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泉映月听松涛 》掌上文艺微刊
在讲述这个故事之前,请大家先听两首耳熟能详的歌曲:
你们可知道,这两位歌唱家曾经在他们40年的歌唱生涯中,引领了中国歌坛20年的辉煌!
“我约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已决定在8月1日和你结婚!”
没有恋爱,甚至在此之前不确定彼此心意。
“中国流行音乐的开山鼻祖”朱逢博还是在30岁那年大胆求婚。
婚礼在6天后匆忙举行。
男高音歌唱家施鸿鄂在此之后专情于妻子,一心一意爱了她41年。
朱逢博与施鸿鄂
很多人听过朱逢博的《金梭和银梭》《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橄榄树》《踏浪》《美丽的心灵》……
知道她那一唱封神的歌剧《白毛女》,听过那句“南有朱逢博,北有李谷一”。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走上音乐路之前,朱逢博梦想成为建筑工程师。
只是在工地上唱了首歌,她就被领导以特殊人才引入了上海歌剧院。
歌唱40年生涯中引领中国歌坛20年的辉煌。
有着“中国新民歌之母”的美誉,被海外人称为“中国夜莺”。
而在这些成就的掩映下,有谁听过她与丈夫琴瑟和鸣成为“乐坛伉俪”的故事?
又有谁知道在风雨同舟41年后,她守了丈夫的骨灰14年直到现在……
音乐来得猝不及防
1937年出生在泉城济南,朱逢博有位做工程师的父亲。
“我爸手很稳,他画直线不用尺子,画圆也不用圆规。我觉得好神奇,对这工作也很感兴趣。我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建筑工程师。”
有理想也愿意付诸行动,朱逢博自小学习美术,喜欢看与建筑有关的书。
小学时能将国内外的知名建筑物如数家珍。
初中在父亲的指导下画有趣味性的亭台楼阁。
高中时被父亲的同行夸赞建筑审美别具一格,设计很有灵性。
后来考入同济大学建筑系,好的学习态度和强大的兴趣让朱逢博不断进步。
可就在小姑娘打算为理想奉献终生的时候。
“音乐”两个字阴差阳错地截断了这份未来,给了她另一份辉煌。
1960年,一个建筑工地发起了一场工人联欢会。
作为工地的考察人之一,朱逢博被邀请出演节目。
本着唱歌最为简单的想法,她站在简单的舞台上唱出了甜甜的歌。
谁知道这一唱,就让台下带队来公演的歌剧院领导大喜过望。
当即打听朱逢博的信息,马不停蹄前往同济大学。
“有位在建筑系上课的学生朱逢博,她是个天生的好歌者。学校能不能让她去我们歌剧院?我保证,她未来在音乐上的成就绝对不低,她会成为有名的歌唱家。”
领导言辞恳切,随后被喊来的建筑系教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不知道朱逢博唱不唱得好歌,我只知道她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
教授毫不相让,但抵不过对方的釜底抽薪。
第二天一早朱逢博就被人接到上海歌剧院。
一进会议室就是好几位自报家门的艺术家。
有位女士温声细语地请朱逢博唱首歌,再展歌喉后,“必成歌唱家”的评价让女孩不敢置信。
事情最后传播出去惊动了上面的人。
1960年,23岁毕业的朱逢博被一份文件,以特殊人材的身份调入上海歌剧院。
被安排一边在上海音乐学院进修,一边登台演出。
“我那时候说实话对唱歌兴趣不浓烈,但已经从事这份职业了,还有人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我就不想让这些人失望,自己想做出一番成绩。”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是老天爷主动喂饭吃。
耐得住的性子和勤奋的态度,再辅以让人羡慕进骨子里的超高天赋。
没学过音乐的朱逢博一接触相关课程,就能较快掌握各种民歌唱法。
从1960年到1965年,《刘三姐》《嘉陵怒涛》等歌剧被她唱得有模有样。
《社长的女儿》《红珊瑚》等表演也被无数观众喜爱。
迅速在上海成名,此时的朱逢博28岁。
在60年代,28岁的女性大多结婚生子,而朱逢博连恋爱都没谈过。
“我进团没多长时间领导就找过我,他严令禁止我谈恋爱,30岁以前不能结婚,要我专心致志地学唱歌。”
但爱情这种东西,遇上的时候就不讲任何道理,管你有没有过约定。
上海歌剧院里有位年轻的演员施鸿鄂,他掳走了朱逢博的一颗心。
爱情让人晕头转向
1934年出生的施鸿恩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16岁考入上海音乐学院,22岁去往索菲亚国立音乐学院歌剧专业深造。
28岁在世界青年联欢节古典声乐比赛中拿下一骑绝尘的最高分,震惊世界古典乐坛。
也得到我国某位领导人亲说的“为国争光”。
后来回到国内在上海歌剧院做主要演员,也做老师。
歌剧院的不少年轻人都喜欢施鸿鄂的音乐,朱逢博也是其一。
最初两人有交集,是朱逢博想要掌握更多知识,经常向施鸿鄂请教。
