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生活|电影《只此青绿》主创专访

乐活   2024-10-25 11:00   广东  



2017年,年轻的编导韩真和周莉亚排着长队看完这幅长卷,被深深震撼。此后,《千里江山图》一直在脑海里盘桓,期待这样的山峦起伏能用舞蹈肢体表达出来,“那太厉害了、太壮阔了、太浪漫了”几年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契机,促成她们合力推出了《只此青绿》的舞剧,将《千里江山图》诗化、舞蹈化。舞剧一气呵成,大美至简,感人至深。



 重释失却已久的山水精神 


陈寅恪曾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如果说唐代之前是以戎马天下的“武功”彪炳史册,那么宋代便是以崇文抑武的“文治”安邦治世。宋人的心态由唐人之外拓转为内省,从对自然、人生的探索开掘转而进入日常生活与内心情致的发扬与体味,大漠孤烟、马上相逢的壮阔与奔腾被庭院深深、暗香疏影的清雅与闲适所取代。


历代帝王中最有艺术天分的宋徽宗专门创办了一所培养画学生的学校——“画学”,其中的尖子生可以顺利进入翰林图画院。才华横溢、年少气盛的王希孟频频作画进献,引起了徽宗的注意,并亲自诲谕指点。公元1113年,如遇神助的希孟仅用半年时间便创作出了彪炳千秋的《千里江山图》。而此卷却无款无印,仅通过卷后隔水黄绫上蔡京的题跋才知晓“希孟”的名字,此时他年仅18岁。后世对这位画家的了解便来自于这77字题跋,其中有“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宋诗注云:“希孟天姿高妙, 得徽宗密传, 经年作设色山水一卷进御, 未几死,年二十余, 其遗迹只此耳……”此外关于希孟的记述便绝迹史书。横空出世的他一如众星孤月,独步千载,就像“孤篇盖全唐”的郭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一般,二人作品被认为是“诗中的诗、画中的画”。


千载而下,作为青绿山水的巅峰之作,《千里江山图》成为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自上世纪以来仅展出过四次。2017年,年轻的编导韩真和周莉亚排着长队看完这幅长卷,被深深震撼。此后,《千里江山图》一直在脑海里盘桓,期待这样的山峦起伏能用舞蹈肢体表达出来,“那太厉害了、太壮阔了、太浪漫了”。几年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契机,促成她们合力推出了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将《千里江山图》诗化、舞蹈化。舞剧一气呵成,大美至简,感人至深。继而又水到渠成地推出了电影版。电影依托于舞剧,还原度很高,而在表达上更为自由广阔,细腻入微。


两位编导出乎意料地以展卷人的视角,从希孟作画的全过程切入,直指《千里江山图》背后那个被历史忽略的、平淡而广阔的民间图景——由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等技艺所构成的传统手工艺体系,以复调式结构,用多视角、多声部、多重幻梦叠化的空间逐一铺展希孟呕心沥血创作的全过程。展卷人、希孟和“青绿”的梦境,如盗梦空间般在多元叙事过程中神遇而迹化,进而融通为一。展卷人与创作者最后在长卷两端相遇,含泪相望,可谓“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他?就像凡·高给提奥的信中说,“我们从遥远的地方来,到遥远的地方去,我们是地球上的朝拜者和陌生人。”不意在此间重逢,也许正是前世与今生的重逢。


多少人为此泪流满面,感谢这直击人心的舞剧和电影,从心灵深处唤醒我们的文化记忆,重释失却已久的山水精神,那是天开图画即江山的盛大图景与最优雅的历史人文景观。





 妆造与书画还原 


无论《只此青绿》的舞台剧还是电影,都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作适度艺术发挥,比如还原历史上的三白妆、珍珠妆、青篦扇等,也从舞台上沿用到了电影场景中。编导还复现了翰林图画院男子簪花的习俗,也是那个时代重要的美学特征。自唐时便流行“男子多为妇人之饰”,敷粉施朱,插戴鲜花。《江淮异人录》中记载:“李梦符者……美秀如玉人。以放荡自恣,四时常插花,遍历城中酒肆,高歌大醉。”可以想见当时自由而疏阔的时代氛围。


剧中的服饰与发髻设计,无论色彩或造型,都蕴藉典雅、取法乎上,让人想及更辽远的东晋的《女史箴图》或《洛神赋图》。《后汉书·马廖传》即有《城中谣》云“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唐代陆龟蒙更在《古态》中戏谑之:“城中皆一尺,非妾髻鬓高。”在新城长公主墓的壁画中,也赫然描绘有一位高髻仕女。编导的设计,合乎古意与当代审美,既有汉风俊逸,更有唐姿舂容。


