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特别是俄乌冲突爆发以来,认知战(Cognitive Warfare)成为媒体热词,引发广泛讨论。
在不同的语境下,认知战被信息战、舆论战、宣传战所代替,人们对其并无统一认知。很多西方国家都悄悄地在实践层面展开认知战。关键是,他们还把认知战当做脏水,泼到其他国家身上。
随着新的信息技术不断涌现,认知战的“基本盘”也在发生变化……
编辑 | 蒲海燕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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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世界各国对认知战没有形成严格统一的概念。不同国家和组织提出了不同的理解。
2024年6月13日至14日,北约成员国国防部长在比利时布鲁塞尔举行会议,北约成员国防长14日批准了一项旨在由北约协调对乌克兰军事援助和训练的计划。新华社记者 赵丁喆 摄
北约认为,认知战包括与其他权力工具同步进行的活动,通过影响、保护或扰乱个人、群体或大众层面的认知来影响其态度和行为,从而获得针对对手的优势。认知战旨在改变对现实的看法,人类的认知塑造成为战争的关键领域。
高度概括地说,认知战是一种旨在改变目标人群思维方式,并借此改变其行为方式的斗争样式。如果再具象化一些,认知战就是通过认知领域的行动,影响目标群体对某一问题、事件、局势的观察、判断、决策,加深目标群体的对立、降低士气,打击对手计划和组织行动的能力。
这里之所以说斗争样式而不是作战样式,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认知战可能在战时,也可能发生在平时,它不仅仅局限于战场上,还充斥在社会的不同领域,包括意识形态、价值观、文化领域等。
这里的目标群体,可能是决策者、战场的参与者,也可能是社会大众。影响决策可能是直接影响,也可能会有间接影响。比如说,先影响大众的认知,再通过大众的压力来反过来影响决策者。
由于“认知”往往是指人们获得、加工及应用信息和知识的过程,所以,西方、俄罗斯也将这类斗争形式称为“信息战”(Information War)。
在国际舆论场上,“信息战”出现的频次,要远远超过“认知战”。从某种意义上讲,认知战更加学术,而信息战更加通俗。有时,宣传战、舆论战也被视为认知战的一部分,从而成为认知战的代名词。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信息战”(Information Warfare),可以被理解为“信息作战”,属于一种作战样式,可以视为是电子战、网络战的延续和扩大。
认知战和传统意义上的舆论战、心理战、法律战有关联,也有区别。认知战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舆论战、心理战和法律战进一步的延伸和综合。
舆论战是认知战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认知作战的外延更大,它不仅仅通过舆论、媒体改变对方的认知,还通过其他途径影响对方的认知。
心理战也是认知战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一些特定的心理战手段也会改变目标人群对特定事件的认知,进而对作战人员的行动能力有重大影响。
认知战的实施可能是有组织的,经过周密计划的,也可能是基于相同的价值观、利益、意识形态而自发、自觉实施的。这种有组织的认知战和自觉、自发进行的认知战行为可以相互配合。
舆论场是认知战的主战场。媒体是影响认知的重要途径,因此通过媒体展开认知战是最常见的形式。这里的媒体,既包括传统媒体,也包括网络媒体、社交媒体等等。
位于莫斯科的“今日俄罗斯”电视台所属的“今日俄罗斯”国际通讯社总部夜景。(新华社/卫星社)
正是由于媒体是认知的重要途径、信息的主要载体,所以针对媒体平台的打击,就成为认知战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俄乌冲突爆发后,许多西方国家禁止俄罗斯的“今日俄罗斯”和“卫星新闻通讯社”在当地播出或者从事活动,打的旗号则是“阻断俄罗斯对西方的信息传播和舆论攻势”。
当然,认知战不仅仅通过媒体进行,还包括其他获取信息的手段。例如,通信系统也可传输和接收信息,通信工具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认知作战的载体。
