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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文文 小武
值班总编 | 王卫刚
一方是传承千年的中国传统手工技艺，一方是年产值约百亿美金的高精尖医疗产业，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者碰到一起，竟产生了非常奇妙的化学反应。当传统的刺绣技艺嫁接到人工心脏瓣膜的缝制上，在优化心脏瓣膜品质与效率的同时，也赋予了传统技艺新的活力和生命力，带给了两个行业意义深远的启发。这一切，都源于南京市市级非遗民间布艺传承人高瑞雷的跨界尝试。
“刺绣的原理就像做油画一样，它要一层层铺底。我们用线的色彩，在不断的调和我们想要的图腾。同时呢，用我们玲珑的巧手，让我们手工技艺，特别是在色彩造型上面更加灵动。这就需要我们进行一针一线的排列......”在南京江北的一间刺绣工作室内，“金陵绣男”高瑞雷正耐心地为学生们进行着公益培训。绣花针在它的手中灵活游走，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素净的绸缎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绚烂灵动的锦绣世界。高瑞雷出身刺绣世家，祖上曾是宫廷绣师。母亲本想生个女儿学习家传手艺，没成想，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最终，文静内敛的高瑞雷传承了母亲的衣钵。他自小跟着母亲学习，掌握了扎实的裁剪与刺绣工夫。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事刺绣的大多是女性，一个男人学习刺绣，难免会招来周边人的闲言碎语。压力之下，高瑞雷也选择过逃避，他放下绣针，尝试外出打工谋生。但习惯了在绣桌前静心创作的生活，打工的日常显得索然无味，这时常让他陷入迷茫。当时，高瑞雷在外贸公司上班，春节回来，同事之间会分享家乡特产，高瑞雷便给大家送上了母亲做的手工艺品。正巧有外商来公司参观，一下便被这些精美的作品吸引了目光。好客的高瑞雷要将这些绣品送给外商，外商却执意要付钱购买，并连连表示：这是艺术品，很珍贵的。这次经历给了年轻的高瑞雷极大的触动，当晚，他辗转反侧，整宿未眠：“在我以前的认知里，这些东西都是不值钱的，平时我妈做个帽子，鞋子，也都是免费送邻居，或者交换点米面，基本没有买卖一说。没想到，它们原来可以有更高的价值。”很快，高瑞雷就下定了决心：回家和母亲系统性地学习手艺，并为这些手工艺品探寻更多的市场价值。在熟练掌握家传刺绣技艺的同时，高瑞雷坚持寻求绣法上的创新，增添了立体刺绣的技巧。他改良的松紧针法，让绣品轮廓紧中间宽松，以便进行中草药包的填充，使得作品突破了传统平面的的限制，再加上盘金、盘银等技法，以及各色珠宝的镶嵌，使得绣品更加立体生动，华彩夺目。高瑞雷的创新不止于技法，他知道，“闭门造车”不能长久，推广非遗，必须得撬动市场，而市场的喜好，年轻人的意见很重要。于是，除了改良绣品色配色与用料，他还设计制作了一批更具实用性的产品，比如立体刺绣的耳饰、手链、压襟等等，定价也很亲民，几十到上百元不等，让喜欢的人”看得见，摸得着，买得起”。这样的立体刺绣产品在市场上激起了不小的水花，不仅打开了销路，还吸引了众多商家、摄制组抛来橄榄枝，向高瑞雷发出“独家订制”的邀请。多年的沉淀获得了认可，高瑞雷自然是欣慰的，但纯手工制作，每一件都得耗费匠人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虽然高瑞雷这些年也在培养绣娘，但组建团队的速度有时依旧跟不上订单的增量，偶尔也会忍痛割舍一些订单，他说：虽然遗憾，但是绝对不能让品质打折。非遗的传承，不仅是技艺，更是品行与精神。2022年，机缘巧合之下，高瑞雷结识了南京圣德医疗的董事长马琛明。马琛明曾是德国国家级心血管病中心的心血管外科专家，回国后专注研发人工心脏瓣膜产品，他邀请高瑞雷去公司为工人们培训刺绣技艺。一番深入交流后，高瑞雷才知道，原来，人工心脏瓣膜这样前沿尖端的医疗产品竟与自己从事的传统刺绣技艺有着共通之处：人工心脏瓣膜产品主要由“动物组织制成的瓣叶材料”和“镍钛合金支架”两部分组成，自这项技术诞生以来，将瓣叶材料固定在支架上的步骤一直采用手工缝制方式。虽然人工心脏瓣膜产业的年产值已达到了100亿美元，但沿用的缝制技术依旧是20多年前欧洲流传过来的技艺。中国的非遗刺绣技艺如此精妙，是否可以对心脏瓣膜缝制技术加以优化提升？这是高瑞雷从未面临过的领域，虽然挑战难度不小，但一辈子求新求变的他也因此无比激动与兴奋。几个月的反复摸索与尝试后，高瑞雷针对心脏瓣膜独特的立体结构，改良了传统的勾回针法，使针线可以更加灵活自由地在复杂精密的空间中游走。如今，经过长时间培训，公司的刺绣工人已熟练掌握了这套改良的针法。与以往相比，改良后的技术不仅能缩短近一半的缝制时间，还能有效降低线材的使用量，减轻心脏瓣膜的重量。这一次的跨界合作，是对人工心脏瓣膜行业本土化发展的积极尝试，也让作为非遗传承人的高瑞雷增强了信心，拓宽了创新思路。他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没想到古老的非遗技艺在前沿科技领域依旧能找到用武之处。我想，不仅是刺绣，剪纸、雕刻、花灯等等众多非遗技艺都有更多跨界合作的可能，让他们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如今，高瑞雷已年过半百，但他创新的热情却愈发火热。最近，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以刺绣为核心，辐射到文创产品，新中式服装等领域，希望带动更多的手艺人就业，更好地推广传承金陵布艺。他对未来满是憧憬：“传承，是一个时代和一个时代接壤的温度。我们手艺人用手的温度去温暖了这个世界，我也想培养更多年轻的传承人，让他们在一针一线当中感受到手工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