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彭灿是在金洪波最需要外援时走进他生活里的。
那会,金洪波根正苗红的老婆钱巧云查出乳腺癌,正处于水深火热的望不到头的放化疗中,钱哗啦啦往医院跑,家里一双儿女似脱缰野马般无人管束,店里生意顾此失彼,客户极速流失。
钱巧云生病前,他们就已隔屏畅聊好几年。
金洪波比彭灿大十岁,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却能一口气从《红楼梦》中的贾黛恋,聊到《水浒传》中的大郎之死,滔滔不绝,激情四溢。
妻病后金洪波被俗事所缠在线不多,彭灿跟前男友的婚事告吹心灰意冷,曾给他留过两回言。
但金洪波一直没回复,她也只得作罢。
偶然得知金洪波的生活正鸡飞狗跳后,彭灿果断辞去原来工作,到他的瓷砖批发店帮起了忙。
彭灿主要负责协调出货,和统计急需由厂家发回的货,买菜做饭。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来的吧,彭灿对这份工作投入了全部的才情,不但把每天烟酒菜开支精细到了小数点后,还把客户资料和进货数在电脑里建档,并定时电话回访。
金洪波对她简直刮目相看。
发家老板娘钱巧云得病前精明开朗,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仓库中出货情况和客户大致情况也都有数,但只限于存档在她大脑中。
彭灿这程序化管理方法实施后,金洪波只要回家打开电脑,店中生意情况便一目了然。
领略到年轻前卫带来的便捷,和客户陆续回归的实质好处后,金洪波看彭灿的眼神里,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02
彭灿加入仅一年半时间,金洪波便在新建材市场重新租了四空门面,精装修,店中导购由原来的四名,增加到了十名。
彭灿还隔三差五发动退休老太下乡镇集市发广告单,批发零售同时推进,生意一度红得发紫。
这期间,老板娘钱巧云的治疗也初见成效,手术后在家休养。
只不过大病初愈的她,除了坐店里跟老顾客打打招呼递递茶外,别的都已力不从心。
事实上,她应对自己的生活都有些吃力。
之前风韵有余的她,似是被病魔掏掉了所有内核,像个纸片人一样,好似一口大点的风就能吹走。
眼神也不再似以前那样自信犀利,反而透着一种需寄生于人的惴惴不安。
两相对比下,年轻墩实的彭灿,像一株雨露均沾的四季海棠一样,丰沛茁壮,散发着顽强健康的生命力。
于男女生活上禁欲许久的金洪波而言,更透着无限的邪魅力。
之前隔屏累积起的好感,在工作上的完美配合,以及朝夕相处间眉来眼去的催化下,他们不可控地突破老板与员工的禁线,不伦地滚到了一起。
男女间的奸情像极了随风飘来的烧坏了的糊饭味,总极易让人发觉。
钱巧云身体上虽已残缺虚弱,但聪颖精明尚在。
彭灿和金洪波关系的变质她都看在眼里。然而,被命运蛮力挤压的她,被迫只能忍气吞声,装聋作哑,不能发作。
她非常清楚自己作为赘疣一般的存在,每天得咬紧牙关往肚子里强塞一大把药丸,她的一双儿女也得仰仗金洪波,才能顺利长大成人。
03
日子在这种明里欣欣向荣,暗地却鬼魅横生的状态中,晃过去了五年多。
钱巧云大概过得太过抑郁吧,原本医预撑十年没问题的她,不到六年就复发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时她小的儿子也已顺利考上了大学。
卷土重来的癌魔势不可挡,她的淋巴和肝脏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转移。
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和治疗前景,都透着死亡的气息。金洪波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得有心理准备。”
让彭灿感到心塞的是,在她身上纵横驰骋多年,甜言蜜语不知说了多少的金洪波,这时候情感的心平却明显倾向了发妻。
金洪波不但撒手不管店了,还当着她的面竭尽全力托人找关系,联系各大医院,替钱巧云求取活下去的机会。
为此,他还毫不犹豫地大摆老板身份,要求彭灿尽快处理掉仓库存货,必要时可以让点价,腾出资金拿去给钱巧云看病。
这时,店中业务原本就受大环境影响大幅缩水,前几年趁生意好金洪波又是换车又是买铺面,资金和库存都已告紧。
彭灿尝试着争辩说,如果这状况持续过久,那他们的店极有可能会在资金周转困难和业务骤减的两相夹击下,被挤入摆烂的死胡同。
谁料,金洪波竟满不在乎地说:“这店当初是钱巧云卖掉家中的十头肥猪,一步一步做起来的。我已经做下了对不起她的猪狗之事,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生命流逝而不救。”
