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买汉堡薯条，还是修理汽车，刷信用卡或借记卡时，你可能会收到一个不太含蓄的提示：“你想给多少小费？”
但是，CBC Marketplace 节目通过对100家商家的隐藏摄像头调查发现，并非你留下的小费都会到达它应到的那个人手中。
CBC记者化身消费者，秘密访问了包括餐馆、快餐店、零售店、汽车维修中心、自助点餐机等在内的100家商家，统计谁在要求小费、为什么要求，以及这些额外的钱最终去了哪里。
尽管在一些省份雇主拿小费是违法的，但前线员工表示这种情况仍然发生：在安大略省的六家快餐店，记者听到了员工的投诉，同时调查发现，已有数百名员工在安大略省以及其他有类似小费保护立法的省份投诉自己的小费被扣留。
《Marketplace》并未公开访问的商家名称，以保护那些向记者提供信息的工作人员。
“这些地方实际上是在违反[就业标准]法律，但这种行为很容易隐瞒，”圭尔夫大学（University of Guelph）经济学教授迈克尔·冯·马索（Michael von Massow）表示，他专门研究食品和小费经济学。
随着加拿大人给小费的金额增加，投诉也愈加频繁。
支付技术公司Square表示，加拿大人通过其平台留下的小费平均从2019年的16%增加到了2023年的20%。
在《Marketplace》检查的100家商店中，有72家在支付终端上出现了小费提示，建议小费的金额从5%到30%不等。机器还提供了自定义金额或不给小费的选项。
加拿大萨斯喀彻温大学研究小费问题的人力资源学教授Marc Mentzer表示，小费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
“如今，小费现象扩展到了五年前根本不会出现的交易场景，”他说。
谁在要求小费，计算小费是否包括税额
《Marketplace》还发现，在一些你可能不太期望的地方出现了小费提示，或是提示的小费用途不清楚，包括汽车维修中心、婚纱店、珠宝店、网上商家和自助点餐机。
Mentzer认为，要求这些服务付小费“完全荒谬”，因为这些服务本身并不涉及期待小费的场景，或者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互动。
“这会带我们走向何方？会不会将来买食品时也要给小费？”他问道。
对此，零售业协会（Retail Council of Canada）回应称，它“没有听到或看到其54,000名会员中广泛出现要求小费的现象。”该协会代表包括在线商家和快餐店等在内的商家。对于前线员工称自己没有拿到小费的投诉，协会并未作出评论。
《Marketplace》还注意到，一些支付终端计算的小费是基于税后总额，Mentzer和冯·马索表示，这种做法很常见。
“我认为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在税后金额上给小费……其实这笔钱加起来并不小，人们往往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冯·马索说道。
魁北克省在11月初成为加拿大首个禁止在税后金额上计算小费的省份，相关立法将于明年5月生效。
小费保护法律不一致
与美国不同，加拿大没有联邦的小费保护法，相关法律由各省自行决定。
在爱德华王子岛、魁北克、纽芬兰与拉布拉多省以及新不伦瑞克省，雇主不能从员工的小费中抽取分成。
在安大略省和卑诗省，雇主只有在直接帮助顾客的情况下，才有权分得一部分小费。
在其余省份和地区，没有小费保护法律。
在《Marketplace》访问的六家快餐店中，工作人员表示他们没有拿到小费，有些员工似乎并不清楚小费的相关规定，有一家店的员工甚至问记者是否应该拿到小费。
这些餐厅中有两家表示正在进一步调查，因为他们的员工应当拿到小费；另外两家则表示员工被误导了。其中一家餐厅老板承认曾用小费支付一些商业费用，但今后将不再这样做，因为相关规定明确表示这是不允许的。其余餐厅没有回应。
今年，安大略省已收到796宗员工投诉，称他们没有拿到小费，其中96宗投诉导致了违规处罚。劳动厅未能确认未处罚的案件数量。
Mentzer表示，值得注意的是，有些员工并不清楚自己的权益，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应当获得小费。
他还说，很多人因为害怕失业而选择不发声。
小费文化变化的背后
冯·马索表示，小费文化的变化，源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信用卡和借记卡，这让支付机器能够主动提示顾客给小费。
这种不太含蓄的提示比起以往简单地放个小费罐，给了顾客更多的压力。
在疫情期间，人们给的小费更多，主要是为了帮助在安全措施和限制中挣扎的商家。
冯·马索说：“我们曾以为随着事情恢复‘正常’，小费金额会回落。但商家发现小费增加了，就开始行动了。”
在《Marketplace》访问的坐下餐厅中，大部分餐厅要求顾客给15%或18%的小费，最高达20%或22%。
“一般来说，小费文化已经变得过于夸张，”一名服务员表示。
代表超过 30,000 家餐饮企业的行业倡导组织加拿大餐厅协会 (Restaurants Canada) 表示，正是这些更高的小费金额促使一些商家开始提高支付机器上的小费选项。
与此同时，加拿大餐厅协会表示，人们仍然可以选择给多少小费（如果有的话），并指出小费应该反映顾客的体验，整个过程应该透明。协会还谴责任何拒绝给员工小费的雇主。他们还建议其成员提供一系列小费选项，包括“其他金额”。
该组织还提到，他们在2023年6月对1500名加拿大人进行的调查显示，大约五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在坐下餐厅给的小费没有以前多了。
倡导者呼吁小费保护法和更高的工资
哈利法克斯工人行动中心（Halifax Workers' Action Centre）执行董事西德妮·布鲁姆（Sydnee Blum）表示，“小费盗窃”已成为新斯科舍省日益严重的问题。
她说，去年该组织对工人进行调查时发现，73%的受访者表示自己或同事曾遇到小费被“盗窃”的情况。
“这不仅仅是快餐行业的工人，也不仅仅是高端餐厅的工人……它真的是普遍存在的，”她说。“如果从全年算，这些小费有时会达到几千加元。”
布鲁姆支持制定法律，将小费视为员工的工资部分，并加以保护。
阿尔伯塔省工人资源中心（Workers' Resource Centre）执行董事卡罗琳·克拉恩（Carolyn Krahn）呼吁该省制定类似的立法。她还表示，“小费盗窃”对一些人造成的影响更大。
“新移民常常更容易遭遇这种类型的剥削，”她说。
新斯科舍省和阿尔伯塔省负责工资管理的部门表示，小费不被视为工资，未受到法律保护，但他们正在关注这一问题。
布鲁姆、克拉恩和冯·马索表示，支付员工生活工资也有助于应对小费文化。
生活工资是指工人支付账单和参与社区活动所需的时薪，具体数额因城市而异。
Mentzer支持各省和地区制定小费立法，但他认为，生活工资不会改善小费文化——尤其是考虑到即使在最低工资提高的情况下，人们现在仍然给出更多的小费。
布鲁姆和冯·马索表示，顾客应该询问工作人员他们的小费去了哪里。
Mentzer表示，消费者有选择的权利，不应让小费提示影响自己的决定。
“顾客集体需要划定界限，明确哪些交易应该给小费，哪些则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