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星星 好甜 | 张喜武

文摘   文化   2024-11-15 11:45   安徽  

那年的星星 好甜

作者|张喜武  主播|赵海峰  制作|开心果


日头在东南方斜挂着。

又是一个大热的天。大柳树懒洋洋地垂着枝条儿,树下的白胡子老孙头儿,闭着眼睛打着嗑睡。老母鸡蹑手蹑脚地走着,不时地左顾右盼,身后跟着一帮如彩色圆球球的小鸡崽儿,“叽叽”地叫得挺欢。鸭鹅们,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腆着胸,抬着头,排着队挤向了水塘,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议论和聒噪。

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个夏日,阳光很足地烤着大地。故乡被绿色包裹着,小屯就躺在铺满绿叶的大蒸笼里,浑身被热浪环围。一切都在冒着热汗,一切都是晕晕乎乎。到处都张开了嘴巴,就想喝上一瓢透心儿凉的井水。

我在一人多高的苞米地里低头走着,就像在满是水草的湖中行进。细长的苞米叶子时不时地刮拉着胳膊,现出一条条白道道儿,横七竖八地排列,咸咸地疼。脸上是一片汗水,不知何时钻进了眼睛,用滚热的手掌揉一揉,顿时冒出一大片金星,在面前窜来跳去。抬起头,苞米已把目光遮在两垄之间的范围,头顶就是一线窄窄的浅蓝色,反衬着太阳白花花的光亮。

不敢太多抬头,火辣辣的阳光把全身的血液将要吸干。把身子隐在绿乎乎的田垄里,我就像是一条瘦而黑的鱼,在深不见底的湖底潜游。这绿绿的湖水比不得山中的水塘,闷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一手拎着大塑料袋子,一手在不停地拨剌着密密的苞米叶子,细心地找寻着曲麻菜、灰灰菜。发现一棵曲麻菜,不管大小,眼睛就是一亮,蹲下身,用手一薅,打着蔫儿的曲麻菜就装进了袋中。

袋子的底部渐渐鼓了起来,提一提,有了些分量。擦了擦脸,脚下是几只蚂蚁在快速地爬着,想必是受不了这如热锅一样的地面了吧?如果它们就此打住不动,任着性地烤烙着,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它们就会变成了一粒粒爆烤小吃,那味道一定很好吧?说不定,要比前天与二虎子在山坡上,吃的烤蛤蟆大腿儿好吃吧?可是,这些小蚂蚁真是聪明,没有一只停在滚热的地面上。


一边寻着猪食菜,一边寻着心目中最好吃、也是此时大田里长出的美味——黑星星,如果是黄星星,那比黑星星还要甜啊!在这个地块儿,哪里有它们的存在,基本心中有数,往年在此长出的,今年应当还会出现——但愿如此。边走,边采着猪食菜,边寻着往年有黑星星的大概方位,就往那个方向移动。

走着走着,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心里空落落的,浑身没劲儿筛起了糠。早晨一大碗苞米碴子饭,现在可能都随着热汗跑掉了。坐在潮乎乎的垄台儿上,就像是坐在暖暖的热炕。热流从苞米的株棵间钻进来,就像是四面八方有无数个热的孔隙,吹得浑身起着鸡皮疙瘩。若干年后,每每在洗浴时,在桑拿室里,面对扑面而来的热气,就想到儿时故乡夏日的田垄,可能,这桑拿也是受了田野的启发吧?这田野,该是多么大的桑拿室啊?

打了一个哆嗦,眼睛被一片近尺把高的秧棵给吸住了。再定定地一看,一颗颗黑珍珠般的星星,在翠绿的叶子下眨着眼睛,好像在故意逗着我。站起身,猫着腰钻过去。来到近前,啊,好大一棵星星秧啊!眼睛登时放出了光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看了又看,用手轻轻摸了摸嫩嫩的叶子。星星大多还是青绿色的,那是吃不得的,吃了,嘴就会涩麻得很,也很苦。有几嘟噜熟透了,每嘟噜都并列挂着几个圆溜溜黄豆粒大小的黑星星,表面上落着点点灰土,好像在那里熟睡,也好像是在交头接耳。