2022年2月份,俄军即将采取军事行动前,通过搭载有通信基站的无人机,向乌军发送短消息,乌军第54旅的士兵在手机上收到了短信,大意是俄罗斯已经在顿巴斯地区调动部队,要求乌军离开战区保命。这也有些像传统意义上的心理战。
再比如说,向对方情报体系输出虚假信息,这就相当于进行情报领域的战略欺骗。
2
传播虚假信息是个技术活
认知战往往和虚假信息联系起来。关键的虚假信息是误导对方的重要手段。我们可以看到,在俄乌冲突、巴以冲突中,敌对双方发布的信息往往是相互矛盾的,这其中肯定至少有一方发布的是虚假信息。
在西方媒体的叙事中,永远是对手在进行见不得人的认知战。西方把俄罗斯媒体的很多活动,都视为散布虚假信息的信息战。在维基百科上,甚至专门有一个“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信息战”的条目。
这张俄罗斯紧急情况部2024年2月3日发布的视频截图显示,卢甘斯克地区利西昌斯克市的建筑在袭击中受损。新华社发
这种叙事,让认知战和情报战一样,成为不光彩的秘密活动,被披上了一层“肮脏外衣”。所以,渲染对手的认知战,也成为认知战的一部分。
但是,认知战过程中,不能频繁散布不可靠、不权威的消息,特别是散布明显的假消息、容易被证伪的消息。否则,目标群体就会逐渐“免疫”,降低认知战的效能,甚至起到反效果。
例如,俄乌冲突中双方的战报和战果。当然不能说双方的战报都是在散布虚假消息,但是这些战报往往“无图无真相”,只有非常抽象的数字,且都难以进行证实,双方公布的部分战果,甚至可能意味着消灭对方多次。
这样,不仅很难影响对方认知,甚至连第三方都持怀疑态度。比如,西方一些国家对乌克兰持支持态度,但是,它们的媒体往往较少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引用乌克兰的战果。
相似的例子也发生在中东。胡塞武装曾宣称击伤美国航母,让美国海军陷入了巨大的自证旋涡。这一消息最终被证实是“虚惊一场”。这导致之后胡塞武装再次宣称击伤美国水面舰只时,很难再达成同样的效果。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认知战不是简单地散发虚假消息。实际上,西方是释放虚假信息的高手。西方国家的认知战往往是真真假假,真中有假。真话不全说,假话不明说,这些虚假消息往往隐藏得很深。
在这方面,掌握舆论霸权的西方媒体拥有优势。西方媒体经过长时间积累,建立了特有的信源通道,经常进行独家信源披露,形成了一套相对完善的、颇具蛊惑性的机制,以此建立了影响力,打造了“权威、自由、客观”的虚伪人设,为其散布假消息,提供了掩护。
这些媒体往往利用一些独家披露的“真消息”,甚至是不利于己方、友方的消息建立起“权威性”。但这其中夹杂着虚假消息,进而起到“稀释效果”,增大虚假消息的欺骗性和伪装性。
俄乌冲突中,西方媒体、乌克兰媒体极尽污名化妖魔化俄军之能事,夸大俄军伤亡、唱衰俄军,散布各种假消息。在某一段时期,俄罗斯频繁“阵亡”将军,甚至连俄军总参谋长都多次“阵亡”。当然,事后这些将军又都“死而复生”了。
3
真相?片面的真相!
认知战更多的是围绕真相展开。
进行认知战,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主动设置议程,及时公开事实真相,揭露敌方罪行,避免不利于己方的谣言扩散。
这是2024年4月14日在巴勒斯坦加沙地带中部拍摄的向北返家的人群。新华社发(里泽克·阿卜杜勒贾瓦德 摄)
巴以冲突中,双方展开了认知争夺。巴勒斯坦方面,包括同情、支持巴勒斯坦人民的国家和组织发布了大量的加沙地带冲突现场视频和图片,揭露事实真相。这强化、固化了外界对以色列方面制造大规模人道主义灾难的认知,使得巴勒斯坦方面得到了世界的广泛同情,就连以色列的盟友,至少在舆论上也批评以色列的做法。这或多或少地对以色列和美国施加了一定压力,令支持以色列的美国,不得不对以色列方面加以限制。
如果不进行这种正向的传播,巴勒斯坦人的苦难就很难为外界所知,以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同时,以色列也在宣传哈马斯在早前的“阿克萨洪水”行动中对以色列普通民众造成的伤害,以此来表明其打击哈马斯的正当性。
不过,更多的时候,认知战是提供“片面的真相”,这是游走于真相和虚假消息之间的灰色地带。
例如,俄乌冲突中,西方媒体发布了大量俄军坦克被击毁后,弹药殉爆、炮塔被炸飞的视频、图片和相关分析文章,认为其设计存在重大缺陷,弹药没有进行隔离,一旦被命中就会被引爆,导致车毁人亡。
这是在暗示俄军的坦克设计不重视防御,不重视官兵的生命。目的是让俄军对自己的装备、坦克失去信心,瓦解俄军士气。相关信息如果在俄民间大量传播,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大众的认知,增加民众对军方有关部门的不满,包括对军工企业的不满。而这种压力,势必会传导到俄军工企业和俄军装备研发部门中。
