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神经多样性（Neurodiversity）备受关注，这一概念最初源自20世纪90年代的自闭症，随后其涵盖范围逐渐扩大，涵盖了诸如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ADHD）、阅读障碍（dyslexia）和图雷特综合征（Tourette syndrome）等广泛的神经认知差异。在传统病理学范式中，人们往往认为存在一种或一类“标准”的人类大脑或心智模式，而任何不符合这一模式的特征都被视为异常或疾病。然而，神经多样性的提出，无疑为这一传统观念带来了深刻的“范式转换”。它倡导从“病理学范式”转向“神经多样性范式”，这一转变不仅让人们更全面地理解了人类多样性和个体差异，还为其提供了更好地支持神经多样性个体的新视角。
6月25日，来自英国兰卡斯特大学的Yinghui Xia，Jonathan Vincent和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的Peng Wang博士及其研究团队在Brain-X（交叉脑科学）发表了题为“Why we need neurodiversity in brain and behavioral sciences”的Perspective文章。在本文中，研究人员明确主张在脑科学和行为科学领域内，神经多样性范式应成为研究的基本框架。他们通过批判性地审视当前的治疗模式，呼吁神经科学研究和实践中的范式转变。文章强调，神经多样性应被视为认知科学的基石，而不是被忽视或边缘化的部分。研究人员提出了一个前瞻性的愿景，即未来的研究方法和社会规范应重新调整，将神经多样性个体视为宝贵的贡献者，而非需要标准化的对象。这样的转变将促进对人类认知更全面、更包容的理解，进而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在传统医学的框架中，神经多样性往往被置于边缘位置，未能得到充分的重视和关注。这种医学模式倾向于将神经多样性视为一种需要纠正或解决的问题，而非人类自然存在的多样性表达。例如，当人们为科学家发现KDM5A基因在自闭症中扮演的重要角色而欢呼，这标志着人们对这一领域的深入理解取得了新的进展。然而，这同时也引发了一个重要的反思：人们是否正在陷入一个过度追求“标准化”的误区，试图将所有个体都塑造为符合某一预设的“正常”标准？文章指出，虽然神经科学研究在自闭症、ADHD等疾病的治疗方法开发上取得了显著进步，但无条件接受这些成果可能会强化神经多样性需要纠正的观念，从而忽视了神经多样性的自然差异和多样性。研究人员强调，在提供必要支持和干预的同时，接受人类认知和行为中的自然差异至关重要。
至关重要的一点是，神经多样性的研究不仅具有临床应用价值，还承载着深刻的社会伦理意义。以ASD（自闭症谱系障碍）中ARID1B基因突变的研究为例，这一发现揭示了基因层面修改对脑细胞功能潜在的深远影响。然而，从社会伦理的角度来看，此类基因修改的潜在影响是复杂且深远的，它引发了我们对于干预措施的可预测性、安全性以及潜在社会后果的深刻思考。神经多样性是人类多样性的自然体现，任何旨在“正常化”这些独特特性的干预都应持谨慎态度，以避免可能产生的无意副作用，并充分尊重个体的独特性和自主性。在追求医学科学进步的同时，人们更应确保治疗方法不仅基于其医学疗效，还符合神经多样性的核心原则，从而推动社会形成一种更加包容、同情和尊重差异的理解，充分认识到人类大脑多样性和复杂性的宝贵价值。
在神经多样性研究领域，研究人员直面着一个关键的挑战——即“神经典型偏见”。这种偏见源于大脑通过个人经验和偏好的视角来过滤信息，导致研究框架常常趋于同质化，忽略了神经多样性个体的多元体验。传统的行为研究范式，由于主要基于神经典型受试者的经验，可能无法全面涵盖神经多样性群体的内在体验，从而无意中边缘化了他们的经验。以内心独白（inner speech）为例，虽然这一心理现象在神经典型个体中普遍存在，但研究表明，在自闭症、多动症和精神分裂症等神经多样性群体中，内心独白的表现模式呈现出显著的差异。因此，研究人员强烈呼吁在研究中摒弃一刀切的方法，积极促进对神经多样性群体的深入理解和全面包容，并将这一理念作为研究伦理的核心基石。
在倡导神经多样性视角的研究转变中，研究人员着重指出一个常被忽视的方面：与大脑相关的研究多聚焦于神经少数群体面临的挑战，却往往忽略了这些个体所拥有的独特优势，诸如超聚焦能力和冒险精神等，这些特质对个人成功和整体生活质量具有深远影响。以“超聚焦”为例，这特指一些个体——尤其是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自闭症谱系障碍及精神分裂症患者——能极其专注地投身于他们热爱的任务之中。同样，患有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ADHD）的儿童往往表现出一种“冒险行为”，他们更愿意投身于带有不确定性或潜在风险的活动。然而，以缺陷为中心的视角往往导致了对这些群体认知与功能中独特优势和挑战的不完整理解。因此，研究人员呼吁进行更为平衡和全面的神经多样性研究，以期构建一个对认知功能及其对人类成就影响更为包容的看法。
总而言之，本文中，研究人员坚定地提出了神经多样性范式作为大脑和行为科学核心框架的必要性。他们挑战了传统以缺陷为焦点的医学模式，转而主张将神经认知差异——涵盖自闭症、多动症、阅读障碍、精神分裂症和躁郁症等——视为人类多样性的自然展现。同时，研究人员呼吁学术界和实践界共同转向，重视神经多样性个体的独特优势及其对社会的贡献，并推动构建一个更具包容性和同理心的环境。他们批评了将认知差异过度病理化的倾向，并主张重新审视治疗目标，以更全面地理解神经多样性。他们强调，以治疗为中心的研究应当注重其社会伦理影响，并倡导全社会重视神经多样性个体在创新和解决问题方面的巨大潜力。最终，研究人员呼吁全社会采取综合方法，在研究、政策制定和社会态度上全面肯定神经多样性，共同营造一种环境，让每一种认知功能都成为推动人类进步不可或缺的力量。
本文链接：
https://onlinelibrary.wiley.com/doi/full/10.1002/brx2.70
Yinghui Xia, Peng Wang, Jonathan Vincent. Why we need neurodiversity in brain and behavioral sciences. Brain-X. 2024; 2:e70. https://doi.org/10.1002/brx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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