坐在黑星星面前,口水不自觉地出来了。小心而激动的摘下几粒,放进一只手的掌心,它们便快乐地挤在掌心中间,像是几个调皮的小蝌蚪。用手轻轻地抹擦几下,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一颗,举起来,冲着阳光一照,发着黑紫色的光亮,心中便想起那甜甜的汁液了。一颗一颗放进嘴里,就像是吃进几粒仙丹。没舍得马上去嚼,让这几粒圆圆的精灵在嘴里漫游一会儿,从舌面滑来滑去。碰到牙齿了,很机械地咬了一下,一股酸甜,一股清新立刻传遍全身。闭上眼,细细地品咂着,慢慢地咀嚼着,就像是邻居二大爷在喝着他的二锅头,也像是屯东的老奶奶在品着她的刺玫果子茶,仿佛有无数的黑星星、黄星星如潮水般涌来……


一股热风吹过,叶子唰啦啦响了起来,形成了巨大的声音,像是海面上掀起的波涛。太阳不知何时来到了头顶,像是唤我回家的令牌。家里的猪在等着,每天必给备下青饲料,是大人交给的必须完成的任务——每天给猪和鸭鹅备下饲料,弥补家里饲料的极度短缺,这在人吃饭都成问题的年代,用猪食菜来填充猪的肚皮,显得特别实用而重要。大人早就做好了动员,好好采猪食菜,供上猪吃,过年就能杀猪,就能吃到肥肉血肠儿烩酸菜,一个阶段菜里就能有荤腥儿;喂好鸡鸭鹅,家里人逢着节令或是头疼脑热,才可有蛋吃,冬天才能有鸡心眼儿、鸭胸脯、鹅大腿儿可吃。


故乡的孩子们,我的伙伴儿们,一进入夏天,放学或放假,就要去采猪食菜,或结伴儿,或独行,无论咋热,也要采回猪食菜。孩子们的脸被烤得黑红,麻嘟嘟的,就像是故乡山岗那一朵朵怒放的野玫瑰。不知是咋回事儿,那时的猪也真是能吃,一袋子的猪食菜倒在院中,就像小山一样,猪见了,离开了盛满清泔水的猪槽子,径直跑向这堆绿色,“哼哧”、“哼哧”可着劲儿吃。眼见那堆菜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了底儿,吃完了,猪在原地,伸出淡红的舌头,在嘴边来回涮着,望着主人,久久不肯离去。那些个鸭鹅们,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到中午,就回到院中,来不及叫唤了,“唰唰唰”地吃起曲麻菜,一会儿,长长的脖子上就隆起了鼓鼓的食管,颤颤悠悠地,见了它们,就想到落雪时,那满屋飘着的肉香,不自觉地,嘴上流出了罕喇子。

不能多想,紧着吃熟透的黑星星,摘下几嘟噜,用苞米叶子包好,揣进小兜儿,带回给弟弟吃。记着这棵星星秧的位置,几天后,还要来的,那又该有黑星星挂着了。得领着弟弟来,还得领着二虎子来,他还给我吃烤蛤蟆大腿儿了呢。别人就不能领了,没有那么多黑星星啊!这黑星星,是采猪食菜的又一个原生态动力,它长在热浪翻滚的田垄里,是故乡孩子一个夏天对田野的期望。

那日,在市场上,真的见到了久别的星星。而它们不是挂在秧棵上,是装在小盆里,摆在水啦啦的柏油路面上。它们有黑的,有黄的,是从田垄来到这高楼林立的城市的吗?还是来自塑料大棚人工植养的?真的不得而知。可能是对这里太过陌生,也可能是不服水土,它们蔫蔫儿地挤在那里,有的弄碎了表皮,淌出了汁液,像是离家人的眼泪。

那次,没有买那盆里的黑星星,也没忍心去摸一摸。我的心中,还是那个夏天,在故乡田垄里的黑星星。

那年的星星,好甜!


END



作者简介:张喜武,笔名鄂宏(红),男,汉族,吉林榆树人,国家公务员,榆树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共享天籁VIP作家。在省内外电台及报刊媒体发表诗歌、散文、杂文、新闻、通讯、调研文章等400余篇,有诗歌散文集《乡野的风》。

主播简介:赵海峰,吉林榆树人,小学教师。吉林省朗诵艺术学会会员,榆树市朗诵艺术协会会员。喜欢音乐、热爱朗诵,愿用自己的声音给这个世界送去温暖。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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