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国 · 有人走过山岗，在苍老的风沙里回到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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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吟（组诗）

秋天，河水冰凉，草木苍黄

汽车驰过原野，羊群在风中回望

风吹草低，一只毛色枯黄的兔子

是这个季节跳动的意象

谁的箫声撕裂岁月的心房

村头落木萧萧，一锅子旱烟抽出往事的味道

有人在梦里渐渐老去

有人在河边捡起生锈的历史

有人走过山岗，在苍老的风沙里

回到故乡

想一个人，在晚风里

独对凄凉的江山

想一个人，回忆着，点点滴滴

到黄昏

想一个人，如同回想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就写在记忆里，写在

风沙堙没的岁月里，缠绕着我孤单的灵魂

静静地翻阅中，风沙吹写的历史

有一些苍茫，有一些悲壮

想一个人

一个美丽的容颜

在寂寞相伴的日子里

秀发飞舞的精灵，如今只剩下

一颗红豆，几许馨香……

那颗红豆如今就在思念里

象征着那些为爱痴狂的岁月

和我岁岁年年的哀愁

就这样，我们走过萧瑟的田野

在这个残缺的冬天，爱人，我们都已不再年青

拥抱我吧，像多年前的那样

别在乎这原野的风大

别太在意我们面对的那个结局

别让风吹乱了你美如黑夜的秀发

亲爱的，你看：岁月是如此的荒凉

有一些凄凉的东西让我们

泪如泉涌

爱人，趁着最后一粒逐渐暗淡的星光

拥抱我吧，达达的马蹄声里

我们再也不会有美丽的错误了

古道。我迎风而立，作一次远离尘世的抒情

一场雪在夜晚静静地飘落：风情万种

这古道就真的有些艳史了

有一首歌被我吟唱了许多年，有一个女子

弹着箜篌远去了，不再归来

我等待了许多年……这首歌

就写在古道上，被我吟唱了许多年

有一道篱笆，那是我们隐居的家园

有一片荒村，那是我们

守望的视线，疏疏落落地

写进我爱你的诗歌里

这条路就在这里，随时都会

穿越残酷的青春，穿过我们灵魂的荒原

这条路就在这里

我称之为古道……

我要写到冬天

三天前的那场小雪像我的心情一样

静静地，飘落下来

说不见就不见了

满地飘摇的枯草

古堡上寂寞的歌声

一次荒凉的爱情伴我走过

一个寒冷的冬天

离别的日子一无所有

我苦涩的诗篇送给你的

是一片淡淡的感与伤

在秋天，有些东西注定是要飘零的

我不由自主地想到爱情

为什么会这样？我守望一生的幸福

难道真的是

一片落叶的姿态么？

走在冰凉的雨里，我单薄的衣衫

无法抵御岁月流逝的颤栗

心与心的交汇是无法企及的奢望

就如现在，我身旁默默跟随着的这只羊

它的目光不在我身上，而在

远在天边的另一只羊的思念中，孤单是永远的红豆

它的肚腹在季节的变换中渐渐隆起

在秋天，创造一个生命也许要比监守一份清净伟大的多

而一只羔羊的温度会伴随着它走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一只羔羊会带给它消失已久的童年，静静地

