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节记忆|旧俗新韵,岁月同歌——2025年春节随想/杨美兰

政务   2025-02-13 09:52   山西  

序曲

       提及春节的记忆,我觉得可以从第一次萌生“过年”的念头算起,而触发过年念头的关键词那就多了去了,比如“过冬”“腊月”“腊八”“元旦”“下雪”,甚至是毫无关联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我的2025年春节记忆是由办公室一句闲聊引发的。那天,同事拎了一包瓜子分我们吃,不知谁调侃了一句“今天咬草草吗”,我不禁心头一动,回了一句:腊月初一“咬草草”节来临不就意味着要“过年”了嘛,于是大家赶忙翻开了手机日历——那天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离腊月还有好几天。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对过年的憧憬,我隆重地把2024年日历上剩余的日子细数了一遍,从腊月到除夕,期间有哪些特别的日子,连星期天都计算在内,每个节日要干啥都盘算了好久。2025年春节,从那天起就在我心中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的计时方式就变成了数“离过年还有几天”,“过年”成了所有人共同的热切盼望,放假,回家过年,成了大家幸福的理想。

       在迎接新年的倒计时里,大家开始了一场又一场购物的狂欢——抖音快手小店,淘宝京东商城,大家彼此补充意见,互发链接,对联,福字,窗花,红包,各种摆件、饰品,红围巾,红袜子,红毛衣……集体能想到的过年搭件儿一样都不能落下,买完了用的,再买吃的:水果、蔬菜、甜品、坚果,各种礼盒快递天天送达,逛完京东又逛携程、美团,约旅游,订饭店,大家争先恐后地下单,生怕买迟了赶不上年趟儿似的。新时代的年味就这样从丰沛的物质准备中渐渐氤氲……

迎春

      每次忆起过年,我的思绪总会混乱,比如现在,刷着手机里泛滥的新年祝福视频,我的记忆缓缓地从小时候苏醒,那时候,我家和二叔、三叔、四叔家都同爷爷奶奶住在一个四合的大院里,我们大院的年味来的最早,因为,我家有一个全村最勤快的人——奶奶,临近腊月,奶奶便张罗张着我妈和几个婶婶开始准备过年,最先感受到年气息的是腊月初一的“咬草”节。为了确保我们一院子十几个小孩能准时咬响“嘎嘣脆”的大豆,大家分工明确,采买大豆、糖精、瓜子、花生的,生火的,抡铲的,负责兑糖精水往瓜子上洒的,都在我奶奶的指挥下各司其职,手里的活有条不紊,嘴里还唠着东家的长李家的短,看我们姊妹们来抢吃时也不忘大声插一句——烫嘴!我们才不管哩,分着将半生不熟烫嘴的瓜子吃完后,就瞅婶婶们聊的热闹的当口再飞快地把手伸锅里抓上一把,热乎乎的炒瓜子很快被我们瓜分四散。冬日,暖阳,笑声,还有父母脸上的笑容都和瓜子香味儿一起深入脑海,至今让人念念不忘。

      过完腊月初一“咬草”节,大家熟知的就是那句民谣“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中唱到的腊八节了,但在我家比腊八节还要早被提上日程的就是写春联了,年味在爸爸铺开的红纸上喜庆喜庆地一天浓似一天,奶奶早早就催我爸买来红纸,吩咐我几个叔叔裁剪好,然后翻箱倒柜找出散发着浓浓臭味的陈年墨汁和粗糙不堪炸了毛的毛笔塞给我爸让写春联,现在想想,那墨汁确确切切是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凑近去闻,看着黑黑的墨汁在爸爸的手里顺着笔尖在红纸上忽粗忽细又忽然拐个大大的弯,然后又在戛然而止的潇洒收笔处留下一个潦草的勾,我的心里炸开了一朵墨红色的花,连同那墨汁味也仿佛散发着幸福的味道,和着人们的赞美声,我把这一并收入了关于过年的美好的记忆。起初,大家还抱怨奶奶太着急,可后来的节奏越来越证明奶奶“早行动”的决策是很英明的,因为就写对联一事而言,从闻到我家墨香起的那天,村里人就夹着一卷红纸陆陆续续登门了,直到除夕那天全村所有窑洞的门头、灶前、每一面墙上,村里所有猪、牛、羊圈,所有人家的鸡舍,甚至是全村每一棵树上都贴上了“春光满院”的对联,那支炸了毛的笔才能被彻底洗干净包起来。

