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北京、移居新加坡后中学考全校第一,这名年轻女科学家望解开抑郁症面纱

民生   时事   2024-10-20 17:41   美国  

首次在新加坡召开的世界精神疾病遗传学大会,在刚过去的星期五颁发了青年科学家奖,给旅居德国的新加坡年轻科学家蔡娜博士。她是第一位获得这个奖项的新加坡人。年纪轻轻的蔡娜,近几年研究出了成绩,因而屡获奖项殊荣。她先是在英国剑桥大学念生物,再到牛津大学念临床医学博士,目前在德国带领自己的研究团队,以统计法探究抑郁症的神秘面纱。


本期“早人物”,让性格开朗、言辞活泼的蔡娜,以流利的华语分享她在英德学习和做科研的点滴。


“失败乃成功之母”是一句老生常谈的话,但活生生的例子不容易找,蔡娜博士算是其中一个。


蔡娜说,从事科学研究后,发现失败很正常。到后来,失败变得很经常,几乎天天发生。但知道为什么失败,就是成功的开始。(邝启聪摄)


刚过去的星期五(10月18日),35岁的蔡娜获颁2024年度西奥多莱希青年科学家奖(Theodore Reich Early Career Award),这也是新加坡科学家首次获得这项国际知名的精神疾病遗传学奖。这个奖项旨在肯定和激励在这个领域有杰出贡献的年轻科研人员。


2023年,蔡娜获得德国舍林基金会(Schering Stiftung)颁发的弗里德蒙德·纽曼奖(Friedmund Neumann Preis),表彰她在精神遗传学领域的杰出研究,以及对神经精神疾病(尤其是抑郁症)基础生物医学理解的贡献。奖金1万欧元。


颁奖单位说,蔡娜的研究有望更好地区分不同类型的抑郁症,从而推进诊断和治疗方法。


蔡娜出生于中国北京,七岁随父母到新加坡,小学在裕华小学就读。小六会考以全校第一名的优秀成绩,到南洋女中和华中初级学院继续学业。A水准除了一科拿B,其他都是A,包括生物和化学两个深广科目(H3)。进剑桥念生物学,到牛津念博士,都是自己的首选。


她笑说,自己不是学霸。


实际上,自己的成就,是无数个失败组成的“非常态”,套用她的话:“从事科学研究后,就会发现失败是很正常。到后来,失败变得经常发生,几乎天天都发生!”


蔡娜去年获得德国舍林基金会(Schering Stiftung)颁发的弗里德蒙德·纽曼奖(Friedmund Neumann Preis)。左边是蔡娜最敬重的博士指导教授——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乔纳森·弗林特教授。右为舍林基金会代表。(受访者提供)


失败初体验从当实习生开始


失败的初体验,要从华中初级学院毕业等上剑桥大学的那段实习生经历说起。


当时,她到新加坡科技研究局(A*Star)的一个研究所实验室实习。唯一的任务是培养一代代的果蝇,解剖,做样本切片染色,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通过果蝇研究阿尔茨海默病的神经元。


忙碌了几个月后,却找不出任何结果。原来一开始因切片染色技术不足,自己把样本弄糊了,“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科学实验原来是会失败的,找不出任何结果就等于几个月白干了。”


因为不想老是解剖动物杀生,蔡娜2010年在剑桥大学念生物本科荣誉学位时,挑了与计算学相关的研究项目,利用微分方程为神经元活动建模,跟着教授编写电脑方程式,远离实验室。


谁知,这次又以失败收场,半年的研究努力打水漂。


“我和研究搭档苦思项目行不通的原因,找了很多教授询问研究,最后总算找到原因,原来是一开始就想错,设定不对!”为了完成论文,她硬着头皮从理论的角度去分析“没有结果”的原因,荣誉学位差点被当掉,所幸答辩环节侥幸过关救了她。


经历两次失误,她继续往博士研究的方向挺进。不怕再次失败?


“哈哈,可能我年纪还小,不太被这些挫败击退,也没有联想到是自己不行。其实,研究项目虽然失败,但是我明白了为什么行不通,下次就从另一角度出发,不就行了?”


