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文学 | 大土匪张泽庆（之18）

文化 2024-11-16 06:31 福建

文：张仁明

田背村的“大户子”张起连照样天天半夜起来挑着畚箕去夹狗屎（积肥），他怕寒谷畲人发现，趁寒谷畲人没那么早起床，先去把他们村的狗屎夹完。寒谷村也有一个“大户子”叫张先广，也天天半夜起来夹狗屎，和张起连比早，都担心本村的狗屎被别村人夹走，两个人经常在半夜夹狗屎的路上相遇，他们心里虽然互相忌恨，但表面还是很友好的打着招呼。这天，两个人又在路上相遇了。张起连侵占别村的狗屎，难免有一点心虚，就先打了招呼:“先广爸（伯），泥好早啊。”

“泥的介鬼大小，难怪涯每工再早起来都夹不到狗屎，原来都被你夹走了。”张先广半嗔怪地说。

“唔鸟哇，唔鸟哇，昂人一起夹。”

在星光朦胧下，于是两个人一起夹狗屎。张起连更年轻几岁，眼睛更好使，走在前面；张先广年长几岁，眼睛不好使，走在后面。张起连当然夹得更多，张先广跟在后面没夹到几坨狗屎。

突然，张先广兴奋的叫了起来:

“哇呀，怕泥走在前向呀，这坨大狗屎你总没见到吧？”原来他发现了一坨大狗屎。他用狗屎伙夹（竹篾做的夹子）小心翼翼的把那坨狗屎夹进畚箕里，狗屎突然从畚箕里跳了出来。他再夹进去，狗屎又跳了出来。他吓了一大跳，嚷嚷叫道:

“不好了，不好了，年荒改变了，狗屎都蹦蹦飙……”

张起连回头一看，夹进奋箕的狗屎往外跳，再夹进去，又往外跳，反复几次。他也感到奇怪，就弯腰低头一看，说:

“先广爸，泥是瞎了眼，那是懵懵壳（癞蛤蟆）。”

后来这事传出去，成为寒谷畲人的笑话。

这天也确实奇怪，张起连夹回的一担狗屎，当他倒进粪坑时，发现全变成了懵懵壳，都往外逃走了。他吓得一身冷汗，预感这是凶兆。他再也无心下地干活，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天。

傍晚，去禾口赴墟的村民回来了，禾口暴动的事一下子在村里传开来。他想起了前几天他孙子张奇才腋下夹了一卷写了“打倒土……”什么的标语纸，晚上和同村的道南小学的同学张明选、张起炉通宵达旦的说话，好像商量什么重大事情。

家里帮张奇才娶了个老婆叫廖苟秀，三年了也不和她同房。每次回家父亲都暴跳如雷指着鼻子骂他:“泥指介篾篓鬼，好死不会死掉的，该做的事情就不做，冇来冇呵的事情就做得胡天胡地！”

张起连马上找到官忠坑祠胆公张泽色，把自己的看到的怪异事件和预感告诉他，可能有什么灾难降临村里。张泽色又马上找到李姓和巫姓祠胆公紧急商量对策。

田背村有句谚语:“田背三姓冇祠堂，七圣庙下做商量。”（七圣庙是田背村最大的寺庙，供了刘备、韩信、张良、项羽等七位汉朝人物。）说明田背人都很穷，没经济能力做祠堂，但又很团结，遇到什么事的时候都在七圣庙里面商量对策。

长毛造反时（太平天国），三姓人共同出资出力，在官忠坑后龙山最高处修筑了古寨。村民为了更好地抵御外来兵匪的抢掠，不惜人工物力，几代人不断修筑，在方圆十多亩的山顶上修筑工事，把山顶用猪肝石（紫色页岩）砌成一米宽的城墙。村里人称这里为寨上。全村人还集资购置了两门长龙大炮，平时保存在官忠坑香火堂里，遇到兵荒马乱时，几十个年轻人就把大炮扛到寨下嵊嘴上，这里设了炮台。有一年一股长毛经过田背，想闯进村里抢劫。村民就用这两门长龙炮对准正要进村长毛开炮，一发炮弹炸中长毛队伍，炸死了好几个长毛，其他长毛再也不敢进村了。另一发炮炸中外坑口那株千年槠树，主杆被劈掉一半，虬劲的树干被迫歪倒一边，像历经生死的驼背老人，一直坚持到上世纪60年代末才轰然倒下。

三姓祠胆公在七圣庙商量的结果就是用对付长毛的办法对付暴动队。村里几十个青壮年把尘封已久的长龙炮抬到了寨下嵊嘴上。炮管里装满了硝，加进了许多铁条。炮口瞄准了外坑口进村的古道上。水口的丛林里又埋伏了几十号张、巫、李三姓青壮年，都手持土铳、镰刀、斧头。

果然，禾口暴动后的第三天一早，张奇才带领了几十个暴动队员从南田村往田背村进发，当暴动队经过水口时，炮台上的两门长龙炮，对准暴动队先放了一发炮弹，暴动队顿时乱成一团，打死了几个暴动队队员，其他人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接着另一门炮又发出一发炮。暴动队再也不敢往村里冲了，埋伏在水口丛林的几十号人突然冲了出来，一阵喊杀，朝暴动队乱砍。暴动队也不顾死伤队员，丢下几具尸体和没死的伤员，仓皇逃回了禾口。

张奇才和暴动队逃回禾口后，向HJ司令王仰颜汇报了去田背打土豪的情况。因大部分HJ分散到各乡各村配合暴动队打土豪了。王仰颜对张奇才说，派一个排给你再次去田背村打土豪。

张奇才说:“一个排不够田背人塞牙缝，田背人尚武，民风彪悍，每到农闲季节以各家族为单位，都会去江西请武师来教武。村里还专门建了一座将军庙，崇拜武林英雄。”

“那就过几天有兵力时再说吧。”王仰颜说。

没过几天，红军接到上级命令开赴南昌，准备攻打长沙。田背打土豪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张奇才自从那天离开田背村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村里了。

张奇才，1906年生，1929年经王子谦介绍加入中共，参与领导了西乡农民暴动。西乡革委会成立时被选为委员兼土地委员会主席。红军离开宁化后，他和其他暴动领导人组建了宁化赤卫大队，任宣传员。后转战长汀，成立宁化游击大队，在长汀涂坊整编时他被红四军选送龙岩红军军政学校学习。在永定虎岗保卫战中牺牲，年仅24岁。他妻子廖苟秀等了他几年，毫无音讯，最后嫁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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