剧中人长袖善舞,作为手的美妙延伸,东方诗意舒卷的长袖加大了舞姿“圆”的曲线旋律,具有夸张而强烈的美的震撼。长幅裙摆的设计亦缱绻有情。李群玉的诗记录“裙拖六幅湘江水”,说的正是唐代女性的六幅长裙,而六幅裙只是一个标准款式,甚至可达七幅或八幅之多。剧中还原了古人的抒情与想象效果,画意与诗情兼具。


从书画本身来说,《千里江山图》赋予青绿山水以一种清隽的贵气。青绿颜料由孔雀石、青金石、蓝铜等多种珍贵矿石研磨提炼而成,工序复杂,在剧中也还原了采石与研磨的过程,“庶使知其成就之难也。”当时除非皇家画院,一般人不可能足量随意使用。由矿物颜料所构成的典雅华美的风格,正应和了徽宗所倡导的“丰亨豫大”的宣和体画风。在动态舞姿的设计上,编导以柔美的女性身体表达绵延起伏的青绿山峦,以男性厚实而褶皱的服装与缓慢的行步表现山石的崚嶒与伟岸。


剧中的色彩也有季节的暗示与情绪的传达。主角“青绿”的角色亦寄托着河清海晏、江山永固的如坐春风般的理想,即所谓的“青绿千载,山河无垠”;而磨石人身上的赭石色,以及他所代表的秋的感觉,成为“青绿”厚实而沉稳的依托;大雪天“制墨”的场景,墨和雪产生的浓烈色彩碰撞,亦隐喻希孟向死而生的艰难成画过程;与之对比,“翰林画院”的章节是全剧最松快活泼的,导演用朝气而雍容的女官群像代表皇家气象,也映射出希孟比18岁更加年少的时候,自由如风的状态,以淡淡的粉色表达不羁的少年情怀与初初绽放的生命力。


剧中的服饰与妆发还参考与还原了美术史上的各种经典作品,晋唐两宋书画史上那些煊赫的画作一一在舞剧与电影中闪现,如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等。宋徽宗的《听琴图》、《瑞鹤图》、宋代的《蚕织图》等都在剧中做了场景还原,像是对熟悉美术史的有心观众的犒赏。翰林画院中的人物形象亦参考了宋代壁画以及刘松年的《撵茶图》等。而“织绢人”片段中的垂钓者、划船人等,其实都来源于《千里江山图》中白粉点染的小人,如此流光溢彩、声情并茂。舞台的空间调度和书画铺陈的思维方式相互补充,既有的画面被解构和重构,却又如此合乎情理与想象,可见编导们的用心与巧思。


剧中还特别设计了一个贯穿始终的肢体动作,把展卷人与希孟的精神世界连接在一起,也即大家会心一笑的用手模拟山峦起伏的动作,青山无尽,情意无价。还有护住烛火的那个细节,也蕴含着薪火相传的意象式表达,代表一种守护的温度。“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展卷人与希孟之间,萧条异代不同时,却有息息相通的共情与共振。


最后希孟回过身来,他的眼神穿越千年,似从画卷望向我们,那是一种油尽灯枯,既寂寞又圆满的眼神,是焚身以火的壮丽收梢。他的忧悲愉怢、他的人生哲学与生命感悟,沉寂于作品的无声褶皱之处,静待后世观者的到来,寂然相对,说彼平生。





 舞剧与电影 


《只此青绿》的舞蹈诗剧,自2021年以来已经演过600场。书画界有个值得思考的现象,有时生拙之气反而显得更高级,太熟练则容易匠气或流俗,所以书画家不一定人书俱老,足够努力,也不一定会越画越好。同理,同一场舞蹈数百次反复演绎,会不会身心俱疲,如何保持初心和新鲜感,并且真正地熟能生巧?在多次上演之后,会有部分微调和细节的自由发挥吗?