缺点就是你的独特性


对许多人而言,失败是难以承受的痛。蔡娜说,失败有不同种类。有的是客观因素造成,像研究展开之初并不晓得有何不妥,之后弄明白了,就无须过于自责。


有的失败确实是自身的不足,如急躁、粗心、某个技术不到位等。但如果害怕失败而裹足不前,就很难进步。


“人害怕失败,很多时候是害怕面对自己的不足,但是,每个人本来都有不足,都有缺点,太正常了!有时,这个缺点反而是你的独特性,别太介意。如果人人都很完美,就没什么意思了!”


蔡娜说,许多科研的最初想法或概念其实非常好,但展开后,往往因资料不足或技术不足等外在因素而行不通,必须进行调整。


“只要知道为什么失败,就是成功的开始。搞科研,是突破人类许多未知领域,本身就是很困难的,如果大家都会或知道,就不须要去做。既然如此,做得不顺或遇到困难,是正常的,不要硬撑或钻牛角尖。”


诚然,要坦然面对科研不断的挫败,那份“总有一天会发现”的乐观与初心如何长长久久,是每个科学家最大的挣扎。


“每一小步挫折是对未来的可能性铺垫,必须对这个可能性保持信心,即使现在拿不出什么具体成果,对渺小的可能性抱持希望,就能持续干下去,就会觉得所有挫败都是值得的。”


今年,蔡娜也获颁德国哥廷根大学萨克森科学院数学科学学科奖。


从巧合开始 与抑郁症研究结缘


全球有五分之一的人,在一生中,都经历过精神疾病或心理疾病的挣扎。


然而,现代医学界对精神疾病包括抑郁症的理解,就如一百年多前对癌症的理解水平般,无法辨识不同类型,也找不出病理机制。抑郁症患者的症状、复发率及对抗抑郁药物的反应都不同。


蔡娜说,自己与抑郁症结缘,没特别原因。2011年决定博士研究时,正巧牛津大学有一个抑郁症与计算学分析的项目,符合自己的要求。结果,越钻研越发现医学界对精神疾病的认识是何其不足。


“现代医学对抑郁症的帮助,比起其他病症实在太小,如果有机会弄明白生物机制,那是非常有意义的,它关系到人的生活品质。”


区分不同类型抑郁症 推进诊断及治疗方法


2023年德国舍林基金会颁奖给她时,肯定蔡娜对重度抑郁症的贡献,她的研究有望更好地区分不同类型的抑郁症,量化和分析不同类型,从而推进诊断和治疗方法的发展。


首先,她的研究识别了两个与重度抑郁症的遗传位点关联。所谓遗传位点是指基因组中某个特定位置或区域,可以影响人的性状、疾病风险及对环境因素的反应,更好地理解各种遗传特征和疾病的生物学基础。


简单地说,用统计方法大量处理基因数据,看哪些基因与抑郁症可能有关联、怎样分析这些基因和抑郁症的因果关系、对抑郁症之后的病情发展有何影响等。


第二,蔡娜发现了线粒体功能与抑郁症之间的联系。线粒体存在细胞内,主要功能是产生细胞活动所需的主要能量,因此被称为细胞的“动力工厂”。


八年前,她发现,抑郁症人群的唾液和血液里的线粒体DNA有所增加。但一些器官的线粒体DNA变化却因人而异,当时苦于没有对脑细胞的单一细胞体研究技术。这个发现只好放在一旁。


近几年脑神经研究技术突飞猛进,她的研究小组重启对线粒体的研究。这次是了解小鼠在承受长期压力下的脑部变化,然后和人类的脑部成像对照,借此了解长期压力下出现的神经学病理变化,以及如何引发如重度抑郁症等精神障碍。