彭灿心知他说的“猪狗之事”是指什么,一时无言以对。
04
遗憾的是,金洪波花费一年多时间,带钱巧云在上海和广州大医院都转了个圈,得到的结论都同样让人绝望:无力回天,只剩时间问题,和减轻末期痛苦。
钱巧云也不得不认命,撑着气若游丝的气息,无奈回家。
命运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是人都知道钱巧云命不久矣,却没谁能确切地知道,她究竟还剩多久。
回家后的她饮食时好时坏,每天蔫蔫的,隔两天去街卫生室打一次掩耳盗铃式的消炎营养针。
这种类似于寂静深夜等待第二只鞋掉落的煎熬,使得金洪波对创业同伴和发妻的耐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他言行举止的天平又倾回了彭灿那头,不但当着外人的面骂钱巧云得了“瘟病”,害他人财两空,还特意选在该带钱巧云去打针的日子里下乡拉业务,或找工匠们联谊。
钱巧云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再不愿承认、接受也懂得了,金洪波现已把彭灿当作了替补老板娘,只待她两眼一闭,便走马上任了。
于是,47岁生日这天,她特意把娘家哥哥和一双儿女都召回,并当着众亲的面,要求金洪波将两套房中的一套和两处地方共五个铺面,分别转至儿子和女儿名下。
金洪波没料到风烛残年的钱巧云,临了还能把好好的生日宴办成,专门针对他的鸿门宴,脸上有些难看。
奈何大舅哥在一旁不停劝和:“妹夫马上就是半百之人了,这些东西留着将来也是给他们。这是巧云的临终遗托,兄妹夫妻一场,我们都该让她安安心心走的。”
身旁儿女眼里也满是期盼。
05
金洪波只消片刻就想明白了,自己与彭灿的那点事,众人,包括钱巧云肯定都心知肚明。
她蛰伏数年,选择在生命的尽头才给出致命一击,还口口声声表示,只想替孩子们留点保障,只字不提他和彭灿的事,替他留足了颜面,他该知趣了。
于是,杯中的小半杯白酒见底后,金洪波终于松口,答应了钱巧云的要求。
下一秒,钱巧云就让女儿拿出事先写好的遗嘱,让金洪波签字,并约好第二天去公证。
签字完将纸笔还给女儿时,金洪波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没有答应,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这边钱巧云是心满意足地偃旗息鼓,专心应对病魔去了。
那边彭灿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金洪波意识到钱巧云仅给他留了个落脚处,和一台看着豪气实则用处不大的车,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瓷砖店,智商瞬间回笼,大刀阔斧整理起瓷砖店来。
发现手上资金所剩无几,仓库中的货也只剩下些残货,尾货,全是卖不出去的次品,甚至当垃圾都得花钱请人去扔的后,他戴着老花镜琢磨起了电脑里的数据。
彭灿万没想到,金洪波连加三个晚班,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指责她在从中吞吃回扣和做假账。
彭灿分辩道,店里支出一直照老标准没变,只是出货后的回款有时客户没现付给她,而是在装修完后直接给的金洪波,或钱巧云。
类似的情形,她自然拿不出证据来。
同时,她觉得这些年里自己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呕心沥血,帮特殊时期的金洪波撑起了另一半天,金洪波却非但没半点感激,还给她扣黑帽子,委屈至极。
06
男女间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如水上浮萍一般,看着挺绿意盎然,实则是没一点根基,最经不起折腾的。
金洪波拿着近几年的银行流水,找彭灿反复对账的第五个晚上,彭灿的忍耐便到了极限,跟他大吵一架后,提出辞职,哭着冲了出去。
这一举动,理所当然地被金洪波认定为了“畏罪潜逃”。
他连着几晚上都跑去彭灿租住地找她,直到半个月后才从房东那儿得知,她竟然在两个月前就搬走了,说是自己买了新房。
如果说,彭灿的逃离只是给金洪波心中怀疑的种子浇了拨水的话,那房东的话则是给这种子提供了恰到好处的营养,让它直接生根发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金洪波发疯般地找店里的前员工和邻居,打听彭灿的下落。
见他们都纷纷表示,从没听说过她买房一事,他才见识到了彭灿表面美蛇下的蝎心毒——这个女人,自打踏进他店门起,就打起了他的主意,她既要钱也要人。
