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蝴蝶》
第一章 上海音乐学院的三个女孩
王作提讲述:
大家好,我叫王作提,44岁。
耶雅亿是我喜欢的作家,是我多年的朋友,她从我这里获得过一些婚姻方面的帮助。
她想把我的婚姻经历写成小说的一部分。
她说目前很少有男性,特别是被title笼罩的体面男人,愿意赤露敞开讲述自己在婚姻里的成长与挣扎。因为,我们男人都不够细腻,不够坦诚,对情感的叙述与表达往往不置可否,能逃则逃。
我挣扎了很久。
我是一个情感丰富、细腻、表面忠厚老实实则一肚子坏水的“闷骚男”,我亏欠妻子多年,却深深地自以为义,我以为自己的婚姻没有问题,妻子已痛不欲生。我悔改与走出软弱的过程或许可以帮助很多被情欲、家暴、假冒伪善、甚至是所谓的好名声深深捆绑住的丈夫们。
我生于温州的一个小镇,从祖辈就代代传承,重男轻女,男尊女卑。我们这些考出温州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男生,骨子里还是在寻找一位“顺服我如同天王老子”的配偶。希望婚后,夫为妻纲,多生儿子。
我传统教条,又自以为是。从小都按部就班跟伙伴们一起读、唱,我每到一处都要想办法融入这样的圈子。如果没有,我就创建,三五个人也行。我享受别人听我讲,对我充满了崇拜。
一看到别人眼里的自己,在台上高高的样子,我就舒适。当然,我嘴上谦卑地说;“小弟兄分享得很凌乱,希望大家指教”。内心深处,我一次次重温别人对我的赞美。大家夸我把那些先哲的话语信手拈来,因为我从小对数字敏感,不但可以准确说出某句话源自哪一章那一节,甚至我可以说出这句话在哪一个位置,比如“右下方倒数第三行”。
这是我从小练就的本领。
我的妈妈常带人读书,我坐在一边随便听听就可以倒背如流。大家都说我是“神童”,其实也不是啦,平心而论,只是因为身处穷乡僻壤,没有太多娱乐,只能把这些章节金句当游戏来玩。
异性眼中的我,是“死板沉闷、缺乏趣味”。
我的表妹叫简子其,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也是我妻子的闺蜜。在成长过程中,子其是我的一面镜子——当我自以为义时,她都会说真话。她常打趣我说我个子矮,娶不到媳妇。我心想,未来我一定找个比你漂亮的媳妇,堵上你的嘴。
子其身材娇小,其貌不扬,但是非常优秀,她的成绩一直比我好,还会弹琴唱歌跳舞,是亲戚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被子其嘲讽时,我都笑一笑,憨憨的,让着子其。
但,内心深处,我会觉得这就是女人吧——莎士比亚说的,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子其越是对我看不上,我越是貌似大度,其实心里耿耿于怀。
我19岁考入上海财大,去上海音乐学院找子其。我们当年是一起考到上海的,按着温州人的习惯,理应互相帮助,互通有无。我带着很多零食去了子其的宿舍,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立志行善由得我,行出来由不得我”。
太好看了,宿舍里都是仙女。
学校里,都是仙女。
一群群仙女走过的时候,我体内就会一阵阵暗涌的冲动。不敢看,又特别想看,走着走着就想上厕所。中学阶段,我还觉得自己在情欲方面很得胜。说明,我那不是真得胜,是真没有见识。
我见识了上海滩的荣华,也见识了美女如云,我努力恪守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早读晚颂,中午与兄弟们约着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彼此聊自己的生活,也会互相代|求。有时候,走着走着,又看到美女,心就砰砰乱跳。想闭着眼睛走,脑海里又浮现出很多不堪的图画。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真是苦啊。
这时候就想着要是有个女朋友就好了,要是结婚就好了,可以避免多少的试探诱惑啊。我自卑,一方面家里贫寒,出身小地方,在上海举目无亲。一方面,自己个头矮,一米六几的我即使穿上内增高的鞋,还是赶不上大多数女生。
那种自卑,就是你读多少书,或者你努多少力都没有用的感觉。
怎么办呢?
