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七年的夏天,非常的炎热,到处都跟烤焦了一样。
这一年从华北到华东,多处地方都遭遇了干旱。
我太爷爷和我爷爷两个人更是苦逼,那个年代又没有电风扇,他们那个屋子又小,夜里根本睡不着。
热的时候就冲到河底去游一圈,游完凉快了回来接着睡。
但也不能总游啊,那个年月不太平,河里的东西又多。游的时候没觉着什么,到家了才发现腿上趴着一个小黏人。
小黏人这种东西现在没有了,以前不经意间就能碰见,生活在水洼里,特别喜欢躲在水草和淤泥里,爱吃田螺。
那个小嘴儿吃田螺锋利的很,就跟嗑瓜子一样,咔咔直响。
但是这东西有个不好的毛病,喜吸人血。白天这玩意儿不敢出来,身上有黏液,应该是某种保护层,特别怕见太阳。因为太阳一晒,这玩意就干瘪瘪的,只剩下一层壳,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我爷爷说,小时候他们还抓过,故意放在太阳下晒,一晒这东西就出水,很快就能干。干了之后很硬,不小心能割伤手。你千万别以为这玩意被晒干后就死了,这东西生命力很顽强,扔到水里泡一会就又能活过来,神奇的很。
所以这东西白天的时候老实的很,到了晚上就有点肆无忌惮。
而且这玩意儿长得像鳖鱼,两条胳膊两条腿特别有力,而且身上有吸盘,只要缠上就很难弄下来。
所以一到晚上,老一辈就告诫我们,千万不要下河游泳。万一被小黏人缠上,可就完蛋了。
其实在太爷爷那里,这玩意儿是有学名的,叫做黏鳖子,但是因为浑身光溜溜的,长得像小孩儿,所以给起了个别名,叫小黏人。
这东西跟蚂蝗还不一样,蚂蝗钻到人腿里头去,是有点麻有点痒,这玩意儿抱上人腿,那绝对是无声无息的。
所以一不小心被缠上,要是不弄下来的话,小半天的功夫,那腿就能被吸的跟麻杆一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代,这玩意儿彻底消失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细蚊子,这种蚊子特别小,针尖那么大,但咬人很疼,一咬一个红点。一群细蚊子扑过来,能把一头牛咬死。可惜的是,到了现代,这些细蚊子也不见了。
不过后来我去云贵川一带,还是能看到细蚊子,不过数量少了很多,不知道和气候变化是不是有关系。
除此之外,就是水蛇。那时候的水蛇很猖獗,不过水蛇也有天敌。那是一种生活在水边的野猫,个头不大,但彪悍异常。常常是黄狸色的,两只眼睛绿油油的。
这种猫小时候家里还有,现在也不常见。
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告诉大家,就算是下河游泳,也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
不过那年虽然热,可从春天开始,一直到了五六月份,都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雨。很多的河沟都干枯了,就算沂河也不例外。原本硕大的河流,结果只剩下窄窄的一条。很多河滩都露了出来,水草都被烤干了。
老百姓迫切希望来一场降雨。
但是眼看六月份就要过去,雨水还没有降临。上面安排人下来治理干旱,但谁来都没用,又不是龙王爷,能有什么办法。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到了某天的傍晚,天空忽然就阴沉起来,几朵黑云从南方轰然而至,把天空遮蔽的严严实实,就在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瓢泼大雨悄然而至。
久旱逢甘霖,大家开心起来,又蹦又跳的。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雨越下越大,并且一连下了三天。
我太爷爷和我爷爷也不例外,这三天雨下的,爷俩眼睛都直了。
别人家有存粮,爷俩这小土屋啥吃的都没有,好不容易扒拉出来一块番薯,结果都长霉了。哎呀,那个饿呀,饿的爷俩直抽抽,你说这眼睛能不直吗?
到了第三天下午,眼看这沂河的水位越来越高,我太爷爷担忧的说,看这个情形,是要发水呀。
我爷爷饿的一个劲儿的伸脖梗,他瞅了一眼我太爷爷,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会儿您还有功夫想这个,真行,我想吃烤馕,要是有羊肉包子就更好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把我太爷爷馋的,嘴一张,口水哗啦就流了下来。
到了这会儿,爷俩也不管发不发水的事儿了,开始讨论上吃的了,别说羊肉包子,也别说烤馕,能熬个鱼吃也行啊。
可是这会儿发大水,去哪抓鱼去?
