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物阅己,鉴器悦心」
灯下闲翻明人李日华的《味水轩日记》,卷一记一商贾携四幅元人行卷登门,其中有书画大家赵孟頫的行草绝句,云:“篱外涓涓涧水流,槿花半照夕阳收。欲题名姓知相访,又恐芭蕉不耐秋。”诗是写寻访隐者的,很有韵致,但是从后两句来看,来人没遇到隐者。
寻访隐者,算是古诗中一个常见的题材了。遇与不遇,都是一种风雅行为。但似乎不遇倒更有意思些。遇是一种现实,不遇呢,则成了一种境界。
最著名的寻访,当是贾岛的《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没寻访到人,结果倒寻访到一个幽缈无际的境界。就连那座山,似乎也想在天地间隐起来了。
关于隐者,周作人的《苦茶随笔》一书中,有《论语小记》一文,其中对此有精辟的论述。周对《论语》中的隐者向来喜欢。他认为中国的隐者都是社会的或政治的,并非超然于世外。周中年后,闲逸的一面增加,也并非就离社会远了吧。
至少,他自己不会这么认为。我觉得他关于隐者的论述,也许有几分夫子自道的成分。《论语》中的那几个隐者还比较质朴,后来的,就慢慢理想化、诗意化了。
中国的文人,大都有一些隐逸情结的,甚至像幽忧之疾一般挥之不去。远的不说,像明、清时代的袁中郎、袁子才、郑板桥等,做了一回官,过了一把瘾,感觉不好,辞去。虽谈不上隐(准确地说,应该是退),倒确是很逸。逸出某些秩序和规则之外。
李日华也是如此。他在晚明文人画界的声望很高,又喜欢著述,知识广博,尤精于书画赏鉴。其在西华县令任上,返乡奔母丧,即上疏乞归。他尝自言,愿终身啖白饭羹鱼,饮美酒,啜精茗,家中藏书万卷,石刻千种,长年足不出户,一个俗汉也不见,这样活到七老八十,即是极乐国人。这正是典型的名士态度和士大夫式的隐逸理想。
不过太雅了,过犹不及,太雅就不好玩儿了,操作起来也很困难,到后来,往往只能做做样子。也太精致奢侈,对一般人来说,实在可望而不可即。我不讨厌俗汉,因为我自己就是俗汉一枚。如果让我隐,我就隐于世俗阎闾之间,没有人世的喧嚣,但要有人世的细语。有淡淡的红尘味,但又不能太呛。
我对隐者也很喜欢,不仅是《论语》里的隐者。最后不妨玩一下时下流行的时空穿越剧,如果寻访隐者,我愿意寻访谁呢?传说中的许由有点做作,不近人情,我压根就没有寻访他的念头。那么,隐者的思想领袖庄子呢?他又缺乏亲和力,我更喜欢读他的文章。还是陶渊明最可爱。大家都知道,陶渊明嗜酒,如果寻访他,最好带着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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