一方面我的成绩很优秀,拿一等奖学金。另一方面,我总是喜欢在“小群人”中找到存在感。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在“教导”方面了。
二十年前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小红书,大学里洋溢着比较纯粹的学术氛围。那时候的女孩,很多还挺傻白甜的,不功利不庸俗,“骗”,还是有机会的。
你看,我就是坏在骨子里了。
我明明是想找对象,满足自己的私欲,但我乏善可陈,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是要利用所谓的信/,利用别人的单纯与善良。表面看,我大发热心,到处去播种。
别人播种的可能是真理的种子。
我是一边播真理的话语,一边播自己求偶的机会。
遇到漂亮的,让我有生理性喜欢的女孩,我一定会跟她搭讪,讲生命的意义、讲终局的审判、讲形/而上、讲千xi/年。有些女孩会骂我神经病,有些女孩给我白眼。但,也有些女孩会听我的“洗脑”,洗着洗着就愿意跟我多一点交往。
这时,我就“后撤”,欲擒故纵,说自己对恋爱比较谨慎,要好好寻求一番,也建议女孩想清楚再做决定。
这是渣男的一招绝技,撩到之后,把自己的不堪、软弱、家境、缺点都说一说,摆出一副“不主动、不负责、我配不上你”的嘴脸。用这种嘴脸给女孩的热情再拱一把火。
所以,我真是渣啊。
那个年代没有PUA这个词。
我觉得,男人对女人的PUA是一种本能,“哄女人与骗女人”是写在基因里的,不用教,不用后天习得,只要一靠近,我们这种貌似敬虔实则自私的男人就会用PUA的手段来对待漂亮女孩。
为什么呢?
因为自卑、自我、罪性使然吧。
我的母亲,她知道我渴望找对象。她一直为我守/望,她知道我的生命状态并不成熟,多次劝勉我不能逾越“性行为”的这条线。有这个“婚前不同居”的界限在,我心里也知道呀保守婚前守贞,是一件好事。
我谈了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都没有同居。
未必是我多么圣洁,也有可能是我真胆小,怕负责任,或者是不够爱。当然,这成为我自夸的资本,我常在自己的教导中说,我当年如何竭力与欲望争战。你看,没真实悔改生命的人讲起这些也可以头头是道。因为我们男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在外面夸夸其谈,永远不会打开自己内心真实的窗户,邀请你看我们真实的情感黑洞。
我的妻子叫美歌,她是一位貌美如花、毕业名校、多才多艺的音乐博主,父母都是上海的公务人员,原生家庭是小康,亲戚们又相爱。
像我这样的条件,是高攀不上的,在世人看,甚至是想都别想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
但她是我表妹简子其的闺蜜+室友,她是一个真有生命的好女孩。
简单,纯粹,热爱音乐,充满激情。
她从小练舞,是台柱子。
在水做的精灵一般的女孩面前,我们这些臭男人都好脏啊。
我们知道自己配不上,又渴望,心怀鬼胎,觊觎,想尽办法,甚至用最高尚的东西为我的私欲所用,把包装更为精美的PUA如炸弹一般砸在好姑娘的身上。因骨子里觉得配不上,所以在婚后希望把她变得平庸、软弱。一旦结婚,就打压她,控制她,把她变成衣衫不整的黄脸婆,满足自己与她平等的“占有欲”。对这一切,我们美其名曰,是爱情。
呵呵,如果上天会发笑,他一定嗤笑我们这种心怀鬼胎的男人——追求美歌,我用了非常拙劣,甚至是恶劣的招数吧。
在大三的暑假,她来我表妹家玩。
当时恰逢我们镇上举行青年人的交友会,大家都参加了。在抽队友时,我们被分在一起。因为女多男少,有一个美貌的姐妹很喜欢我,对我各种暗示,美歌可能看出来了。
她隐晦地问我是否喜欢那姐妹时,我趁机表白了她,说我有“感动”是对她,而不是对那位美女。
如今想来,“感动”这个词太罪恶了,太僭越了,明明是我的私欲,我伪装为自己寻求好久从上得到的一个启示。既然是“启示”,就把这个涉世不深、初信不深的女孩给唬住了。她对我产生了感觉——可能不是爱或喜欢,而是一半好奇一半敬畏。
她向我请教一些问题。
这正是我最擅长的部分——引经据典,显示我超人的记忆力与才华。比如,我从小没学过琴,只是经常站在司琴者身边看,我就学会了。我是记住的,我是没有感情地去死记硬背出旋律。
对美歌这种情感丰富的艺术脑女孩来说,这太有趣了。
她觉得我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