回忆……

当有一天秋风吹来，我的思想会凋落成一地荒芜的记忆

我什么也不想，只想爱情

让那些记忆的岁月在风里变成一枝香烟的长度

一截一截地燃烧，一点一滴地抖落，一丝一缕地飘散

我每次回忆起一个镜头就猛吸一口

抽完了，续上一枝，再抽……

抽着抽着，秋天就来了

我一下子惊愕成一棵树桩了，看不清时光的年轮

一枝钢笔吐尽了墨水躺在纸上，被我

遗忘在季节里，和我的心情一样

是一派浓浓的秋意……

用一首诗的温度打开一个冰冷的夜晚

就如用一头羔羊的温度

抹去一个寒冷的冬天

而一个个面朝大风的日子

怎能抹去一个男人一生的苦难？

每一个渺小的日子

我站在故乡的山巅，站在

疲惫而贫寒的岁月里

用一件件铁器和一头骡子

经营着渺茫的生存和遥远的幸福

拿什么来打开我零度以下的温暖？

如果一首诗需要用一个夜晚的忧伤填满

那么我守望一生的温暖

需要多少个贫穷的夜晚？

只不过是一种苦难邂逅另一种苦难

而已

大地给了女子光洁的肌肤

用来触摸

那些相拥牵手的清晨

柳树依依的倩影

在风里摇曳

在雨里摇曳

我爱过的那些皎好的面容

那些妩媚的低头浅笑

刹那间妖娆成一只只妖精了

这个黄昏，我依然站在乡村的田园牧歌里

看一群追逐的落叶

在一片片凋零的故事里

一一沉寂

一一死亡

几只羊儿，打着情骂着俏

走在丰收后荒凉的大地上

远了、远了  一次次掠过指间的黄昏

像一缕缕飘过指间的香烟

一丝一缕地，凋零了，飘散了

忧伤的有谁？

这个黄昏，我又站在荒芜的边缘，又一次

想起生命

想起秋天里一一飘落的生命

眼泪流在心里。苦苦的，咸咸的

是诗的味道……

是谁在月下唱着一首忧伤的情歌？

夜如水

今夜的思念如千年前的梦靥

如十七岁那年的一场雪

飘飘洒洒，是写在岁月里永远的诗句

就让所有的日子都远去吧

三十而立，生命的旅途中

我是一只爬行的蜗牛

背负着沉重的躯壳，安身立命

这些年，岁月的风吹着

遍地飘飞的芦花

在山妹子的梦里挥洒出一地飞白

青春，流年，时光的序曲

还有我的三十而立

三十而立，日子被淡化成发黄的日历

遮不住我日日蜗居的羞涩

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

如今又身在何方

青春是永远的殇

三十而立，一个沉甸甸的问号

让我在这个夏天的夜晚彻夜难眠

雨在下

听雨的少年

漂泊的小船

流泪的红烛是

美丽的新娘

雨在下

烟雨婆娑的江南

水一样娇媚的女子

悠悠的远方，在烛光里

摇曳成伊人心碎的模样……

没有爱情的日子

心一直在漂泊

我们就这样，爱着。毫无意义地

爱，并生存着，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就这样，我们

两个毫无意义的肉体，在夜晚来临的时候

情不自禁地完成我们古老的生殖

完成那个毫无意义的过程，然后

静静地等待，衰老将我们包围

“衰老是人类的不幸”，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我在寂静的夜晚拉开电灯，你

毫无意义的美刺痛了我的身体

你毫无意义的笑容刺痛了我们惨淡的爱情

惨淡的命运和惨淡的人生，以及许许多多

为生存而惨淡的日子

我无边的空虚映照梦里千年江月

月亮的碎片飘满虚空，幸福像雪片一样

纷纷凋零

缺少玫瑰的爱情注定要比玫瑰更易凋零

可是这些都毫无意义

就像你我，在天黑的时候

不由自主地想到同一件事情

然后，在夜晚无处逃遁的欲望里沉沦

面对着夜晚无边无际的荒凉，我们渐渐地

沉沦……

那是去年秋天喝剩的三杯残酒

十二匹白驹驮走一年的落叶

在风里飘零

在雨里飘零

立秋将至，一首去年秋天里未完成的诗篇

静静地，被我翻出，变成回忆

变成床前一地冰冷的月光

被李白看过

被杨玉环看过

被孟姜女看过……

立秋将至

一些生命渐渐老去

头枕卷册的诗人，沉睡在赶往京师的路上

一个长长的呵欠，驴儿又叫了

摩天岭的大梁上落叶纷飞

大驴儿领着小驴儿走在通向定西的公路上

伸长脖颈，叫了。落叶铺了一地

这是去年秋天的景象，在高寒的摩天岭上

在定西人翘首凝望的岁月里

在今年秋天到来的时候，又发生了

日子只是年复一年的贫穷与落后

只是年复一年的老去、无可奈何……

日子是一只牴人的老骚羊

有着弯曲的粗壮的角

它一路走来，甩着硕大阴囊

高抬着头颅骄傲无比

（同学周周的口头禅

说是：有霸气！）

有时候，它一路横冲直撞

令乖巧的羊温顺的羊们

惧怕无比

它和人对峙，目光流露着不屑

退远了，冲过来。用力，再用力

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

胆战心惊

在日子面前，谁是胜者？

它和我对峙

我有力的大手抓住它的犄角，毫不客气地撂

摔远了，再回来。三番五次

老骚羊夺路而逃

日子

夺路而逃

但一个人的日子不会天长地久

我必将失败

他要打马走过黄河，在长城豁口

独对凄凉的江山

季节中弥漫着无尽的风沙

他看到北石窟寺打坐的罗汉们纷纷

丢了脑袋

他看到自己深爱的女人一个个远嫁他乡

他看到自己的泪水流下来，在岁月中渐渐老去

他的思念穿越无尽的黄昏，但却永远

无所皈依  而

在这样浩瀚的沙漠中，如果马儿渴了该怎么办呢？

在这样弥漫着风沙的岁月里，如果心儿累了

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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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刊日期：2003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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