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途中再创佳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