我爷爷心思活络,没有鱼能烤个玉米也行。
说到玉米,爷俩眼睛一亮。这河滩上的玉米可都长成了,万一发水,这些玉米被淹,可就全废了,不吃白不吃,走。
想到这,爷俩一拍即合,披个小塑料布出门去了。这小塑料布,还是从别人家柴禾垛子上偷的,被人追着骂了三里地,好歹是给带回来了,要不然,连条像样的雨衣都没有。
爷俩趟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往河滩走了下去。
其实这时候水已经很大了,玉米长在河滩上,本来离河很远,按照海拔来讲,最起码五六米是有的,到了这会儿,这些玉米都已经淹了半截。
下到玉米地,爷俩一个没注意,咕咚栽倒水里,直接没过了头顶。爷俩饿的头晕眼花,差点没站起来。
两个人饿的有点发飘,脑瓜子一阵阵眩晕,要不是抓着玉米稞,估计早就淹死了,还偷玉米呢。同时,脚下这水在流,俩人都有些站不稳。
好在看到玉米后,两人也没闲着,掰一个啃一个。虽然季节没到,但是这棒子长得还真不错,颗粒饱满,入口香甜。爷俩啃得一嘴都是,噎的一个劲儿伸脖颈,实在咽不下去,就喝口河水,就这么着,爷俩从这头趟到那头,不知道啃了多少棒子,吃饱喝足之后,终于缓过劲儿来。
温饱之后,爷俩琢磨开,这么大的雨,谁知道什么时候停,得备点存粮啊。
当然,主意是我太爷爷出的,我爷爷吃饱就想睡觉。然而就在爷俩辛勤耕耘,跟大狗熊一样,不停的掰着棒子往怀里塞的时候。两人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极大的爆破音,就像炸山一样。
听到这个动静,我太爷爷面色大变,怀里的棒子也不要了,揪着我爷爷就往岸上跑。我爷爷傻呀,怀里的棒子还不舍得扔,一路跑一路丢,到了岸上,怀里还抱着两三个。
到了岸上,他正想跟我太爷爷发牢骚,远远的见着沂河中央激起一道巨大的浪花,随之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之音,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莽莽之声。
这声音他可太熟悉了,前两年在马头镇沂河大桥刚听过,那听起来跟牛叫似的,实际上比牛叫的动静大多了,震的屁股底下的堤岸都瑟瑟发抖。
这个声音一起,他腿当时就软了下来,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水面之中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个漩涡远远看去,就跟开了锅似的,带着隆隆之声慢慢的旋转。但没过多大一会儿,那动静是越来越大,漩涡旋转的也越来越快。
到了后来,那漩涡不停旋转,无数水花崩现,就在爷俩震惊之余,那漩涡嗡的一声,就像炸开了似的,一个长了两只长角的东西,顺着漩涡旋转的方向,呜的一下窜了出来。
那玩意儿极大,就跟个火车头似的,从水里窜出来的一瞬间,掀起了一片黄白色的滔天巨浪。
那东西脑袋窜出水面的一瞬,两只眼睛就像是强光手电一样,射出两道巨大的放射性光芒,直直的冲着天际而去。
本来这天空就阴雨连绵,阴云厚重,一道又一道的密密挤压在一起,就像一道厚厚的云幕。这两道光芒射出,直直的穿过重重雨水,打在了半空厚厚的云幕之上。
只是一瞬之间,那云幕被照的透亮。
不过这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那东西巨大的脑袋窜出水面,在水面左右摇晃了几下之后,似乎是想极力跃出水面,可这东西万万没想到,云暮之中轰隆隆打下来一道粗壮无比的闪电,直直的击打在那东西的头顶。
一击之下,以那东西为圆心,周围的水面就像是爆炸了一样,炸起来无数巨大的水花。而与此同时,爷俩脚底下的堤坝狠狠的震动了几下。这一下震动,就跟地震似的,爷俩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在地。
好在这震动转瞬即逝,而电光火石之间,那长着长角的东西,又重重的栽进了水里。
随着那东西栽回水中,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那不知道多长的身子在河中上下翻滚,击打的水面轰隆轰隆直响。
随着那东西的翻滚,许多巨大的石块被从水里甩出,带着呼啸之声,远远近近的砸到了岸上。许多大树承受不住,嘁哩喀喳断裂,哗啦啦倒在了雨水里。
看到这个场景,我爷爷吓得腿软脚软。我太爷爷有经验,一把搂着我爷爷,把他拽回了小屋里。
进了小屋,爷俩瑟瑟发抖,耳中听着河当中传来轰隆轰隆的撞击之声,心中祈祷,这石头千万别砸到房子才好。好在两个人幸运,石头呼啸声不断,并不曾砸到屋子,不过周围的树林庄稼遭了殃。
那东西挺能折腾,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等外面动静消失,爷俩战战兢兢出了屋子,才发现周围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大的有几百斤,小的也有大几十斤。
好在这时候河面已经恢复了平静,雨水也渐渐小了下来。