生意好的时候,钱是快速流动的,流动会带来利润,有利润撑着,压根儿不觉得手上开支大;但生意不好了,买菜加油要钱,店里还剩两名员工工资得照发,房租水电费似乎永远也攒不起。
那边钱巧云还得雷打不动地吃药打针。
金洪波举步维艰了。
面对现实的无助,跟遭遇到彭灿“背叛”后的打击,两相碰撞,让他逐渐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戾气中。
事有凑巧,金洪波因遍寻彭灿无果恨上了所有女人,却意外在去一茶馆老板那儿讨欠账时,瞄见她带着一个男人进了包厢。
站在包厢门口,手搭上把手的一刹那,他拿出毕生的克制力,忍住没开门,而是跑回楼下蹲守。
07
吊尾线跟着彭灿进单元门,在电表房看到502户名上的彭灿两个字后,金洪波胸中的怒火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电表上的好多户名都是他认识的一个开发商,在建材行业内打滚多年的他一看就知道,那些房都是办的按揭。
彭灿的房,是全款买下的。
按这些年彭灿的实际收入,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经济能力的。
这房的存在,和她前脚从自己那儿走出,后脚就带其他男人回家的举动,就是对自己猜测的最好印证。
倒完垃圾刚想回电梯间的彭灿,看见金洪波,无异于是见了鬼。
然而金洪波却没给她丁点反应的时间,一把拽着她进电梯间按了最高17楼钮,门还没关全,他的右手虎口便卡上了她的脖子。
彭灿呼吸顿时困难,金洪波却圆瞪双眼,呲着牙质问她:“老子待你还不够好吗,买菜做假账,借装修店铺拿回扣,你才来五个月我就发现了。这些年老子养的叫花子大小都有,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谁成想,你的胃口竟这么大,给了你两个大金镯子一台小车还嫌不够。
这房怎么的也要百多万吧,最简单的装修都得二十万。
不用想也知道,那里边的瓷砖也全都是从老子店里偷来的,对不对?
把老子榨干了就想跑,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你这是把老子当啥了?”
被愤怒冲破头的他只顾着发泄自己,丝毫没意识到彭灿的脸已经慢慢胀成了紫红色,试图掰开他手臂的双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万幸的是,电梯到十七楼时,进来了一个男人。
08
空气流动带来的凉意,男人惊诧的表情,和掏手机的举动,使得金洪波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剧烈咳嗽几声,深呼吸后,彭灿制止了男人报警的举动。三人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随电梯回到了彭灿所在的5楼。
电梯门开后,彭灿拿外套裹紧身体飞速冲了出去,金洪波瞪着要冒出血来的眼睛,无奈地目送她离去。
电梯门重新关上时,他的脑袋像突然失去支撑那样,无力地垂了下去。
再抬头时,他痛苦地对之前的男人说:“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东西,就是女人。”
男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同样惊魂未定的,还有彭灿。
金洪波说的她买菜做手脚,和借铺面装修拿回扣,都是事实。但她认为那都是她该得的。
店里业务员早八晚六店点上下班,底薪加提成多的时候两三万,自己几乎每晚都加班,却雷打不动四千,到后来的七千。
大金镯子是金洪波睡过她才给的,车也是他淘汰下来的旧车。
她只有在旁门左道上找些额外收入,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她新房用的地板砖和墙砖,也确实是来自金洪波店里,只不过都是一些卖剩的,被淘汰的尾货。
金洪波说的下家,是她那攀高枝落败,闻着她身上铜臭味死乞白赖找来的前男友。金洪波其实在她社交软件上见过照片,只是没认出来而已。
那人她是断然不会再要了的。但前几分钟差点儿死在金洪波那病入膏肓的正妻前,是真没在她的最坏打算中。
这种导致她尿失禁膝发轨的恐惧和后怕,一定会伴随着她的整个后半生。
也许,这也是那些贪图捷径的人的必修课,因为捷径的另一面往往都是悬崖,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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