一个认真教,一个用心学。
一教一学之间,年轻男女就撞出了火花。
朱逢博知道自己喜欢施鸿鄂,但想到对方在音乐会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当时报界赞美他有着黄金般的歌喉,说他是‘中国歌坛上灿烂的明星’,那么优秀的人,我觉得配不上他,况且领导们很盯我,告诫我不能跟男同志谈感情……”
这边的朱逢博敏感又有顾虑,那边的施鸿鄂也经受着煎熬。
施鸿鄂
其实在两人教学的时间增多后,施鸿鄂就发觉自己的心就总是乱跳。
只是朱逢博当时正是事业上升期,不想打扰对方专心的劲头,也不确定对方的态度。
两个有情人就这样各自画地纠结。
1965年,朱逢博唱响芭蕾舞剧《白毛女》中“喜儿”的词。
一段《喜儿哭爹》让台下听众涕泪涟涟。
从上海出发到全国各地演出,之后去往海外演出。
朱逢博的《白毛女》被奉为经典,她也成为歌剧院的台柱子。
只是转头进入1967年,一场文化浩劫悄然展开。
艺术被打入尘埃,相关工作者也被迫与艺术暂别。
朱逢博的演出被叫停,学校的课程也停止。
正惶恐的时候施鸿鄂出现。
可能是危难中更能看出一个人的情。
几个月的陪伴让朱逢博感受到了眼前人对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关心。
于是她决定向前迈出一步。
1967年7月26日,施鸿鄂去院传达室看报纸时发现了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今晚11时在排练厅楼梯口等我。”
而署名只有一个字——“朱”。
当即血液就要逆流,会不会是朱逢博?施鸿鄂紧紧抓着信紧张又兴奋。
一个白天都被用来打扮自己,换了好几件衣服,挑了又挑皮鞋,梳了好几个发型。
好不容易等到10点就忐忑地在楼梯口等待。
“我那天了白连衣裙,头发披着。远远看见他我就紧张,到面前了连招呼都没打,我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约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已决定在8月1日和你结婚’。”
据朱逢博回忆,自己说的时候声音都发了抖,说完也害羞地哭了。
而一向能说会道的施鸿鄂只剩手足无措。
“他没给我擦眼泪,但抱了抱我,跟我说‘我觉得你选的日子特别好’!”
没有像一般情侣那样牵手逛过公园,没有一起看过电影。
没有单独吃过饭,甚至连平时教学,两人也很少在没人的情况下进行。
但即使如此,33岁没谈过恋爱的正统意大利美声学派男高音歌唱家。
借了歌剧院10多平的一间房子,带着32岁以民歌见长的女歌唱家开始置办家具。
事业走上超凡时刻
这是一个双向暗恋又双向奔赴的爱情故事。
6天后的8月1日,外面的浩劫正盛时。
浦江之畔一条弄堂的小屋里,桌子窗子上的喜字映着新婚夫妻红红的笑脸。
他们正忙着给前来祝贺的十几位朋友分发喜糖。
“我们结婚比较匆忙,两人从宿舍搬出来也没来得及置办什么。有架在旧货店淘来的钢琴,歌剧院给了两张钢丝床并在一起,两床被子两个枕头两把木椅,一个小书架,很多音乐书籍,这就是我们那时候全部的家产了……”
虽然生活稍显简陋,但结婚后的朱逢博心里充实欢喜。
早上起来和丈夫一起练声,下午可以弹弹钢琴,来个二重唱。
晚上月亮出来了,他们还会牵手在小院里散步。
后来两人迎来儿子施劲,小家庭里更是充满欢声笑语。
1974年,朱逢博被“最牛艺术团体”中国艺术团招入其中,并成为第一独唱演员。
随团在国内外演出几千场,举行个人独唱音乐会,跟着领导人完成出访活动。
渐渐成为中国乐团的领军人物,开启自己独领风骚的20年,被世界人赞誉为“东方的夜茑”。
而在40多年的歌唱生涯里,朱逢博用800多首歌曲,丰富了几代人的音乐世界。
《兰花花》《青春舞曲》《山丹开花红艳艳》《雪莲花》《金梭和银梭》《橄榄树》《满山红叶似彩霞》《踏浪》《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洁白的羽毛寄深情》《雪孩子》《夜来香》……
除此之外,她为芭蕾舞剧《白毛女》中“喜儿”的伴唱以及那首《那就是我》。
被评为中国十大经典艺术作品(及歌曲)之一。
赞美新一代清洁女工的《美丽的心灵》传往世界。
被选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音乐教材……
上世纪80年代,歌坛众人在朱逢博的名字旁加上一个李谷一。
说音乐圈里有“南朱北李”。
对于这个话题,李谷一曾连连摆手。
她说:“我比不上朱逢博姐姐,当初她唱主角时我还在拉幕布。而且她的的歌唱水平和她的艺术成就一样,都是不可超越的大山。”
李谷一 朱逢博
中外民歌都会唱,校园歌曲也能来,儿童歌曲不在话下。
民间唱法结合丈夫指导的美声唱法,她在一些音乐技巧方面有着相当高的境界。
个人专辑《蔷薇处处开》写下新中国音乐史上的第一盒立体声音带。
拿到“新中国十大女高音歌唱家”称号,获得“艺术家终生成就奖”。
成为首届“中国金唱片奖”获得者,连续4届获得云雀奖……
而在获得这些荣誉的背后,朱逢博说:“我必须要感谢我的丈夫!”
