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需求刺激印尼采矿业蓬勃发展，许多社区为此付出代价
曾经环绕卡巴那（ Kabaena）的湛蓝海水如今变成了浑浊的褐色，当地人过去在附近捕捉食用和出售的章鱼和五颜六色的鱼已经逃走。他们过去收获的茂盛海藻也不见了。在弗洛勒斯海（ Flores Sea）快乐游泳长大的父母们现在警告他们的孩子不要下水，因为他们担心孩子会得痒疹或皮肤病。
据专家估计，在印尼各地数以千计的社区中，传统的生活方式受到了迅速扩张的采矿业的影响，而卡巴那的居民（包括土著巴焦人——Bajau）就是其中之一。在印尼开采的大部分材料为不锈钢、电动汽车电池等产品的国际供应链提供了燃料。
53岁的渔民阿米鲁丁（Amiruddin）说：“这里的所有居民都感受到了这种影响。”
一位印尼环保人士表示：“以环境为代价的发展模式在很多国家或地区已经上演过了，其结果如何？如果让很多人用健康和生命为代价来发展经济，然后在往后的数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再付出高额的成本来治理环境，得失如何？早就给出了答案，要不然为什么那些发达国家就直接停止本国的很多矿业的开产，那是因为他们不想付出类似的代价，但是印尼是是个相对落后的国家，就必须要走这样的路么？最后获取利益的是谁？可能主要是那些企业和官员，而受害的则是当地居民。”
他继续说道，他不否认产矿业带来的就业机会和当地的经济实惠，但是一定要兼顾环境成本。否则，现在是社交媒体时代，全世界的观念都是要重视环境的问题，气候变暖是全球性的问题，印尼民众的诉求将在道义上赢得全球主要舆论的支持，这一点企业和当地政府必须正视，也许新上台的总统也不得不顺应国际潮流。
印度尼西亚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已知镍储量以及丰富的钴、铝土矿和其他材料矿藏，在全球能源转型所需的不锈钢、电动汽车电池等产品的需求推动下，印尼的采矿业蓬勃发展。这个岛国一直在努力扩大其采矿和加工能力，同时也面临着国际和当地监督机构对各种环境问题的反弹——进入2024年后，由于植被破坏导致的山体滑坡、泥石流等灾难频发，很多人因此伤亡，这方面的关注更是引起大部分印尼民众的重视。而在印尼的所有外资企业——如果是涉及采矿类的，无论这些公司得到了印尼当局怎样的支持，也不得不重视印尼的民意态度，因为印尼当局也一定会因为民意而改变其政策。
在印尼各地，镍矿加工厂有时距离海边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而准备运走镍矿石的驳船也经常停靠在海边。有些矿场在学校附近作业。坦率说，笔者亲临过这些岛屿，环境的破坏是每个人都亲眼可以证实的，而当地民众的真实态度，也可以直接采访得知。
当地社区和这些矿山周围的自然环境可能会承受这种强烈需求带来的负担。根据世界资源研究所（World Resources Institute）的分析，从2001年到2020年，全球因采矿而损失的树木将近140万公顷，其中印度尼西亚的损失最大。有些公司强调其在植树方面也付出了努力，但是相对于森林损失，这种“努力”的成果微乎其微。
根据国际环保组织 “强大的地球”（Mighty Earth）的数据分析，从2001年到2023年，矿业公司在卡巴那砍伐了超过3700公顷的森林，其中包括受保护的森林。Mighty Earth的高级主管阿曼达·胡罗维茨（Amanda Hurowitz）说，森林砍伐破坏了卡巴那的环境和生计。
渔民们曾经可以捕鱼出售或养家糊口，但现在水里充满了采矿活动产生的径流沉积物，再也找不到鱼了。有船的渔民必须用昂贵的汽油到更远的地方去捕鱼，结果捕到的鱼更少，赚到的钱也更少。没有船的渔民通常只能吃在自家附近浑浊水域中找到的小贝类。
70岁的伊利亚斯指着家门口说：“我以前会在附近撒网捕鱼。现在要到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鱼。”
陆地上的社区也受到了采矿业的影响：居民们说，为获取食物和收入而种植的甘蔗、棕榈树和丁香树长得不好，用于农作物的水源也被采矿活动污染。
32岁的阿玛尔·苏珊托（Amal Susanto）是卡巴那一个地区的棕榈糖种植农，他说：“这就是影响：由于采矿活动的影响，棕榈糖树的长势不会那么好。我希望这附近不要有矿，因为我们的收入会受到影响。”
他表示，是有很多人去矿业公司上班了，但是矿工能够干一辈子？有的在矿业公司工作几年后，身体健康也不好了，这种付出健康代价的工作，恐怕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吧——不能捕鱼的渔民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不少工人要求更好的工作环境和更高的工资，此类游行经常有，这些问题，需要印尼政府的重视，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
自从矿场开放以来，抱怨皮肤瘙痒、喉咙痛和其他健康问题的居民激增。33 岁的尼娜（Nina）是卡巴那（ Kabaena）的土著巴焦族居民，她说，村民们不再愿意在水里洗澡或洗衣服；一旦洗过澡或洗衣服，皮肤就会发痒和起疹子。这一点，也和笔者亲自采访居民的表述一样。
总部设在印度尼西亚的非营利性环保组织萨蒂亚·布米（Satya Bumi）在7月和11月对卡巴那的河流、海水、灰尘和贝类进行了取样化验，结果显示镍、铅和镉（常见的采矿副产品）的含量达到了危险水平。
研究分子生物学并审查实验室结果的哥伦比亚大学助理教授凯瑟琳·席林（Kathrin Schilling）说，按照实验室样本中的含量，接触这些金属可能会导致癌症、心血管疾病、肾脏疾病和其他慢性疾病。
席林告诉记者：“如果岛上的人们把河水当作饮用水——河水中的金属含量更高——然后如果他们还食用贝类和呼吸空气......你基本上无法避免接触这些有毒金属。”
这种影响并不局限于卡巴那。隔海相望的北边，托罗布卢村附近的一个镍矿紧靠着一个破旧的足球场和附近的运动场。
尽管印尼宪法法院在2024年3月做出裁决，要求像卡巴那这样的小岛受到特殊保护，免受包括采矿在内的异常危险活动的影响，因为这些活动会威胁到脆弱地区的生态系统，但这些影响和采矿活动仍在继续。
萨蒂亚·布米（Satya Bumi）的研究员赛义达蒂哈亚·阿夫拉（Sayyidatiihayaa Afra）说，但印尼政府仍在为小岛屿发放采矿许可证。
根据Mighty Earth的数据分析，自宪法法院做出裁决以来，卡巴那岛的森林损失仍在继续，自4月1日以来，该岛批准采矿的区域内有150公顷的森林被清除。一半以上的森林损失发生在采矿公司Tonia Mitra Sejahtera拥有的特许经营区内。
据萨蒂亚·布米（Satya Bumi）称，阿努格拉·哈里斯马-巴拉卡（Anugrah Harisma Barakah）矿业公司是造成卡巴那森林砍伐最严重的公司。
与此同时，卡巴那岛的居民说他们感到很无助。公司和当局责备他们只是想要更多的钱，受访的居民表示，他们跟企业不一样，不是唯利是图的，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只是想把这片土地保护好，想给子孙后代留下可以生活的环境。这就是他们最合理的诉求，ZF应该满足他们的这个诉求。他们强调，他们想要保护属于他们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其实比钱还要重要。
尼娜说：“水都这样了，我们还能做什么？我们是渺小的村民——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只能投降。”
舞者编译，原文主要自几位环保人士的采访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