      还有印象比较深刻就是腊月二十三的杀年猪了。天还没亮透,我就被猪叫声惊醒。屋檐角的冰棱在晨光里泛着蓝,三叔穿着胶皮围裙在院子里磨刀,刀刃刮过磨刀石的声音和猪的嘶鸣此起彼伏。惊讶以及随之而来的兴奋把被窝里的最后一丝睡意都冲散了。我迅速穿好衣服,帮四叔把烫猪毛的大铁锅架在枣树下,滚水泼在猪身上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所有人的脸。二叔攥着刮刀的手背青筋暴起,猪毛簌簌落在雪地上,黑白分明。我蹲在磨盘边看大人们忙碌,看着他们口中的白气呼哧呼哧地冒,在零下二十度的院子里,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冷,其余人也都围在四周,仿佛进行一种盛大的节日仪式——围观礼是最基本的尊重。记忆中案板上的水珠还未来得及滚落在地就被瞬间凝成琥珀色的冰柱,那被冻住的应该还有我们永远回不去的旧时光吧。

      蒸年馍也是过年清晰的记忆,五斗橱上的老座钟刚敲过六下,妈妈和婶婶们就围着八仙桌开始揉面团了。至于醒发面团是技术顾问——奶奶的专利,发酵好的面涨得像胖胖的弥勒佛肚子,一会儿满满一大盆面就在她们婆媳灵巧的指间变幻出寿桃、元宝、鲤鱼、福手等各种模样。奶奶总要把第一笼寿桃供在灶王爷像前,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虔诚地合在一起,一脸慈祥的奶奶总是会面对着灶王爷默默祈祷,白胖胖的寿桃借着炉火的光泛着一圈一圈的金光,奶奶的脸上也随着炉火的跳动金光一闪一闪,岁月祥和与“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幸福在那一刻被具象化了,当时的我笃信我们家族的幸福安康一定与奶奶的灶王爷有莫大关系,现在想来,能使一个家族福祚绵长的一定是家族成员勤劳善良且团结和睦的深厚德泽。如今老宅的土窑洞改成了瓷砖房,灶王爷的画像换成了万年历,可每当触发了关于过年的回忆键,那些沉睡在小时候的年节便苏醒过来,他们唤醒基因里的密码,在某个北风呼啸的清晨,在某个阳光西斜的黄昏,会让人突然眼眶发红,原来,所谓的年味,就是祖祖辈辈把对美好生活的希望装进我们的血液,每逢春节来临,他们都会翻滚成赤红的浪,让我们一遍一遍回味。就这样,中华民族的希望图腾也就被一代一代传接。

年宴

      过年是中国人一年里最重大的事件,从古至今,不论男女,无论贫富,大家都会用最大的热情来履行过年的仪式,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用腊月的蒸花馍、杀年猪、炸丸子等丰盈物质的方式总结并犒赏辛劳的一年,其实从除夕的团圆饭开始,过年才算正式开始,除夕的年夜饭应该是全国家庭的统一配置,就连无法回家的游子也会通过视频与家人一同开席。大家边吃边聊,一边还要看春节联欢晚会,吃饭的途中孩子们还要趁机去放上几回鞭炮或者看上几回别人家的礼花,那场面怎一个“热闹”了得,鞭炮轰鸣,礼花闪烁,千家万户共举杯,五湖四海同欢歌,一派国泰民安的图景。

      时代变迁,好多习俗都随着生活方式的变化被简化,甚至被革除,唯独除夕夜吃团圆饭是被保留的最全面的一项仪式了,记忆中的除夕年夜饭,仪式感也是满满,从食物的准备,碗碟的个数,筷子的摆放都由我爷爷亲自统筹安排,我几个叔叔一丝不苟地执行,座位的排列也很讲究,必须严格按辈分论尊卑,爷爷奶奶坐首位,然后我爸我妈东侧陪位,接着二叔二婶西侧陪位,接下来三叔四叔家先东后西落座,最后孙辈们按年龄从大到小依次围坐,一切就绪后,还要等我爷爷先拿起筷子,说些吉利的话,然后宣布开饭,这个时候,我们才能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现在想来,那份等待对于饥肠辘辘的孩子们的确是很大的考验,但整天在村子里撩鸡逗狗“为非作歹”的哥哥们那个时候也变得十分温驯,现在想来,这与其说是对长辈的尊重不如说是对中华民族传统伦理文化的敬畏更合适,记忆中,每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全家人都会以这样讲究的方式表达对新生活的迎接与祝福。直到现在,我家年夜饭还一直保留着两个习惯,一是开饭前一定要跟家族里最年长的长辈打视频,视频里的长辈也总不忘嘱咐一句“赶紧吃饭吧”,二是按辈分落座并依次敬酒。这应该也算是家风的传承,文化的传承吧。