这些视频不是假的,俄式坦克设计也的确不完美,但是,这并不是真相的全部。
实际上,乌克兰使用的坦克、包括乌自产的主战坦克和俄军坦克都沿袭自苏联,双方同类坦克的布局完全相同。俄军坦克存在的问题,乌军坦克照样存在,没有任何区别。不仅如此,西方提供给乌克兰的多种坦克,也并没有实现坦克弹药的隔舱化设计,被击穿后照样会导致弹药殉爆,比如说“挑战者-2”。
但是西方媒体对此绝口不提,反而很笼统地宣称西方坦克采用了弹药隔舱设计,而普通大众对这些设计细节并不清楚。所以,这种新闻实际上只展现了“片面的真相”,误导了大众。
在俄乌冲突中,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大量俄式装备被西方援乌的精确制导武器命中的视频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给人一种俄罗斯装备落后、不堪一击,俄军愚蠢而又笨拙的印象。这种传播可对俄军形成“破窗效应”。
如果这类信息在俄罗斯国内广泛传播,也势必会影响俄罗斯民众、大众的认知和情绪。同时,这些信息也会对第三国的民意构成一定影响,间接影响这些国家政府对冲突双方的支持。
但实际上,这些视频只是展现了西方装备成功的一面,而更多未能命中的攻击视频则被有意隐藏起来。
这既是西方、乌克兰搞认知战的成功,也体现出俄方在这一领域的不足。人们甚至只能从乌克兰军人的描述中,了解俄军的战斗力。据美国《华尔街日报》今年7月份披露,美国国防部负责采购和物资技术保障的副部长威廉·拉普兰特曾在讲话中承认,俄罗斯在干扰精确制导武器方面取得了成功。他说:“俄罗斯人真的非常非常厉害。”显然,这和西方媒体广泛传递的信息是不相符的。
这种片面真相,当然也包括控制、阻断不利于己方信息的公开和发布。
俄乌冲突中,乌克兰严格控制和审查己方重要目标遭打击的视频发布,外界相对少一些能看到俄军对乌克兰纵深重要目标实施打击战果的视频。这给人一种俄方空袭的导弹、无人机大多被拦截,或者错失目标的假象。
相比之下,俄方这一点做得就不如乌克兰充分。乌军对俄军多次重大袭击后不久,遭袭击现场,甚至袭击过程,就被当地民众、博主公开在网络上。
在以色列和伊朗的隔空交战中,以色列也严格禁止本国公民上传本国基地遭袭的画面,为以色列政府不受干扰地做出决策营造环境。
4
值得关注的新技术
随着新的信息技术不断涌现,认知战的“基本盘”也在发生变化。
在信息化时代的认知战中,算法胜过战法。在俄乌冲突中,各种有利于乌克兰的信息广泛出现在西方互联网上,包括社交媒体X和脸书等等。支持乌军的账号比较活跃,大量乌军取得的战果在网上流传,比如说FPV无人机击毁俄军坦克,乌方导弹击毁俄军防空导弹等内容。在西方媒体的支持下,乌克兰甚至展开一场场造神运动,把一些西方武器捧上神坛。
相比之下,关于俄军战果的视频、消息传播相对较少。一部分原因是俄方本身公开的相关视频较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俄罗斯官方媒体账号以及同情、支持俄罗斯的账号受到打压、封锁。
比如,在社交媒体上,支持俄方的账号若公开部分视频,即便内容不是很敏感,系统也会提示视频会令人不适,而不会自动播放,只能手动点击播放。这很显然会限制其传播。在“算法时代”,实际上不用封掉账号,只要在推荐机制上稍做手脚,就能让这些信息的传播受到打压。
人工智能也将会对认知作战产生很大影响,特别是生成式人工智能。比如说,现在人工智能技术能够生成大量文本、图片,特别是一些视频。它也能对真实视频进行修改,生成深度伪造的视频(以下简称深伪视频)。目前,我们辨别深度造假的内容已经越来越困难。
一些针对国家领导人、军方领导人等重要目标的深伪视频,在特定的作战阶段使用,再配合其他手段,可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例如,甲国家在对乙国家实施武装打击,导致其内部出现混乱时,释放出乙国领导人表示自己已身处第三国或者号召其国民放弃抵抗的深伪视频,再配合对当地网络、电视系统的干扰,很可能会对乙国大众的认知产生巨大影响。这将打击乙国的士气,加速其抵抗的瓦解并导致其社会进一步混乱。
此外,通过某种技术,侵入、影响ChatGPT这类人工智能大模型,使其在一些重要问题上的回答具有一定倾向性,也会影响大众的认知。当大众高度依赖ChatGPT来认知外部世界时,它就具备了左右大众认知的潜力。这一点尤其应该得到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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