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和智库总第916篇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正文4696字,读完约需10分钟。
2024年,除部分地区持续动荡外,非洲总体局势保持稳定,多国举行选举,但“逢选易乱”问题并不十分凸显。同时,受内外多重因素影响,非洲有关国家在经济发展、内部治理等方面仍面临不同程度困境。2025年,非洲整体局势有望进一步趋稳,但在大国竞争持续加剧的背景下,非洲国家面临的内外环境或更趋复杂,部分地区局势激化、风险外溢的不确定性或进一步升高。对此,中国需予稳慎应对,并进一步加强在政治、经济、外交、安全等领域的战略统筹,在非洲安全、稳定和发展方面持续发挥积极的建构性作用,确保中非务实合作取得更多新成果。(一)非洲政局总体保持稳定,但部分国家出现动荡和挑战。2024年,非洲阿尔及利亚、博茨瓦纳、乍得、科摩罗、莫桑比克、毛里塔尼亚、毛里求斯、纳米比亚、卢旺达、塞内加尔、南非、突尼斯、加纳等13国举行大选,有关国家总体实现了权力的平稳过渡,但仍有以下几方面动向值得关注。一是莫桑比克10月选举后,反对派质疑选举结果,动员民众举行抗议并引发大规模、持续性骚乱,截至2025年1月初,已造成至少278人死亡,对莫国内及周边地区经济发展与安全稳定造成不利影响。二是南非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ANC)在选举中首次失去议会多数席位,与民主联盟、经济自由斗士党等组建联合政府。也因此,后续ANC在国内经济、俄乌战争、中东问题、对华政策等方面将不得不向亲西方的执政联盟党妥协。三是塞内加尔、博茨瓦纳、毛里求斯等国政权更替,其中博茨瓦纳反对派联盟首次赢得大选,终结了博茨瓦纳民主党57年的执政地位。这几个国家政权更迭的主要原因在于民众对经济增长放缓、生活成本上升以及政府腐败的不满,但新政府上台后仍面临债务重组、治理改革等棘手问题。此外,非洲部分国家在国内政治社会领域亦面临严峻挑战。6月,肯尼亚因贫富差距扩大、税收政策调整、警察暴力镇压等问题爆发一系列大规模抗议活动。美国及有关国际组织呼吁肯尼亚政府与民间社会进行对话,鲁托政权未来面临的不确定性增大。8月,利比亚的黎波里和班加西两政府之间冲突不断。的黎波里(西部政府)试图控制央行行长任命,引发班加西(东部政府)不满,后者因此暂停利比亚逾63%的石油出口,最终双方达成妥协。这些事件也反映出非洲国家内部治理的深层次问题。(二)部分地区安全形势恶化。一是萨赫勒地区反恐态势愈发严峻。美国2024年9月从尼日尔撤军,失去西非重要据点。西非国家在俄雇佣兵组织“非洲军团”协助下打击“伊斯兰国西非省”“支持伊斯兰与穆斯林”(JNIM)等伊斯兰极端势力,但效果不佳。相反,JNIM等组织9月对马里巴马科等大城市发动袭击,造成严重人员伤亡。二是刚果(金)东部地区冲突持续延宕。刚果(金)与卢旺达和平谈判进展缓慢,刚果叛军组织“M23运动”进攻南北基伍省的矿业重镇,并通过把控关键矿产出口攫取经济利益。三是东非地区有关国家矛盾不断激化。在尼罗河开发问题上,埃塞俄比亚复兴大坝9月完成蓄水,这加剧了其与埃及、苏丹的水资源争端。在索马里兰问题上,埃塞俄比亚与索马里兰签订谅解备忘录,承认索马里兰独立并借此获得柏培拉港口的使用权,这令索马里与埃塞俄比亚关系急剧恶化。受上述问题综合影响,埃及、索马里、厄立特里亚等国针对埃塞俄比亚加强了外交和军事合作。四是苏丹内战进一步激化。苏丹政府军与“快速支援部队”在达尔富尔省及法希尔等地交火,加剧当地人道主义危机,并给周边国家安全造成外溢影响。当前,美国推动的苏丹和平进程,以及联合国安理会推动停火的努力均告失败。此外,阿联酋、乌克兰等域外国家向冲突双方提供武器与人员支持,将进一步加剧冲突的复杂性与长期性。五是西撒哈拉问题出现升温态势。摩洛哥积极推动西撒哈拉解决方案,并得到法国支持,这导致法国、摩洛哥与阿尔及利亚关系明显恶化,为地区局势平添变数。(三)大国在非战略竞争愈发激烈。