之后不久,爷俩才知道,因为这东西的折腾,他们这一段的水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淹子。
有人说,那水淹子就是那东西的老巢,是连通着东海的。当然,这只是传说,不知道真假。不过那个水淹子具体有多深没人知道,也有不小心掉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有好事者用绳子绑了石头扔进去,上百米的绳子,拖拖拉拉的,就是没见到底。
那次雨水之后,周围十几个村庄都被淹了。那会儿高粱玉米都已经结穗,最深的地方,只有高粱的穗子还露在水面上,可见当时雨势之大。
像这种类似发水的传说还有很多,以后有机会,可以慢慢单独记录下来。
之所以说这两个故事,是想告诉大家,沂河从古至今是不缺水的。而王八犊子老贾,生活在沂河这么多年,也很少见到有缺水的时候。
正因为水多,所以沂河的流速并不慢。而摆渡是个技巧活,这种活的技巧,就是掌握水的流向和速度,利用经验和水流较劲儿,从而掌控船只。所以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你要想稳稳当当的把船停在河中央,并不是保持不动,而是你手里的桨,要不停的跟河里的水流做着抵抗。如果不做抵抗,这个船就会顺流而下,慢慢流向远方。
当时的老贾也是这么做的,船桨就像他手的延伸一样,能明确感知水的流向。甚至水里暗流的力量,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要不然,这么多年的妖怪不是白当了吗?
所以发生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老贾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水的流速,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停了下来。
原本暗流涌动的水底,也没有了以往的力量。
根据老贾的说法,一瞬之间,这片河流似乎成了一片死水。什么是死水?池塘里的水就是死水,它没有流速,自然就一动不动。
水流不动,船自然也慢慢的静止了下来。
静下来之后,那个矮瘦的老头似乎也感知到了,话都没说,只是哼了一声。这帮人非常有默契,领头的人心中意会,招呼了一声,停下。
他的命令一发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直的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
老贾也不傻,这个人随便一张口,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就说明这些人可不是泛泛之辈,能做到令行禁止,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这些人平常就训练有素,要么这些人等级森严,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不过现在老贾关注的不是这些,他的关注点,而是慢慢静止下来的河流。
跟河流打了一辈子交道,老家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这让他非常的不习惯。
当然,老贾也知道这不正常,这肯定也和这帮人做的事情有关系,但究竟是因为船上的符咒,还是因为撒下的黑米,老贾并不清楚。
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有点摸不着脑袋。
就在老贾瞎猜测的时候,他感觉手里的船桨忽然微微一震,紧接着,这股震动感越来越强烈,几乎是一瞬之间,震动波传到了船体之上。在安静的如死寂一般的河水中,小船轻轻的晃了几晃。
随着小船的晃动,老贾明显感觉到船底有了特别的动静。这动静有点像闹鱼,可现在这季节,不能啊。
老贾这会儿都想伸头往下看看,其实都不用老贾伸头,他就站在船头,直直的看着水底亮起一阵微微的白光,水面闪过一阵水波纹,就见一大群亮晶晶的小鱼,无声无息的从水底升了上来。
老贾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鱼,又小又白,亮晶晶的,浑身透明,带着荧光,从水底乌拉一片升上来,照亮了一大片水域。
老贾惊讶极了,都有点忍不住想下水抓几条在手里瞅瞅,可身后的触感让他有点不敢轻举妄动。
也幸好他没有下去,这群发着光的小白鱼升上来之后,也就是片刻的工夫,在船周围晃荡了几圈,忽然四散游去,周围的光芒也跟着迅速黯淡了下去。
这让老贾心里有些惋惜,这么美丽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还没看够呢。
就在老贾惋惜的时候,他再次感受到了船桨的震动,紧接着,随着一阵淡淡的光芒亮起,水面再次闪过一片轻轻的水波纹,一条一人多长,身上呆着微微白光的大鱼从水底缓缓升了上来。
那鱼通体黝黑,长满了细密的鳞片,前后躯体呈流线型,看上去特别美丽。