我看起来很干净,很圣洁。
美歌跟我说了她与几任前男友同居的事情,我就告诉她我一直守身如玉,跟她讲了“新造的人”的道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这是一个真实忏悔的灵魂对于自己过往不堪的回眸。她是那么真诚,那么纯粹。从悔改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看以前看过的网站、影片了,她问我:“你真觉得我是新造的人吗?一切都是新的。”
我还跟她讲了“为人洗脚”的典故。
今天想来,这都是我PUA的手段罢了。
如果美歌不那样优秀、不是白富美、如果她一脸皱纹、如果她是镇上的王寡妇,我会这么说吗?……你看,这就是男人本性的贪婪自私。我是背负着罪孽在权衡利弊中,推敲着我对美歌说的每一句话,一步步把她带入爱上我的漩涡。
再后来,我们在那个暑假偷尝禁果。
是我主动的,甚至是诱骗她。
美歌陷入“我又犯罪”的巨大恐惧里,她跟我表妹简子其说的时候,简子其让她报警。她思来想去,不敢,也不愿意,可能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半推半就。
反正,在我今天看,她当时应该听简子其的。如果发生在我女儿身上,我也会支持她报警。
接下来,美歌回到上海,我在那个暑假里,惴惴不安。
在温州,我这年龄足以结婚了。
我鼓足勇气,跟父母坦白了。
父母重重责备了我,母亲还狠狠打了我,但他们在气头过后还是提出要给补偿、给更高的聘礼,想登门求婚。
简子其气得砸了我家的窗户,抄起拖把砸了我好几下。但她也透露了一个重要信心——美歌怀孕了。未婚先孕,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的。
我鼓足勇气,找美歌的父母坦白。
美歌的卵巢生过囊肿,医生断言说她怀孕的几率很低。
我们只一次意外就有了孩子,她感到很惊讶。
如果没有卵巢有病的原因,她可能会堕胎。但是,她反复推敲了整件事情,又有简子其在旁边的好言劝说,还有父母的默许,反正最终,我们结婚了。
第二章
简子其讲述:
追忆似水年华
大家好,我叫简子其,42岁,是一名音乐治疗师。
耶雅亿是我喜欢的作家,已婚二宝妈。我见过她,她很喜欢我的音乐疗愈。她说,我是她内心渴慕活成的单身模样,她还希望我提供小说素材。
今天的故事,我讲我与两位闺蜜——美歌(王作提的妻子)与小南(刘安合的妻子)。
我至今单身,我深度了解我闺蜜与很多姐妹的婚姻生活。
人都好奇,单身到四十岁的女人看着自己的闺蜜儿女双全、有产有业,你们会不会心里酸酸的?嗯,人性是很复杂的。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吧……当我仔细观察并记录下美歌与小南的婚姻后,我对婚姻是深吸一口冷气的。
太复杂啦。
如果你单身恐婚的话,可能你必须读完整本小说,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的描述会让你更恐婚。但,如今的我对婚姻充满了盼望,我看到了无可救药的婚姻——不是那种世人看来的无可救药,而是真无可救药的婚姻,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让我从头讲吧。
那时候,我与我的表哥王作提一起从温州的县中考入了上海。他学的是财务,我学的是音乐教育。
调配宿舍的时候,我被分到了声乐系的宿舍。
我一个人与三个声乐系的美女住在一起。一个是美歌、一个是小南,还有一个女生跟我们圈子不同、三观不合,大二就出国了。所以,我们的宿舍就变成了我们三个人的“大本营”。
当时,在上海音乐学院充斥着白富美与心机女的环境中,我美歌与小南都是工薪家庭出来的普通女孩。各怀才艺、天赋不错、从小都获奖无数,高考也运气好……但,我们都迷茫而自卑。看着同龄人陪有钱人喝喝茶、接擦边广告,用的都是大牌护肤品。不可能说没有诱惑,我这样形貌平凡的也就罢了,美歌与小南都很漂亮,追求者甚多。
没有在20岁时遇到施老,我们可能都堕落了。
施老,出生于1936年,是老上海人。我们是他的忠实追随者,被他更新、改变、逆转、点燃了生命。
在二十年前,大学校园还是开放的,老人小孩都会进来玩耍。
那天,我坐在大草坪上看书,施老走过来,他满头白发,鹤发童颜,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衬衫的白领子像漂过的一样。我一见他,就觉得这老头气质真好啊,他像祖父那样慈爱地看着我,问我说——同学,你在看什么书?