两位编导回应了这些问题,舞剧创作也如书画作品一般,有着自己的构图、色调以及起承转合之变化,但又不同于书画创作。舞台空间叙事与电影分镜头叙事也各有差异。对于创作者来说,构思一个舞段的时候,有时灵感迸发,奔泻千里,舞段结构瞬间就搭出来了,很多动作一气呵成,甚至不需要过细的调整。而有的则需要精雕细琢,就像白居易在雪地跪求一字而不得,需要反反复复孜孜矻矻地推敲。


对于演员来说,一个剧需要上演几百场的话,必须克服自己的惰性和脾性,更要求以一种恒定的心智、不渝的热情以及职业的精神去面对。对于张翰的“希孟”来说,独舞的时候,偶尔会更新一些小细节,给人不期而遇的惊喜。但对于“青绿”这样的角色来说,自由发挥的余地就不大,她妩媚庄严的美是有一个刻度的。这是一个具有神性的角色,就像寺院里的佛像一般,那种静美与神秘感深深烙在身体中,传达给我们恒定的身心愉悦与安宁。


编导曾提及一个小插曲,前些日子在广州上演第600场舞剧的时候,网上有好几位观众询问舞剧改版了吗?问得剧组一头雾水。其实完全没有更改,不过因为有些人看完电影再重新观赏舞剧,理解和眼光已有不同,原来那些不被注意的细节突然被关注而放大呈现了。


比如,有些观众觉得电影最后文保者群体的出现,是舞剧中所没有的。由于舞剧先入为主的概念,感觉似有多余。这其实涉及到舞台空间和电影空间传播方式和逻辑结构不同的问题。其实在舞剧中也一直存在有各种文博人,包括展卷人本身,只不过他们出现的方式不同罢了。舞台上有一个大转台与弧形屏风,起到巫鸿提及的《韩熙载夜宴图》中的画屏般分隔时空与画面的功能。“入画”段落之前,当展卷人给希孟披上外衣之后,退回到了自己的空间,这时他的背后就出现了各种文博工作者。而就像贡布里希认为的,我们的眼睛总是看到自己所理解和期待的东西。因为情绪的分散,背景中的文博人可能不被注意。人们还会发现电影中展卷人的戏份好像被删了部分。那是因为电影镜头即代表展卷人的眼睛,观众通过镜头已经进入了他的空间,个人戏份自然就会减少了。


另外,在电影中,大家认为对翰林院中小细节的补充以及“宋时四雅”的呈现更为丰富直观。其实,这些细节在舞剧之中也一直存在。比如夫子在舞台上的时候,他也在到处找扇子,舞台上的潜台词和电影是一模一样的。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主角身上,也没有过多关注背景中“四大雅事”的轮番上演。另外,由于观演人群文化、修养与个性不一,也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声音的呈现。


当然,同样的场景,在舞剧与电影表达中,也有确切不同的表现。如“献画”段落,从舞剧中代表意象的书法转换为风雪交加的高台大殿的实景,这一处改编更有大场景的冲击力。“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执着而孤独的白衣少年,跌落在殿阶上的瘦弱身体,如此让人心疼。


希孟负上天使命而来,完成椎心泣血之作后便乘风而去,与他的画面一般,始终出神入化,无迹可寻。无名无款又何妨,长留青绿在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千里江山图》,绵延铺陈出跌宕起伏的人生,则必有同道中人,跨越时空双向奔赴:“或具此心眼之类似者,不在咫尺,必在天涯;不在当世,必在异代矣。”知己总是有的,又何惧隔山跨海,等待千年。




3年前,成为《只此青绿》这部舞剧的主演,将用舞蹈诠释传奇少年画家希孟时,张翰刚刚23岁。而据史料记载附注,天才少年希孟,十余岁入宫为画徒,得宋徽宗亲自指点,18岁绘成《千里江山图》。青年舞者张翰与天才少年希孟,在不同时空中产生了连接,900多年后的今天,张翰在舞蹈中共鸣了天才少年画家孟希。


世间所有的相遇

都是久别重逢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是王家卫的电影《一代宗师》中某句台词。有时候人与人、人与艺的相遇充满了宿命感,有人痴迷于某样事物,最后与之相遇至两相忘我。希孟与绘画的相遇,张翰与《只此青绿》的相遇,也像是一种宿命,在相隔900多年后的时空下,二者融为一体。在《只此青绿》中,张翰用舞蹈呈现了北宋18岁天才少年画师希孟的传奇一生,希孟15岁入翰林画院习画,18岁创作出旷世名著《千里江山图》,在希孟短暂而炙热的生命中,将青春与激情注入笔端,倾尽心血留给后世一幅“青绿千载,山河无垠”的绝唱。作为天才画家希孟的扮演者张翰,为了诠释好希孟,用3年多的时间,除了磨炼舞蹈和演技之外,他大量读史、学画,去爬山,去感受自然,随着近600场舞剧的演出,以及这部电影的完美上映,他也为自己的青春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从小习舞,此后进入东方歌舞团,也算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在3年前,对于23岁的张翰来说,在《只此青绿》这样一部重量级的舞剧中挑大梁当主演,他先是兴奋激动,接下来就是巨大压力,除了对舞蹈艺术的热爱之外,23岁的他,有的是极大的热情和冲劲儿,张翰说自己是一个拼了命也要把这个事情(演希孟)当成最重要的一件事做好。而我猜想,900多年前的天才画家希孟也是凭着热情和冲劲儿才得以完成举世惊艳之作《千里江山图》。


