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苏骏延再一次不耐烦地看了看表,而后大手一挥。
“开始吧。”
宴会的主角,我的弟弟尹瑞恩善意提醒:“哥不是怕黑么,你要不要去接一下?”
苏骏延周正的眉皱了下,一脸漠然。
“接什么?一个大男人,又是警属,可以克服困难自己过来。”
他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就站在他身边,满身伤痕。
维持着去世时的模样。
“苏骏延,我来不了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身中数十刀。临死前我最后的念头是——苏骏延知道我死了,会开心吗?
我跟苏骏延的婚姻,始于我为了救他而左耳失聪,并不是因为爱。
他喜欢的人,是我的双胞胎弟弟,尹瑞恩。
“瑞恩,可以切蛋糕了。”
苏骏延不再犹豫,与尹瑞恩并肩朝蛋糕走去。
蛋糕刀刚落下,苏骏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里响起急切的声音。
“苏队,舟山路33号商铺旁的垃圾桶里又发现了碎块!”
我的心猛然提起。
舟山路33号,离这里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苏骏延的神情瞬间变得冷肃起来:“我马上到。”
我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下意识跟了上去。
五分钟后,苏骏延钻进了警戒线。
一个不断往外渗血的袋子就摆在那里。
苏骏延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过去掀开了袋口。
只一眼,他就偏开了头。站的近的实习生,甚至后退两步,止不住的发出干呕声。
而我站在那里,像是被丢进了冰天雪地,连魂魄都往外透着寒气。
我无比肯定,那袋子里,就是我。
一旁的刑侦人员面露不忍。
“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以内,但没有明显特征,无法判断受害人的身份。”
“苏队,作案手法和前一阵子的连环分尸案相似,恐怕要申请并案调查。”
苏骏延将袋子放好,起身朝外走。
“带回局里,这件案子影响太过恶劣,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阻止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他同队里的同事一起上了车,皆是脸色沉凝。
“苏队,我们发现凶手的目标几乎都是25岁左右的年轻男性,您还是提醒一下家人。”
这句话将我思绪抽回,我看见苏骏延沉吟片刻,掏出了手机。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毫不犹豫的拨通了电话。
“瑞恩,宴会结束后别乱跑,等我送你回去。”
我看着他,心脏沉沉坠入深渊。
苏骏延,所以,尹瑞恩才是你认定的家人吗?
车子在警局门口停下,苏骏延一行人大步走进了办公室。
不到十分钟,有人匆匆走进。
“苏队,清理的时候发现了受害者的证物。”
我看清那个透明塑料袋里放着的东西时,心脏几乎要跳到喉咙口。
是我每天都会戴的腕表。
银光刺痛我的眼。
这块腕表,是苏骏延在结婚第一年时,送我的纪念日礼物。
那天,我没抱希望他会在意这样的日子,可他偏偏回来了。
把袋子放在我手里,神态自然的说:“纪念日快乐。”
那一刻他眼底的温和,犹如烙印,镌刻在我脑海中,此生难忘。
我不由看向他。
面对这样明显的线索,他会有什么反应?
苏骏延盯着那块腕表,浓眉紧蹙。
“经专家分析,凶手是谨慎型人格,不可能留下这样明显的破绽。”
“去查手链的针对人群还有客户信息,绝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办公室里的刑侦人员迅速动了起来。
我站在那里,任由他们穿越我的魂魄,几乎撞的我四分五裂。
苏骏延认不出这块腕表?
自从收到手链那天开始,我从来没有从手上取下来过。
就连凶手掏出我心脏的那一刻,我都死死攥住了它。
可原来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在苏骏延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苏骏延在办公室翻阅这起连环案的卷宗。
一张张惨不忍睹的照片,让他眼底的肃杀越来越浓。
临近十二点,尹瑞恩的电话撞碎了充斥着房间的烟雾。
苏骏延恍然回神,他捏了捏眉心,接了电话。
尹瑞恩的声音清晰传入我耳中:“骏延哥,你还要多久啊?”
苏骏延眼神骤然冷下去。
因为职业特性,他不回家是常事,更是告诫过我。
“在我办案期间,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要打扰我。”
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却听见他温和的声音。
“抱歉,看起案子就忘了时间,我现在过来。”
看着他利落离开的身影,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从中劈开。
原来不是什么职业特性。
而是因为我是尹瑞文,并非尹瑞恩。
我茫茫然跟在苏骏延身边,回到了宴会厅。
厅内灯火通明,人群散尽,尹瑞恩坐在角落,显得冷清。
“骏延哥,你终于来了!”
尹瑞恩满脸是笑地迎上去。
他下意识扶住人,又将他往后推了推:“你喝酒了?”