就这样,我们认识。
我问了施老很多问题,包括怎么在大上海抵御物质的诱惑?
用现今捞女的价值观,我身边很多女同学傍大款的行为,不叫堕落叫“向上社交”。但,施老的几句话就在我心里放了一杆秤,教我捍卫圣洁、做光做盐、活出不一样的价值观。
我觉得施老就像是我生命中,灵光乍现的一位老天/使,后来我也介绍了美歌与小南与他认识。
施老在我们学校边租了一个25平米的老公房。
上个世纪80年代的建筑,楼梯都吱吱嘎嘎的,地板是破的,洗手间小到巴掌大,胖子蹲马桶会感觉肚子被洗手台卡住……但,那30平米的老公房曾是恩典雨露的殿堂。是天、新生、荣光,照射进我们的地方。
极小的客厅里,放着鲜花、挂着字画。
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了。
我弹吉他的时候,几乎不用力。美歌与小南的“金嗓子”不敢出声。我们一群人发出最小的音量,却是涌出最诚挚的感情。
15平米客厅兼施老卧室,我至今无法形容,一群年轻歌者载歌载舞时的喜乐。
施老,身居陋室,博学多才,有老上海男人的那种讲究,又没有太多的“爹味”。
因为地方小,一群人在相聚不得不坐在他床上。他的床干干净净,铺着毯子。他的桌面纤尘不染,常年晒着人参须。施老当时七十多岁了,常骑着自行车穿越上海的主城区,到各处去探访病人。
一小时的骑乘,大气都不喘。
到达后,一讲就是两小时。
我与美歌与小南,还有一群年轻的男孩们,常去施老家蹭饭。
他把钥匙给我们。
我们又穷又馋,像蝗虫一样,所到之处片草不留。施老的冰箱是我们常常洗劫的地方,里面常年放着熟食。
我总觉得,施老这个年龄应该含饴弄孙,至少是有妻子照顾,不至于顿顿吃冰箱食物。问起他婚姻的时候,他含糊其辞。我深知上海本地人的界限感超强,大家都活得很“独”,就没追问。
这样一位全心全意奉献了自己,毫无保留地爱我们、造就我们、为了他所信所坚守的吃了很多苦,放弃荣华富贵的老一代。
我、美歌与小南都深深敬仰他、多年近距离观察他,就像以/利纱为自己的老师端茶倒水那般。看他怎么解析人生的难题、看他怎么去医院探望癌症末期的患者、看他怎么循循善诱、看他怎么鼓励我们逃避少年人的私欲过清心生活……他鼓励我们恋爱,撮合了好几对。我偷偷给他换过几次毛巾,因为他洗手间挂的毛巾都用烂了还在用。他俭省到一个地步,什么钱都舍不得花,骑的车还是20年前的……
施老,这个我眼里完美的男人,gentleman,爷爷一辈的老师,他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他讲课时会讲很多自己的亲身经历。唯独婚姻这一块,他是避而不谈,只笼统引用先哲怎么说。
我发现——很多追随他的人,默默离去。
我们都很希望见一见师母,或者听他说师母已经故去。刨根问底追查施老婚姻情况的人,很多都离开了。
施老,是第二个让我感到婚姻之艰难的男人。
我爸,是第一个。我在单亲家庭长大,从小缺乏父爱,靠着上/苍特别的护佑与恩/典,再加之努力,我一路是学霸+优秀的演奏者,我是以当年文化课最高的成绩考入上海音乐学院。我从大一就做家教,自食其力,我人缘不错,笑口常开,看起来大大咧咧,乐观开朗。
我对婚姻的看法是——我觉得人搞不好婚姻是因为不知道真理。既然,我们这群年轻人早早就懂了婚姻的真理,立志过圣洁分别的生活,我们的婚姻一定会跟大多数人不一样。
施老显然比我更圣洁、更舍己、更有爱。
但,他也搞不好婚姻。
我想探究他不幸婚姻的真相。
施老,我内心一直把他当做祖父、精神父亲、甚至是灵魂老师。我希望他过上我认为正常的婚姻生活。
那天,我鼓足勇气面对面问他,大家都传言你离婚了,真的吗?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多希望他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但,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眼睛,缓缓地说——我离过一次,因为婚后我与妻子的追求不一样。我追求永恒,她追求现世,她打我骂我,她主动提出离婚,我就按照原则允许她去了。那,我现在的婚姻呢,处于分居状态。我现在的妻子在我离婚后主动追求我,希望跟我一起走这条窄路。但,结婚后,她一定要让我听她,我觉得她偏听偏信的,我不能跟她走偏。所以,我就搬出来租房住,平时不怎么往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痛啊。
