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熙熙攘攘的门诊一楼大厅里,人们或手持单据排队交费,或竖起耳朵搜听药房喇叭传出的声音中,是否有自己的名字,沸腾的场面如同一锅煮开的粥。
唯有石静提着一袋子药站在大厅中央,形同石雕。她耳边萦绕的,是数分钟前,医生明确而坚定的判书。
“这是一种短期内要不了人命,但却很难缠的病毒,主要通过男女伴侣传播,你得抓紧时间治……。”
石静自问洁身自爱,结婚二十多年来,除袁文韬外,别的男人的边都没沾过。
病毒从何来的结论明晃晃摆在那儿,可她就是不知该如何证实,更不知如何面对。
恰在这时,袁文韬打来了电话:“你是准备住里边还是咋地,取个结果拿个药去这么久,不知道医院门口不能停车啊!”
听到这布满埋怨的催促,她心底的怒火终于找到突破口,不管不顾对着电话那边飙了一句国骂。
袁文韬经过短暂的错愕后,数落道:“你看你哪还有为人师表的样子,我不过就催了你一句,你犯得着吃枪子儿似的,破口大骂?”
顷刻间,石静身体里突然爆出一股洪荒之力,人也变得格外敏捷,不到两分钟就跑出医院大门,飞身上了袁文韬车的副驾驶座。
她不假思索地跪在座位上,抡起手上的皮包,对着袁文韬的头和脸,死命扑打:“催催催,我让你催!等别的女人就耐心十足,等我一会儿就不耐烦是吧?”
02
不明所以挨打的袁文韬下意识拿手相挡,嘴里骂道:“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跟个疯婆子一样!”
石静抢白:“我哪天就是真疯了,也是被你害的。”
一顿淋漓尽致的输出后,石静好似整个身体都被掏空,坐回座位掩面痛哭起来。
袁文韬如惊弓之鸟,本打算把石静送到小区门口就走,被石静铁青着脸“押”回了家。
敞亮的家里窗明几净,飘窗上的水仙也开得正欢,可二人都无暇顾及。
袁文韬满头雾水地打量着像变了个人的妻子,石静强装镇定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
尔后,石静拿出检查结果,拍到袁文韬跟前。
大概这世上所有渣人演技都好吧,求生欲极强的袁文韬,铁证当前就是不承认。
他先是挺身坐至沙发前沿,挥舞双臂大骂医生无良,就知道拿小病小痛吓唬人,唯恐天下不乱。
后石静铿锵摆出网上查来的结果,跟医生说的相差无几,又换了个打法,指着石静鼻子,责骂她在没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给自己扣帽子。
石静坐在一米开外的单人沙发上,眼睛牢牢锁死袁文韬,似乎要将他的脸灼出一个洞来。
她脸上平静如常,但心下已掀起惊涛骇浪。
03
再老到、再擅长隐藏行踪的猎人都会露出马脚,袁文韬夸张的表情、肢体语言,和心虚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
这个发现让石静的心,好似飞行中的小鸟毫无防备地撞到巨石一样,疼痛无比,惊慌失措,不受控制地呈直线下降。
结婚28年了,儿子儿媳妇早出晚归努力又幸福,一岁出头的孙子正咿呀学语,一家人都奔头十足。
眼下这杀千刀的却拱出这般下作无耻的事情来。
这个家会迎来怎样的风雨?他们的婚姻还能否继续?万一儿子袁彬知道了他爸的所作所为,又会作何想?
石静不敢往下想。
震惊和颓败击打得她脑瓜子嗡嗡的,由心底发散出来的刮骨痛感使得她瘫成了一堆泥,手和脚也迟重起来,像陡然老了十岁。
袁文韬不敢恋战,没坐上一会儿便找借口逃之夭夭。石静对照药瓶上的标签,挨个把药吃了,坐在沙发上千头万绪。
她和袁文韬是在她刚大学毕业那年相识的,他比她大三岁。
那年代有编制工作的女性很吃香,尽管石静长相和穿着都朴素,但还是凭借综合优势,引来了众多追求者。
04
一年后,旁边镇中学的袁文韬,以身材高大教学能力过硬,人也活泼开朗赢得了美人归。
他们像众亲友期盼的那样,齐头并进,结婚生子,共赴白头。
儿子袁彬上小学五年级时,袁文韬托关系想把他转入城里最好的中学就读,意外获知必须有那边的户口才行得通。
后他辗转一年多,仍旧没能将自己或是石静的工作关系转入县城,儿子自然也只上了县里的初中。
倍受打击的他,一气之下辞去工作,跟着堂兄做起了生意。如愿赶在儿子初中毕业前在城里买房,并将石静调到了城里的中学任教。
之后,他们的日子有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很快有了第二套房,和两辆车,以及自己的公司。
儿子袁彬大学毕业后也考上编制,后又恋爱结婚为人父,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石静自己也想着再干两年就办退休了,不想却因身体不适就医,意外发现了袁文韬这龌龊事。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时半会也理不出头绪,只能一边遵医嘱治病,一边想方设法找寻能坐实袁文韬“恶行”的蛛丝马迹。
然而袁文韬大概被石静的一通扑打惊动了,接下来的好长时间表现都特别好,牌不打了,应酬也不去了。
别人打电话过来邀局一律开免提,还特意当着石静的面大声回复说,男人后半生拼的是老婆,近来老婆生病,得在家好生陪着。
弄得石静像攒了千年的力气蓄势待发,却举目所见皆棉花一样,堵得慌又毫无办法。
于成年人来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无论发生了什么,日子都得继续过。
石静被迫将精力从工作中转出一部分,往返于医院,以求早日康复的生活,一晃持续两月了。
如果不是陌生女人气势汹汹地找来,她也几乎要相信袁文韬,自认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