俄乌战争令俄面临美西方空前制裁与孤立,为摆脱不利局面、谋取更多地缘政治利益,俄有意识加大对非影响,一方面借“俄罗斯-非洲峰会”之机积极推动俄非能源、电信等方面合作,另一方面以军售军援和“非洲军团”为主要抓手,持续介入非洲有关国家和地区的政治、安全事务,并取得一定进展。与此同时,美西方亦有针对地加大了对非投入,试图通过外交、经济、金融等手段巩固对非影响。2024年,法国举办第19届法语国家峰会,日本举办第9届东京非洲国际发展会议筹备会,以期进一步维系对非政治、文化与经济影响。美国务卿布林肯2024年年初访问非洲四国,总统拜登亦于12月2日至4日访问安哥拉,意图推动美非关系发展。与此同时,美还基于G7全球基础设施与投资伙伴关系,持续推动对洛比托走廊项目投资,以谋求建立对非合作“新模式”,并借此影响非洲有关国家关键矿产开发与国内经济。此外,2024年摩根大通还在东非等地启动开展债券承销业务,谋求扩大对非资本市场影响,加大非洲国家对美西方金融体系的依赖。(四)非洲国家战略自主姿态凸显。非洲国家在外交与安全等领域着力寻求战略自主。外交上,南非、塞内加尔等国在2024年1月的不结盟运动第19次峰会上对外宣示“不结盟”立场,并拒绝在俄乌战争等热点问题上选边站队。安全上,非洲力求摆脱西方控制,尼日尔、乍得先后在2024年4月、5月正式终止与美国的军事协议,并要求美撤军。此外,乍得、塞内加尔、科特迪瓦还于2024年12月宣布终止与法国的防务协定,并要求其尽快撤军。(五)非洲国家经济仍处脆弱状态。尽管2024年非洲国家试图通过重组债务、吸引投资等政策推动经济发展,但受全球经济复苏乏力、金融紧缩,以及既有债务存量巨大等因素制约影响,非洲国家经济仍普遍面临发展困境。受经济结构单一和资源价格下跌影响,非洲资源密集型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仅为非资源密集型国家的一半。非洲不少国家经济仍受到战乱、极端气候、电力短缺等问题的冲击。同时,受自身偿债务能力弱、欧美债券市场利率高企等因素影响,许多非洲国家难以获得低成本融资。此外,高贫困率、高失业率、治理能力薄弱等问题叠加高通货膨胀率所带来的生活成本上升,以及宏观经济调整带来的失业率上涨等短期影响,也令非洲不少国家的经济社会承压加大。(六)人道主义危机加剧。一是公共卫生方面。2024年,猴痘病例在非洲地区快速增长,截至2024年10月6日,非洲共有36787例疑似病例,7535人确诊。相关疫情导致有关国家医疗系统压力增大,拖累经济增长。二是气候环境方面。因气候变化,撒哈拉以南地区洪灾频发,尤其以苏丹、尼日利亚、索马里等国为甚。洪水导致基础设施破坏、农田受损,食品、饮用水与电力供应中断,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同时,洪水还导致农作物大幅减产,进一步加剧了粮食危机。
(一)地区安全形势存在不确定性。一是萨赫勒地区可能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JNIM势力范围将从马里、布基纳法索向外扩张,可能蔓延至科特迪瓦和贝宁北部,进而威胁西非沿海地区安全。与此同时,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西共体)影响力将持续减弱。在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相继退出西共体背景下,更多国家可能转向“萨赫勒国家联盟”,地区合作机制将进一步分化。此外,法国在该地区的传统影响力将进一步削弱,这为俄填补真空腾挪了空间。二是东非地区地缘政治矛盾或将进一步上升。埃及有可能加大对索马里的军事援助,进而加剧地区地缘政治冲突。苏丹内战存在长期化趋势,其影响将进一步外溢,对周边国家造成冲击。三是西撒哈拉问题热度或持续升温。随着摩洛哥积极推动其解决方案,并得到法国等西方大国支持,该问题将在地区政治议程中占据更重要位置,但同时亦会进一步加剧摩洛哥与阿尔及利亚紧张关系,影响马格里布地区整体稳定。(二)大国竞争或令非洲整体外交环境更趋复杂。