研究发现,小鼠长时间与体积更大、性情凶暴的大鼠同处一室,就如施予社会压力,即使没有打架,小鼠的线粒体DNA也会越来越高,脑细胞会出现变化。但具体结果还有待测试。


希望能为抑郁症去污名化


蔡娜说,面向公众发布任何有关抑郁症与基因的关联研究结果,都必须谨慎。


“我们希望能去掉抑郁症的污名化,抑郁症有它发病的生物学基础,是一种病症,并不一定是因为性格懦弱、情绪化或不够坚强等造成,是无法控制的。”


遗传因素固然存在,但不一定会导致抑郁症发病;但孩童时期遭遇虐待、霸凌等针对个人的创伤,长大后患上抑郁症的风险概率,高于普通人,也高于那些遭遇普遍性创伤天灾的孩童。


蔡娜说,研究心理疾病最大的挑战,是数据收集耗时耗力。抑郁症涉及情绪,与心情和生理感觉接近,与正常情绪界定不是很清楚,需要有经验的医生花时间了解和鉴定,无法以直观的数字来量化病情。这导致过去许多病例数据,内容不够详细,无法进行细节分析。


此外,现有的基因研究大多以欧美人群为数据来源,而基因研究旨在识别疾病的病理机制,作为未来治疗和制药指导。


一旦基因研究鲜少涵盖其他人种的数据,长久下去,就会导致研究结果的不平等,最终影响其他人种获得合适的检测和治疗。


目前,研究界着力于收集更多人种的基因信息数据,包括亚洲人种。同时发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功能,如使用电子健康记录,利用算法和模型更好地预测疾病发展趋势辅助医生进行疾病诊断,加速抑郁症的研发。


此外,蔡娜也担任国际精神疾病基因组学联合会的小组组长,专门研究重度抑郁症的症状、病理联系和异质性临床表现等。


英德求学工作多年 仍难忘南洋奶茶"Teh C"


19岁,蔡娜怀抱着对剑桥的梦幻,在2008年踏上大不列颠岛国。经历剑桥和牛津英国两所著名大学洗礼,她在2019年到德国慕尼黑成立自己第一个研究小组。


新加坡、英国、德国,生活有什么区别?


蔡娜说,英国上课时,英国同学更愿意探索自己感兴趣的课题并加以融会贯通,而自己作为在考试文化中长大的新加坡学生,担心有否掌握最多的课程内容,难免错过学习过程的探索乐趣。


蔡娜去年主办户外研讨会,与会的组员和其他小组研究员在会议结束后,一起徒步到湖边。

(受访者提供)


为了更好地了解英国同学聊天内容的“梗”,她恶补了很多当地的电视节目。之后也学着把欣赏英德文化的一面,融入自己的生活习惯中。例如,学习英国人的自嘲式幽默,委婉表达不高兴或拒绝;学习德国人对工作与生活平衡的尊重。


蔡娜是独女,父亲70岁,是计算机科学博士,对蔡娜的编程起步助益很大;母亲60多岁,是文字编辑,两人已退休。一年会到德国探望蔡娜一两次。


感谢父母对讲华语的坚持,蔡娜受访时全程以流利的华语,深入浅出地谈基因和科研名词。短信沟通,几乎都是华文书写,句子流畅。


“我以为学了英文和中文就能行走天下,后来还得学德语,难倒我这语文科门外汉。”


宠物猫是心头肉

四岁大的三色猫“clob clob”是蔡娜手机里照片最多的主角。(受访者提供)


蔡娜研究心理健康,自己如何面对生活压力?


“撸猫!”还有喝咖啡、散步、与朋友吃饭、与父母好友视频聊天。


四岁大的三色猫“clob clob”,是疫情期间蔡娜在德国收养的宝贝,也是让她患上“猫奴病”的主谋:手机里过半照片都是猫宝的、为保存猫宝的生活点滴,特设它的社媒账号、出远门前,就算已安排朋友照料,还是会一直心挂着猫宝。


明年,蔡娜将搬到瑞士,在苏黎世理工大学生物系统和工程系担任计算临床医学助理教授,开始担任全职教授工作,并兼顾现有的研究。clob clob当然同行。


访谈结束后,她到咖啡店点了一杯Teh C(南洋奶茶),“我好想念这个味道,在国外,再怎么泡都泡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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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苏秉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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