中国的水墨丹青,以其磅礴又静默的品性,绵延的气象神韵,传达和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审美与心性。年轻舞者如何与画者共情?如何领略古代的风雅颂?得知自己要演希孟这一刻起,张翰就在阅读历史书籍,并开始学习中国画,“我要去演希孟,我就必须得想象他每天在做什么事情,我要去学习中国山水画的笔触、构图、用色等,我要去了解《千里江山图》为什么被称之为旷世之作,比如我看到画中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长桥等,但每一座山、谷、丘、水都有着不同的样貌,画中大大小小的桥梁有78座,有20余种不一样的桥,画中的船只也有二三十余种,有带篷的小木船、有特别大的捕鱼船,还有拉帆的船。各色各样的村庄、茅草屋、炼丹房,各种不同形态的瀑布……我就想,那个年代没有手机,希孟如何将这些景物记录下再呈现在画卷上?那就是他一定是去看过,记录过,一个在书画院长大的孩子,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心,他一定走过很多地方。”为了演好希孟,做到形神更加贴合角色,此期间张翰除了找来关于宋徽宗艺术造诣的一些史料去丰富自己,也专门找老师去学画,请老师给他解析《千里江山图》。只要有时间他就去爬山,面对群山,他想象自己就是希孟,那一刻,他似乎感受到900多年前的希孟与自己在同样一片天空下,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同样看过对面的群山,造访过古迹,同样感受过天地万物存在的意义,他似乎感受到了希孟将山水入画时的那份悸动与热烈,在不同时空中,他们共同感受到了自己与大自然相知相惜的深深爱意。




舞者对画“境”及画者的看见和感知


张翰所了解的希孟,也仅是蔡京在《千里江山图》中题跋的寥寥几笔:“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如何还原历史人物样貌?尤其是还原史料记载极少的人物,那么关于希孟这个人物的性格和情感,就需要张翰自己去发散思维。张翰理解的希孟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题跋简单概括了希孟的生平,那么我就根据有限的史料展开想象的思维,希孟18岁,小时候在翰林画院当学生,毕业后没有考上宫廷画师,被招入禁中文书库整理档案,他虽然去做了文职,但并没有放弃画画,‘数以画献,未甚工’的意思是他每次给老师宋徽宗去献画,宋徽宗都不满意,但感觉这个孩子有天赋又有韧性,就指导了他技法,此后不到半年,希孟就创作出《千里江山图》。那么我从蔡京的题跋中就能感受到希孟非常热爱画画,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他当时作为一位少年,有着少年人的热情与冲劲儿,有态度,也有韧性,拥有打不倒的心态和顽强的意志,从他的画中,也看得出他一定是出去看过山水,看过民间的手艺人如何的劳作,那么这样一个见过天地、见过山水的人,他一定是开朗和阳光的人。而不到半年时间画成了《千里江山图》,这个工作量非常非常大,可以用艰巨来形容,他一定是没日没夜地画,不断地一遍又一遍去给画布去上色,才能让它现在有如此壮美之姿,希孟一定是非常虔诚和执着的少年,夜深人静自己独自画画的希孟也一定是很孤独的。虽然题跋很少,但是也把他的性格都囊括进去了,所以我觉得自己诠释希孟的性格,心里有了底。”


在“唱丝”这一章中,少年希孟与织绢人嬉戏打闹,一个开朗活泼的少年跃然而出,此章的张翰,眼睛亮晶晶的,只有少年人才有的那种亮,那是一双对生命、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热爱的眼睛。在“听雨”这一章,应该是少年希孟性格的补充,雨中的少年恣意起舞,酣畅淋漓。“我想象的希孟在当下,可能就背个小包袱风餐露宿的,去看天地,看山川河流,因为他从小在宫中学画,没见过养蚕人,织布人,更没有见过织布机,所以他很好奇,才会有那样的天性,看到什么都要去碰一下。”