网上对于施鸿鄂的的评价是:“他的美声唱法影响了整整一个时代的中国歌坛,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师级音乐家。”
能用意大利语、德语、英语奉上各部经典歌剧,也能将我国的民族歌曲唱进人心。
能让《茶花女》《多布杰》《波西米亚人》《图兰朵》穿透云层。
也能让《沙家浜》《楚霸王》《满江红》光彩照人。
一曲《松花江上》让无数听众潸然泪下,一曲《满载友谊去远航》让人嘴角带笑。
一人心里满是思念
可就是这么一个成就不凡的男人,却愿意站在幕后,让妻子站在光亮的地方受人喜爱。
施鸿鄂非常支持朱逢博发展事业。
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费尽心思地打通妻子在美声和民族唱腔上的结合之路。
鼓励妻子关注通俗歌曲,支持其将台湾校园歌曲带入内地群众的耳朵。
而在这期间,施鸿鄂还主动接过照顾孩子的重任,不让朱逢博为家庭多操一点心。
只是有获得就相应的有所失去。
朱逢博在事业上获得了非凡的成就,在生活中就缺失了对孩子的陪伴。
“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是遇到了我爱人,有幸福的家和可爱的孩子。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愧疚是缺少了对爱人的陪伴,缺失了孩子的成长历程。”
在外忙碌的日子里,朱逢博最爱给丈夫写信,就算是后来有了电话她也愿意手写思念。
日积月累下来的信都被施鸿鄂好好收起,夫妻俩上了年纪后还一封封拆开细细回忆。
而对于儿子施劲,朱逢博也想要尽力陪伴。
只要有休息的时间,她恨不得时刻黏在儿子身边。
教儿子唱歌、弹琴,带他去动物园、植物园。
只是这样的陪伴在施劲成长的历程中总归是少数。
2000年,63岁的朱逢博淡出了歌坛。
当时的施鸿鄂身体也不太好,夫妻俩便放缓脚步享受生活。
只是做了一辈子的音乐,老两口都有想将一身本领传承下去的打算。
成为音乐学院的老师,朱逢博带出过林峰、朱枫等优秀歌手。
施鸿鄂教出了戴玉强、程志等男高音歌唱家。
可惜这种相互扶持、共同前行的道路没走太长时间。
2008年,74岁的施鸿鄂安静地在家中长逝。
而骤然失去相伴41年的爱人,朱逢博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家里空荡荡的,以前我喊一声他立马就应,现在我喊很多声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坚持不让丈夫的骨灰下葬,朱逢博将其放在卧室里,幻想着老伴还在身边。
十分珍惜自己与丈夫的二重唱卡带专辑,想得紧的时候就拿出来听一听。
见不得母亲这么让人心酸的样子。
早年下海经商且有所成的施劲买了一套大房子,将母亲接到身边生活。
儿子孝顺,每天出门前会打招呼,晚上回家后会在母亲身边分享一天见闻。
儿媳体贴,带着婆婆出门游玩,认识新朋友,适应新环境,寻找新乐趣。
孙女活泼,上了奶奶的母校同济大学,喜欢缠着奶奶问其年轻时候的故事,爱听奶奶唱歌。
在家人的陪伴下,朱逢博脸上渐渐多了笑容。
她知道伤怀只会让活着的人和自己一起难过,于是便学着将爱人存于心底。
爱上了养花,也喂了两只鸟。
教儿媳妇唱歌,也学着唱孙女喜欢的流行歌曲。
如今朱逢博87岁已过,她和丈夫阴阳相隔已经16年。
变了的是更加衰老的容貌,不变的是心底一直都有的思念。
忘记年轻时所得到过的荣誉与赞扬,始终记得爱人陪伴自己的点滴日常。
还是将丈夫的骨灰放在卧室。
朱逢博说:“我老伴一直活着,他活在我们的歌里,也活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