这雨从水里升上来之后,轻轻的摇摆尾巴,在船底荡漾,也绕着船转了几圈。
看着如此美丽的大鱼,老贾心想,难道这帮人的目标是这玩意儿?可是让老贾没想到的是,随着这只大鱼的游出,更多的黑鱼从水底游了上来。这些鱼跟之前那条一样,身上都带着微微的白光。
这些鱼升上来之后,也绕着小船荡了几圈。一边游还一边摇头晃脑,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老贾在沂河摆渡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能发光的鱼。他觉得神奇极了,不光觉得神奇,甚至都觉得这些鱼的身体无比柔软,甚至都想抓几条在手里把玩。虽然这些鱼跟他相比,也小不了多少。
就在他凭空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耳中莫名的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吟唱之声,那声音交织盘旋,似乎就在他耳边响起。细细品味之下,简直是天籁之音,实在太美妙了。
老贾虽然是个摆船的,可他也是听过戏的人。当年程砚秋来这个破落的地方,不光唱了《锁麟囊》,还唱了《鸳鸯冢》。那可是我祖爷爷花了百两黄金请的,不可谓不败家。
趴在戏台子前,老贾听戏听的入了迷,差点现原形,还是我祖爷爷一把拍在他的光脑瓜子上,这才给拍醒。
可是如今听这些黑鱼的吟唱,竟然比那娇滴滴的程砚秋还要美艳动听的多,老贾拍拍自己的脑瓜子,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他回过神,再去看那些干杂活的汉子,一个个痴痴呆呆的,傻不愣登的走到船边,噼里啪啦跳进水里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没听错。
本来那水又黑又静,被那黑鱼搅动,生出了很多涟漪。按照老贾的理解,这些人跳到水里,不得惊起许多水花吗?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那水稠乎乎的,跟胶水似的。这些人跳到水里,非但没有溅起一点水花,甚至连波纹都没有几丝。
那感觉,就像冬上三九的皮肉冻,呼啦就把这些人吸了下去。
这些人进了水里,直直的站着,缓缓的向下沉去。那些黑鱼看到人入了水,并不怎么着急,嘴里依旧发出美妙的吟唱,绕着这些人一圈又一圈的游荡。
而随着黑鱼的游荡,这些黑衣人也跟着转起圈来,一圈又一圈,缓慢的向水下钻去。
这些人越往水下越深,黑鱼们也追随而去,慢慢的没了踪影。
水中没有了黑鱼也就没有了光,那些淡淡的波纹也消失不见,水面再次回归到了最开始的那种无比寂静。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这让老贾有点摸不清头脑,这帮人是来干嘛的?送一血的?
可这也不像啊,这可不止一血,最起码七八血。
他有一些不解的回了回头,现在船上除了他,只剩下了三个人,那个领头的,那个黑脸汉子,还有矮瘦老头。
这些人有点想不开呀,老贾脑瓜子嗡嗡的。
本来老贾以为,这些黑衣人跳进水里,是去抓那些黑鱼的,可根据现在发生的事情,好像是黑鱼把这些人给抓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贾百思不得其解,犹豫了一下,回头瞅着那个领头的,弱弱的问道,要不要救人呐?
领头的还没说话,那持枪的黑脸汉子说话了,把嘴闭上,一个字都不要说,不然一枪打死你。
老贾一听,明白过来了,那些跳下去的,就是送一血的。这些人草菅人命,心太狠了。老贾有心做点什么,可看了看那矮瘦老头,他又打消了心里救人的念头。
老贾是有信心把那些人救上来的,可现在都过了半柱香了,就算他下去,那些人也都死翘翘了。哎呀,造孽呀,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啊?
老贾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手里的船桨又是微微的一震。不过老贾行船多年,经验无比丰富,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次震动和刚才那两次有点太一样。
这次的震感明显强烈了很多。
而随着这次震动,好像有一个庞然大物从水底缓缓升了起来。那东西升起的速度并不快,但很有力量,这凝固的跟皮肉冻一般的水面,竟然剧烈晃动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干了这么多年摆渡人,难道要翻船?
老贾有点想骂娘,他甚至都有弃船逃走的想法,可是看着船底黑压压的水面,这让他升起一股强烈不安的感觉。
这不是他熟悉的沂河水,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一猛子扎进去,很有可能跟那些黑衣人一样,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