他关切温柔的话语,想要伸出却又收回的手,让我浑身一颤。
为了想跟苏骏延有共同话题,我学过行为心理学。
苏骏延的动作,分明就是在隐忍自己的爱意!
这一刻,我只觉得呼进去的空气都带着苦。
尹瑞恩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怔,随即抬头,双眼通红。
“骏延哥,你不要我了吗?还是你喜欢上了哥哥?”
“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我早就和你结婚了!你不能喜欢他!”
因为父母常年不和,我和尹瑞恩自幼就有性格缺陷。
我患上了自闭症,而尹瑞恩则是躁郁症。
也许是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尹瑞恩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关注永远比我多。
就如此刻,他死死扯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不是他拿走那张纸条,就不会有机会替你挡下瓦斯爆炸!”
“如果那天下去的是我,我也不会让你受伤!”
而苏骏延则是紧紧将他困在怀里,眼底满是心疼。
“瑞恩!清醒一点,不要伤害自己!”
两人紧紧相拥。
苏骏延对我,从来没有这份焦急。
尹瑞恩倒在他怀中情绪崩溃:“骏延哥,你说过会跟他离婚的,你不能食言。”
我猛然看向苏骏延。
却见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好。”
苏骏延说过要离婚?
我的思绪有片刻的空白,魂魄几乎要被窗外的狂风吹碎。
但他的话显然安抚住了尹瑞恩,他终于安静下来。
苏骏延松开他,温声道:“走吧,最近不太平,我顺便检查一下你住处的防盗措施。”
我看着他细致的样子,不由苦笑。
“苏骏延,你知不知道家里的门锁坏了很久了啊……”
自从跟苏骏延结婚,无论家里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很少去麻烦他。
结婚之前他说:“尹瑞文,警属的生活很难,你要考虑好。”
那时我满心都是要和他结婚的喜悦,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知道,但我愿意成为成为警属中的一员,我只有一个要求。”
“希望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能记得,家里还有我在等你。”
从酒店到尹家的距离不远,可我觉得好似跨越了万水千山。
身心俱疲。
苏骏延将尹瑞恩送回家之后,才回了我们的婚房。
那道坏掉的门锁困了他很久才被打开。
他看着一片黑暗的屋子,皱着眉按开了灯。
亮光一瞬刺眼,我不由别开了头,却正好对上墙上那张‘囍’字剪纸。
回忆瞬间扑向我。
这是苏骏延在结婚时依照我老家的风俗亲手剪出来的。
虽然有些歪扭,虽然在简约风的装修中显得突兀。
可我还是舍不得揭下来。
苏骏延也注意到这抹红,他盯着剪纸看了看,目露不悦。
——撕拉。
他将剪纸随手撕下,丢进了垃圾桶里。
苏骏延转身往卧室走,一进门就看到墙上的结婚照。
他停了一秒,直接拿出手机点进了我的头像。
【尹瑞文,你出差了吗?为什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只是质问,完全没有面对尹瑞恩时的情感。
我站在他身边,低声开口:“苏骏延,上个月我就跟你说过,我以后都不用出差了。”
那时他分明点了下头,可原来,根本没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苏骏延洗漱完,刚躺下,手机就响了。
对面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苏队,初步检测报告出来了。”
“死者年龄26周岁,身体有32处刀伤,其中6处致命伤。”
“腹部被利器多次穿透,疑似泄愤……”
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揪住往外扯,哪怕我只是个魂魄,此刻也觉得喘息不得。
我看着脸色猛然沉下去的苏骏延,从喉间挤出声音。
“苏骏延……那是……我们的孩子!”
我明明死了,可此刻我仍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在唇齿间涌动。
苏骏延眼里露出一丝不忍,转瞬又转成压抑的怒火。
他拿起衣服:“我现在过来。”
我浑浑噩噩被他牵扯着到了警局的解剖室。
当解剖台上那个小小的胚胎映入我眼帘时,我死死捂住了嘴。
这是我的孩子……他已经努力的长出了头和四肢,本该平安长大。
这一刻,我终于后悔。
为什么那天晚上,明知道苏骏延真心祝愿的不是我,我却仍要出去!
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爱的不是我,还是不肯错过这场本就不属于我的生日宴!
“对不起……是爸爸的自私,是爸爸害了你……”
解剖室的人尽皆陷入了沉默。
直到铃声打碎了凝重,苏骏延按了按眉心,接着电话往外走。
“何译文,我说过,你有事打尹瑞文电话,不要找我!”
我一怔。
何译文是我的好兄弟,从小到大唯一一个。
他紧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苏骏延,我联系不上瑞文了,他一定是出事了!”
苏骏延眼眸冷沉:“你有什么证据证实你的话?”
何译文声音陡然加重:“因为他发给我最后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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