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晦暗的时空中醒来
暧昧的黄昏舔舐着大海
许多个我向我奔涌而来
如果你来
黑夜里 我要给你看
我摇摇晃晃的躯壳
看躯壳里的
千变万化的我
一个我只为乌托邦而生
斑马线上人潮涛涛
而我固执地站在马路中央
抬头看月亮
妄想捂住耳朵
聆听潮间带吐出的那一声温吞的叹息
另一个我也为世俗而活
点上一碗重庆小面
半碗长江酿着人间烟火
雾都的云烟 火锅的火
另外半碗 叫重庆
一个我是曾是冲动的赌徒
我给你一个逃兵的忠诚
一个胆怯者剖心的气力
我的灵魂曾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把黑夜埋进身体
把爱恋拌进风里
替我见你
另一个我却奋力挣脱枷锁
山野烂漫 百川归海
我早已不再执着于那座山
没有你的荒野慢慢长出了我自己
于是我继续低头赶路
做自己的骑士
一个我做坚定的无神论者
洁白无瑕的雕像立于人群间俯瞰
鸟儿天生有翼 何须神来赐予
人心本就诡谲 何须神来净化
大抵是反科学的愚昧
另一个我向神明祈祷
咳嗽声很重 心跳声很轻
支架 吊瓶 输液管
他成为一棵被袜子挂满的圣诞树
在命运的混沌点
我向虚瞑之中
寄托一份虔诚的期盼
一个我遥想芳菲处一身孑然
于群峰之中挺立
万木之间奋起
殊不知
薄刃易折 长锋易碎
傲气粉饰脆弱
不屑难掩孤独
自觉不可一世 众人皆醉
另一个我看古道边柳枝渐散
背着期盼 责任 放不下的情感
迈向新的三年再连绵
此处汇钟灵毓秀 指点江山
众人皆醒我独醉
自此锋芒内敛 谦恭温良
生于世无非沧海一粟
浩渺天地 谁言壮志
谦恭慎独 谨记于心
一个我在岸边踯躅
伶仃的裙摆左右摇曳
心愿俯身亲吻浪的自由
鼎沸人声像在邀请我
而我怯懦地关闭了蚌壳
这无言的寂寞与恐惧
侵蚀我 折损我
我仍未学会独自出游
未曾与单独的冷清和解
另一个我游弋在海里
身与水融为一体
心与浪情意相投
我是游人如织的百分之喧嚣
抱着水枪重拳出击
在群居的满足感里
伸长每一个快乐触角
在亲朋好友面前我释放天性
横扫拘谨 做回真我
在无数辗转反侧的夜晚
我狂想念想设想
未来的我
究竟要成为哪一种的人
才能满意地走完这一生
又或许
人生不是单选题
浪漫的艺术家 高傲的独行者
热切的理想家 冷静的现实者
疯狂的舞者 游吟的诗人
我都可以是
也沉思
生命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在相似的容器中
盛放着迥异而滚烫的灵魂
无须被单一标签定义
因为自我本就复杂
我与我周旋久矣
宁做我
插图：
Simon Bailly
Sergio Ingrava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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