这个令我心痛的场景就像我在13岁时堵我爸的宿舍问他,你为什么跟外面的女人乱搞?我爸的那个表情,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数落我妈的暴脾气,一会儿怪罪我舅侵吞他财产。
对男人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失望感,我从小就打过预防针了。
可,施老太完美,觉得他是圣人、我的榜样、对我们慈眉善目谆谆教导体贴入微的榜样男人,如好M人照顾羊群那般兢兢业业。他的婚姻,怎么可能不幸福呢?
他情绪稳定,太稳定了。我觉得太情绪稳定的男人,看不透,因为他永远给你看到阳光的一面,而你不知道他生命的黑暗与阴影是什么?
说施老不好,我做不到。就像,我内心深处无法觉得我爸不好。
我总觉得是外面的女人勾引了我爸,带给我们不幸。我觉得我妈脾气暴躁,觉得我爸犯淫乱的罪是情有可原,至少不是百分之一百的错。
我常在想到父母的时候流泪,为他们的和睦献上祝福。当然,我父母在我读大学时又复婚了,我爸退休后变成了抹布般的男仆,被我妈使唤,上缴所有收入又给岳父母做护工。我爸的转变,可能是因他非常传统,看重子嗣,因为他体制内工作的原因,我只能是独生女。
他浪荡半生后发现自己要绝后了。这个走南闯北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发现女儿不婚,而且女儿越来越大……哈哈哈,他一想到自己可能绝户,就深深忏悔于年轻时没有好好待我、待我妈。
对我爸,我是能看懂。
对施老,我有点看不懂。
因为,我爸的坏是显明的,而施老在婚姻里的软弱与掣肘,是隐藏的。
我听人说,施老的妻子是一个非常贤淑有能力有爱心的姐妹,也像他这样帮助了很多人,活出又美又飒又结果的生活。
这就是婚姻的悖论之处。
两个好人,两个特别好的弟兄姐妹,走到一起就过不好。施老让我意识到,婚姻好难。不是说好男人就可以让妻子幸福快乐,而是说,男人自以为的“好”与别人赞赏的“美德”也有可能是婚姻的毒药。
那天,我与施老的谈话,不欢而散。
他最后说,很多知道我婚姻情况的人都走了。这是我的软弱,是我没办法改变的现实。你可以选择留下来,也可以选择离开。不管你怎么选,我都祝福你,希望你幸福。
泪水夺眶而出,我告别了。
路上,风一直吹,秋天的梧桐树叶铺满了路,
我的泪肆虐,心战栗着。一会儿想到这些年施老给我的暖与甜,一会儿又想到他这昏暗隐藏的婚姻之痒带给我的阴影。就像康姆士乐队的《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歌手低沉沙哑的嗓音,萦绕在我对婚姻的认知上。
婚姻就像是一个绚丽的陷阱,让自以为是的人狼狈不堪。婚姻又像是一个照妖镜,把公主王子变成恶魔泼妇。
那一年,我23岁。
在父母不睦的环境中长大,我从心智上一直在给我母亲当“小妈妈”,劝慰她,陪她度过一次次想割腕、想带我跳楼的深夜,平复她情绪的同时,我把婚姻这件事情反复纠察。我是学音乐的,但有一颗像变态科学家般冷酷理智的心。
我比同龄人早熟很多。
别人的23岁还在追求花前月下,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已经沧桑了。施老没有故意伤害我什么,但,我感觉到的是绝望。
我对男人的罪性,有一种痛彻心扉的认识。
不是坏,是普世性的罪。
在好男人,在令人仰慕的君子身上,仍然在蔓延肆虐的罪,像跳蚤,膈应着我。无论你说什么“罪/得/赦”、“新造的人”、“旧事已过,一切都成为新的了”……对我而言,诚实说,我接受不了这些真理进入我灵魂的深处。
肉身父亲与灵魂父亲的“糟糕婚姻”给22岁的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时,还没有“渣男”的称呼,没有智能手机,我们是去学校的网络教室里充卡上网,登录天涯、BBS等论坛,讨论“人为什么要结婚?”