根据特朗普政府以往行为特点及此次当选后的对外政策表态,其未来对非政策大概率将坚持对华竞争与削减政府开支的总基调,并会更加倾向于与有关国家进行中短期利益交换。总体看,经济上,特朗普新政府将会更加倾向于以私人机构对非投资代替政府对非援助,并在资源获取等方面加大对华竞争。在对外加征关税背景下,特朗普新政府大概率会利用续签《非洲增长与机会法案》(AGOA)保持对非合作的灵活性。外交上,特朗普政府一是有可能迫使英国与毛里求斯放弃原有协议。候任美国国务卿卢比奥在2024年特朗普竞选期间曾宣称,将查戈斯群岛控制权交还给毛里求斯“将有利于中国”,对美国构成“严重风险”;二是大概率会承认索马里兰并建立军事基地,以瞰制我吉布提基地,并会在增加对非洲之角控制力的同时,借助阿联酋等中东国家加大在该地区能源、关键矿产乃至军事领域的投入,对我影响力予以对冲;三是通过否决南非在AGOA中的贸易优惠地位,加大对南非施压,阻滞其与中俄之间的合作。在特朗普新政府减少对非投入、法在非影响力式微的预期背景下,其他域外大国或进一步加大对非投入。预计印度和日本将加大对非经济合作,视俄乌战场情况,俄亦有可能持续加强与非洲有关国家的军事安全合作,这无疑将会令非洲整体外交环境更趋复杂。(三)非洲国家将基于自身利益需求采取不同外交策略。整体看,非洲国家并不愿沦为美对华竞争的“马前卒”,而是希望利用中美竞争提供的机遇,谋求本国利益特别是投资与经贸利益的最大化,并在区域乃至国际问题上获得更大独立性与更多话语权。而不同地区国家根据自身利益需要,在外交事务上亦会采取不同策略举措。例如:萨赫勒地区三国(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基于反殖民立场和维护自身安全需要,或将进一步加强对俄合作。安哥拉、刚果(金)、赞比亚等国基于在洛比托走廊项目中的获利考量,或将继续寻求与美合作。与此同时,尼日利亚、埃及等传统立场较为稳固的国家,将会延续相对中立的实用主义策略,以吸引更多外部投资和支持,助力本国现代化与工业化建设。(四)中非经济合作将面临更多冲击。预计美西方后续将会以关键矿产、经济合作为抓手,辅以舆论战等手段,持续抹黑中国形象,并向非洲有关国家的亲华政府施加外交压力,以遏制中国在非影响力,阻滞中国企业的在非拓展。拜登在任期结束前访非洲,大力推动对洛比托走廊项目的基建投资,以期为中非国家提供替代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融资方案。2025年,洛比托走廊沿线国家将翻新安哥拉—刚果铁路段,并进一步论证铺设“绿地铁路”的可行性。该项目将与中国对坦赞铁路的翻新工程竞争关键矿产运输的主导权。同时,中国与非洲国家的关键矿产开发合作也会继续面临来自美西方的压力与冲击。美西方国家还会持续利用舆论工具扩散并强化所谓“债务陷阱”等负面叙事,并通过推动人权与环境调查,加强对中资企业的打压。2024年12月,美联社对中国企业在刚果(金)Okpai保护区内“非法”开采黄金一事进行密集报道,用意十分明显。非洲是全球南方的重要组成部分,发展潜力巨大。未来,中国需立足中非合作论坛成果,发挥自身产业、技术优势,深化对非经济合作。一是持续深化中非在产能、矿产开发等方面的合作,助力非洲国家工业化进程,强化中非矿产资源产供链融合。二是加强数字经济、绿色经济等新兴领域的对非合作,更多利用“小而美”的投资项目,推动相关产业在非布局拓展。三是结合非洲国家在粮食安全领域的需求,深化对非农业技术合作,加快在南非、埃塞俄比亚、赞比亚等地的农业技术推广与耐旱作物合作研发。国际政治领域,要支持非盟在非洲地区事务中发挥积极作用,支持非洲国家在安理会、G20峰会等国际场域中积极发声。同时,还应进一步聚焦社会治理、现代化建设等领域加强对非经验分享。此外,需在持续推动中非人文交流、民心相通基础上,进一步加强涉非舆情监测,及时回应、对冲各种不实抹黑叙事言论。密切跟踪萨赫勒、东非等地区的动荡局势发展动向,持续调整完善应对预案,以确保在非人员、项目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