砀山被誉为“世界梨都”，村里的每家每户大都会种上几棵，甚至几十亩梨树。我家也不例外，有一块小小的果园，别看小，里面有苹果树、梨树、桃树。这个果园里有我所有的回忆。
国庆节我带着父母孩子回来，到家已经傍晚，可我仍然忍不住要去那块荒废了的果园走一圈。果园里除了荒草，还有干枯的梨树、桃树，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生机。走到一棵稀稀拉拉结有几个苹果的树下，果树虽然已经干枯半截，但树顶上还有几枝绿叶和果子。我跟儿子说这几棵苹果树是妈妈和外婆一起栽的，那时候外婆挖坑，我扶着树苗，从地头河里挑来几桶水，一个夏天过去，果树可旺盛了。第二年就开了好多花，苹果花又香又美，粉红粉红的。我总会摘几枝插到外婆头发上。那时候外婆很年轻，也很漂亮，乌黑的秀发，编着一个大麻花辫。她总是不疾不徐地跟我说，将来你长大了，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给你们种多多的水果，你带着孩子天天在果园里吃最新鲜的。那时候这个果园就是我的归宿，就是我向往的美好生活。因为有妈妈，我觉得我会永远在这幸福的生活里。
我指着一棵腰粗的梨树给我儿子看：这几棵树是妈妈的爷爷栽的，那时候妈妈只有 8 岁，爷爷说一到冬天我就咳嗽，为了冬天能给我熬上一碗热腾腾的梨汁，特意栽了那么几棵。当时是很小的一棵树苗，我天天就盼着它长大结果。还记得第一年结果的时候，我怕被人偷走，拿个草席就在梨树下睡。爷爷笑着说，哪家没有几亩梨树地，谁来偷你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爷爷还是天天守在这个果园里，白天在这割草、种菜，晚上很晚才会回去，生怕梨子真的被偷了。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家很远，一年回来一两次，直到爷爷去世我都没能守在身边。那时候我哭的撕心裂肺，在爷爷心里我就是全部，可我却因为忙很少回来看他。从此以后我发誓要努力把父母也带在身边。
当我看到那棵桃树的时候我眼睛湿润了，这棵桃树是最晚栽的。我蹲下看着枯死的桃树，脑海里涌现出我爸在这棵桃树下第一次打我的情景。那时候我 16 岁，青春叛逆加上爱情懵懂的年纪，和班级里的差生谈了恋爱。因为刚考上高中，爸爸怕影响学习，坚决反对，打死不让我和他来往。后来他去了部队，给我写了信。可是信被爸爸没收了，爸爸拿着他写给我的信找到了他家，告诉了他家长。我知道后找爸爸大吵了一架，当时爸爸就在栽桃树，看我来找他，满脸温情地说，以后我闺女就有桃子吃了，大白桃是最甜最好吃的，要让你吃个够。我心思没有在桃树上，更没有听进去爸爸在说什么。我走到爸爸跟前捡起一块土块砸向爸爸，说他凭什么去找人家，哭着要他把信给我，爸爸反手打了我一巴掌。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爸爸打，为此我还离家出走，去姑姑家住了好几天，后来还是爸爸去接我才回来的。因为爸爸的反对，我与他再也没有来往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跟爸爸说话。爸爸跟我说，如果他心里有你，在部队好好表现，你两年后考上好大学，到时候我就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从果园出来，儿子问我，你现在还恨外公吗？我低头看着儿子，说不恨，我爱外公，可是我却从来都说不出口这几个字。当时因为爸爸的反对加上叛逆的我，刚进大学就发泄式地谈恋爱，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那时候没想过长久，心里想着大学毕业后还回去找他，可到最后未婚先孕被迫结婚，爸爸也因此生气发火，不准我再回来，说我丢人。我赌气离开了家和现在的老公在一起，甚至婚礼都没有举办。突然有一天妈妈给我打电话，说爸爸脑梗瘫痪了，我脑子一下子空了。一直以为爸爸还年轻，还可以和爸爸再任性，怎么也不敢相信爸爸会倒下。我急匆匆赶回去，看到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爸爸，我哭了。原本一个爱我的家庭，一个完美的家庭，因为我的叛逆带来了多少遗憾和愧疚。我跪在爸爸跟前，哭着说爸爸我错了。从那以后我便把父母接到了身边。
从果园回到家天很黑了，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爸爸，吱吱呀呀地从嘴角流露出模模糊糊的几个字，我听出他的意思，他是想说让他留在砀山，不跟我们出去了。我心里也萌发了留家的念头，我想留在砀山。这里有我的全部。我要弥补太多太多的遗憾。
作者简介：
艾允，砀山人，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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