施老的事,我怎么都消化不了。我写出来,又删掉。我想不带任何“信望爱”色彩地去描述,并让它过。
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夜里睡不着。
在操场上一圈圈跑着,看着一颗颗闪烁的星星,我在揣摩着这背后的那位怎么看?怎么看别人糟糕婚姻对我的震撼?
对美歌、小南来说,她们不觉得施老的婚姻状态会影响她们。但,对我,伤痕累累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相信灵有父亲、羊有M人的那颗心,被点燃后又抛入了大冰窖。我痛到不能呼吸,生理性头痛、胃痛、后背痛。
好多男生追我,都被我疯一样给骂走。
我的表哥王作提,常带着食物来看我,我也对他爱理不理。
如今,对心理学有所涉猎的我回顾20年的情况,我应该是处于一种创伤反应吧?在漫漫人生路上,我看到两位好闺蜜的婚姻惨状,我的心灵被一次次抛入的那个大冰窖,变成了无限大,冰天雪地,甚至变成整个宇宙。
天寒地冻,人间的婚姻里无爱。
罪人的亲密关系里,充满堕落、引诱、自私、肉搏,苦不堪言又厉害缠绕,你逃脱不了也救赎不了……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觉冬尽逢春生”。
窗外的风,随着自己的意思吹。
一直在吹,我后来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幸福的婚姻,被疗愈,被整合。但,施老、小南与美歌的婚姻,还是我心中无法言说的痛。
我不知道,自己42岁还没结婚是不是与此有关,大家觉得呢?评论区聊一聊,如果你也是原生家庭破碎,恐婚到骨髓,不妨告诉我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人物表
美歌:女一号,上海小康家庭的女孩,才貌俱佳。她在《火蝴蝶》(下)才出场,她娓娓道来,如何建立音乐祭坛,改变了丈夫与闺蜜们的生命。她建立了“火蝴蝶乐团”,任女高音,用音乐祝福了千万人。
小南:女二号,公立学校的音乐老师,来自西北偏远小镇的破碎家庭。经历“被小三”与“被离婚”后,她靠着信望爱走出了家族女性历代“被欺骗”的咒诅,与一个小自己八岁的男孩刘安合组建家庭,活出美好的婚姻见证。她在“火蝴蝶乐团”,任女中音。
简子其:女三号,天才少女,软件工程师,心理治疗师,精通音乐治疗法。留学日本,信奉不婚主义,理性而博学。她在“火蝴蝶乐团”,任键盘手。
王作提,美歌的丈夫。生命经历了一个“从虚伪的渣男到真诚的长者”的蜕变过程,本书里详细记载了他的忏悔。在“火蝴蝶乐团”,任作词者,常常分享话语给乐队成员。
刘安合,小南的丈夫。在“火蝴蝶乐团”,任男高音。
施老,一位年迈的老师,具有奉献精神,自身婚姻不幸福,在有生之年并没有建立与妻子的美好关系,抱憾而终。
Ray,小南的前夫,精明的商人,死于空难。
乔治方,小南的儿子,在“火蝴蝶乐团”任男中音,任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