      年夜饭过后就开始守岁,小时候叫“熬年”,现在人们围着电视抱着手机熬,三十几年前,大人们都会去本家窜门,走到谁家都得酒席伺候,边喝酒边聊一聊新年的打算,小孩们也非常兴奋,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度过这个神圣的时刻,于是常常结伴走街串巷胡跑一通,有时也高歌几句,无聊时能把全村的灯笼都数个遍。熬过十二点,新的一年就正式开始了,正月初一一大早喝完头脑汤就轮到拜年了,给爷爷奶奶拜年是至今都引以为傲的最有意义的一个仪式,和哥哥们在爸爸和叔叔们的带领下给爷爷奶奶拜年的场面那才叫壮观呢,幸亏那时候拜年发花馍不发红包,要不然爷爷奶奶非得破产,儿孙乌央乌央跪了一院子,奶奶拎着好几个篮子的花馍都不够发,这个时候,奶奶总是乐呵呵地说“不着急,人人都有份,奶奶这就去取”,捧着那个拜年得来的花馍,心情一点也不亚于后来工作领到第一个月薪水时的高兴。

      过年还有许多仪式,正月初一早上吃头脑,寓意一年之计在于“首”,中午吃饺子,意为“交子”,初二炸油糕寓意高高兴兴,新的一年节节攀高,还有扭秧歌、舞狮、踩高跷、制花灯……直到正月二十五还有点糕灯祀仓神,祈愿一年五谷丰登的美好习俗。真可谓是举全国之力,进行一场接近两个月的国庆狂欢!试问,哪个国家的哪个节日会有这么隆重的仪式,会有这么丰富的意义?

      中国春节作为人类文明史上最古老、最完整的时间仪式体系,以跨越千年的文化韧性构建起东方文明的独特坐标。从腊月初一“咬草草”拉开帷幕,到二十三送灶除尘的郑重开篇,再到除夕年夜饭的举国同庆,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灯月交辉的盛大收束,这场历时将近两个月的文明仪典以“家”为核心层层铺展:扫尘除秽是对天地时序的敬畏,桃符爆竹是对平安的祈愿,年夜饭凝聚着宗族血脉的温度,压岁钱镌刻着代际传承的密码。当十亿人次春运迁徙的轨迹在地球表面编织成流动的文明图腾,当万里之外的唐人街与故土同频共振着守岁的钟声,哪个国家的节日能像春节这样,既保持着农耕文明的天人感应,又演化出数字时代的文化新象?这不仅是节日的狂欢,更是中华文明“家国同构”精神原型的年度展演,是东方智慧对“团圆”等人类终极命题的仪式化解答。

 传承

       中国人的春节真的是一个宏大的命题,他总会勾起我们对于亲情,对于时代,对于幸福的诸多感受,在来不及思考又不允许停留的矛盾里,我们已被时光催促着走过一年又一年,一直觉得,新时代缺少了年味,提起春节记忆,也总是不经意就会想起念念难忘的小时候,但写着写着,我忽然明白了:小时候的我们心里也装满了遗憾与向往,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向往吗?如果我们能在两个身份间自由切换,此刻站回旧时光一端,估计你又会热切地怀念新时代的幸福吧。旧时年味在火红的窗花与爆竹硝烟中升腾,街巷弥漫着油炸丸子的香气,游子跋涉千里只为除夕夜的团圆饭;今时春节穿梭在高铁站台与手机屏幕间,电子烟花点亮云端,微信群的红包雨替代了压岁钱袋。从跪拜叩首到视频拜年,从手写春联到AI贺词,仪式的载体随时代更迭流转。但血脉中流淌的温情始终未变——围炉夜话的暖意,祭祖祈福的虔诚,对“家和万事兴”的永恒守望。千年文脉在数字时代焕发新姿,却始终传承着对团圆的渴望与新春的期许,这是中国人永远的精神原乡。

      我们看见传统文化正以包容的姿态蓬勃生长,旧时年味与现代生活交织出新的守正创新的文化基因,让春节成为流动的纽带,在传承中书写新时代更加辉煌的篇章。

编  辑:张智超
审  核:张志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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