怎么准确地通过这个舞蹈的肢体语言,来呈现天才少年创作画卷时的神韵?张翰说“‘听雨’那一章,我们希望给观众传达出天人合一的状态,以天地为绢本,舞者以自己身体为画笔,不限于手,腿,身体,甚至头发丝都在和天地共舞,与万物一同作画。在‘入画’那一章,很多动作的编排,导演是按照中国画的绘画技法,比如说勾、皴、擦、染、点的这些绘画技法去编的动作。所以我们在创排期间,导演非常地下功夫。”


在拍“听雨”这一章时,观众看着画面很唯美,但对于演员来说,唯美的代价是要付出身体的痛苦,在水中跳舞难度极大,演员在水中跳舞时,因为非常滑,重心难控制,很容易摔倒。

“苦思”和“入画”这两章,相信很多人都在影院里哭过,张翰对这两章的情绪诠释,非常准确,凭着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将观众带入剧情,与希孟共情了。“苦思”的冬雪呼应了“唱丝”的春夏,张翰说这最后的两章拍得很顺利,因为他和所有演员演了三年,张翰,以及全部演员对角色太了解了,他们已经把角色磨透了。“我太了解希孟哪个时刻他的表情该是什么样子了,我每每成为他在舞台上去投入他的时候,都是由心而发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因为我们在舞台上表演投入的都是真情实感。就像在拍摄哭戏的时候,化妆老师还给我准备了催泪棒,我说大可不必,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大可不必。”




舞蹈与绘画的不谋而合


画者和舞者有什么共通之处?“其实艺术都是相通的,我当时在学画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学习水波纹的画法,老师说你下笔还挺有气息的,当时我说画画还讲究气息吗?气息一般不都是我们跳舞的时候才会讲气息吗?老师说‘画画运笔当然要讲气息的,你的气息就落在你的笔尖上,我从你的笔触就能看到你的气息’,那一刻我就领略到了艺术的相通,对于艺术来说,无论是舞蹈还是绘画,感受力非常重要,你对色彩的感知,对声音的感知,对物体的感知,对你肢体的感知……绘画也是对肢体感知的一部分,你落笔多重,多轻,弯弧度拐的多大,都是由你自己对手部的控制决定的,那么我们跳舞其实也是对整个身体不同位置的控制,画画讲究结构布局,我们在跳舞的时候,也会讲舞蹈的结构,也会规划在舞台空间上的布局。”


三年多的时间,张翰从排练开始就把自己当成希孟,不管是吃饭、洗澡、睡觉,都会想象希孟会怎么吃饭,怎么洗澡,看到山水会是怎样的心情?当舞剧要拍成电影时,他会担心自己面对镜头的陌生感,但是他觉得自己是真诚的,他相信自己的团队,有多少人能为一个角色去磨炼三四年呢。说到和希孟的相似之处,张翰说“我觉得我跟希孟有着相似的性格,比如说对待专业的态度,包括从小到大学艺术的环境都很相似,所以我觉得去贴合他,这点倒不难。我很珍惜舞台和机会,希孟也很珍惜画画的机会,所以都会不遗余力地拼了命也得完成好自己的作品。”问到张翰最喜欢哪一章,他说其实都很喜欢,但是“听雨”这一章,很喜欢,因为这一段将一个无所畏惧、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少年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张翰说作为从小学舞的舞者来说,不会被舞蹈的难度难到,最难的是诠释人物性格,如何通过舞蹈的肢体和表情来呈现天才少年的天真热烈,狂放孤傲,无畏生死的性格,在“唱丝”时要表现少年的天真烂漫和对世界好奇的灵动,在“苦思”时,要表现出因献画不成功而委屈和沮丧的情绪,把希孟各个时期的性格都在不同的阶段展现出来,是比较难的。


通过舞蹈艺术 让传统美学重现


这一次的采访邀约,非常不容易,张翰是在演出间隙挤出来的时间接受采访,因为他一直都在演出。今年除了《只此青绿》电影的上映之外,他还主演了一部舞剧叫《九歌》,《九歌》也是对中国传统美学的一次重现。今年的上半年已经演了一些场次,之后会在全国巡演。目前张翰还在排的另一部舞剧是《天下大足》,舞剧取材于世界文化遗产“大足石刻”。《天下大足》的创作,是基于对这一文化瑰宝的深入理解和挖掘,从珍贵的历史文物中汲取创作灵感,用舞剧唤醒沉睡的文物,让文物“活起来”,通过现代舞台艺术的表现形式,展现中华历史之美、山河之美、文化之美。很期待张翰为观众带来更多舞台作品。



END


统筹/郭蔷 

采访、文/胡建君(导演部分) 郭蔷(演员部分) 

图/电影《只此青绿》片方 

视觉/牛牛 

版式/志明 

编辑/Gr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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