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钓鱼郎” | 张喜武

文摘文化 2024-10-23 12:09 安徽

我是“钓鱼郎”

作者|张喜武主播|赵海峰制作|开心果

冰雪化开，四面八方的桃花水涌进了山塘，水面一下子就开阔起来，像是一面施了魔法的大镜子，把我的心紧紧地给拴住，想挣都挣不脱。一放学，在小园用锹泛土，寻十几条曲蛇（蚯蚓），拎着装有淡红色曲蛇的罐头瓶子，扛好两根鱼杆，约上小友二三，一路小跑着去往西山。

在那座被称为“西坝”的山塘边，选一好地儿，上食，甩杆，看漂儿，一气呵成。山塘好大，四面被山围拢，水面有细鳞般的波浪，鱼漂一起一伏的动。气定神闲，盯着水面，看好鱼漂，待那漂杆儿向上一蹿，又猛沉入水——咬钩了！起杆，有颤动感，如闪电传遍全身，麻酥酥的，一条银光闪闪的胖头鱼提出了水面，还在左扭右摆，到了地面还在“扑棱棱”挣扎。心中激动了一把，手都有些抖动，把鱼串在柳条儿上，放在水中，接着上食，甩杆，等着下一条的到来。至太阳落山，收杆，拎着长长的一串胖头鱼回家，晚餐的饭桌上，就有喷香的鱼酱了，就着柳蒿芽，下饭，解馋。

最好的钓鱼时节，是树刚抽叶儿的时候。田野里，人们在耕作，老牛拉着犁杖来回行走，像是总也不知道累。那些扶犁赶套的人呢，一到了地头，偶尔会停一停，抽上几口蛤蟆烟，接着一声“驾”，老牛又低下头，梗起脖颈，后面是两股泥浪向两边翻滚，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气。就是再急着去钓鱼，我也爱看老牛耕地，爱看那头大黑牤牛的两只大犄角，很威风的向前拱探着，盼着它能与哪位老牛顶一架。可是，在那田垄里，老牛们都很守规矩地听着吆喝，很卖力地拉着犁，哪有心思去顶架啊？

“钓鱼郎，又去钓鱼了吧？”

杨家大叔停住犁杖，边卷着烟，边笑嘻嘻看着我。怎么，我这“称号”他是咋知道的呢？对，肯定是他家的三丫回家说的。这个三丫，与我一个班，整天像个大家雀子似的吵吵巴火的，真是气人啊！我的脸一红，马上走开，还是去钓鱼吧，省得再让别人称呼一把。

那是个周日，太阳暖洋洋的照着，把鱼杆甩好，躺在堤岸上，抬头望着天空，是那样蓝啊，像是无边无沿的大湖。那湖里，肯定有鱼儿游来游去的，要是在那湖里甩入鱼杆，一定能钓上几斤重的大鲫瓜子，说不定还能钓上来大红鲤子呢。有几朵云在飘着，棉花一样的，在慢悠悠地向东移，有的已越过了树梢。不知那云的下面，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有我们屯子这样的村庄，那里的孩子们都在做着什么呢？他们会不会像我一样，一放学或是星期天就跑到这山塘边，成了“钓鱼郎”？他们钓的是鲫瓜子呢还是船钉子呢，还是像我这样总是钓上来山胖头呢？

“钓鱼郎，咬钩了！”

“嚯”地坐起来，提杆，很沉，水面上摆动着一大团银光——一条大鲫瓜子被钓上来了，它的劲儿可真大，把鱼杆都快压折了，好半天才摘了下来。四虎子来帮忙，才把这条很难钓到的鲫瓜子串到鱼串子上，在水中还扑棱呢。孩子们都跑过来看，就像是赏着一个宝贝，都夸我真的了不起，能把这样的大鱼给钓上来。我抿着嘴乐，像是吃了一口白糖，把课堂上被“封”一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说来也怪，别人的鱼杆与我的鱼杆紧挨着，每每是我的接二连三咬钩，别人的就是一动不动。有些孩子干着急，就是钓不上鱼来。有几次，把他们的鱼杆紧紧靠在我的鱼杆边，两只鱼漂都快挨上了，可是，那鱼就是咬我的鱼钩，似乎连他们的闻都不闻。这样一来，我的名声更响了，有的孩子说，我是“打鱼郎”投胎托生的，转世当了“钓鱼郎”。细一想，他们说的好像对，我精瘦精瘦的，两条长长的细腿，除了钓鱼，干什么活计都显得吃力，看来，自己是为钓鱼而生的。

在钓鱼的那些天，上课就盼着放学，常常走神，总是想着山塘里的水面，想着那水里的鱼，会不会我不在，那些鱼就被别人钓走了？那一次，如果我再耐心点儿，那条大鱼就不会脱钩吧？今天放学去钓鱼，是在朝阳坡好呢，还是找个背阳坡呢？

“又想着钓鱼了吧？注意听讲！”

赵老师一声喊，把我又拉回课堂。黑板上那一排排粉笔字，如一排排波浪般，在眼前直晃荡。老师刚才讲啥了呢？那些个公式是啥意思呢？正在我云里雾里，赵老师说，明天中心校组织数学和语文竞赛，班里要选出五名同学参加。那参赛人当中，还有我，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慌。那天，考完试，都不知自己答的对与不对，很多题都是那样陌生，我陷在一个又一个的难解之中。没几天，竞赛的结果出来了，五人中只我一人没有获奖。赵老师把中心校发的奖状颁给那四个同学，全班都是羡慕的眼光。最后，赵老师说，咱们班还有个同学获奖了，是“钓鱼郎”奖。说完，全班是大笑，都要把房盖鼓开了。我把头埋进了桌堂，寻着地面上有没有容身的裂缝，有，就一头钻进去算了！

那天晚上，赵老师来到我家，说了我的学习情况。父亲大惊，与赵老师一起，像两个把脉看病的大夫，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找到了病根——钓鱼，着了魔似的钓鱼。记得赵老师说，钓鱼本身没有毛病，就是我已经着迷了。父亲补充说，打鱼摸虾，误了庄稼！父亲又讲今比古数落开了，你看咱大队的谁谁，都考上大学了（其实是中专），你咋走下道儿胡混呢？从母亲的唉声叹气里，从全家人失望的眼神里，看来，我病得不轻，得用猛药才能根治。大人们说来想去，药方开出来了——一个月内，不许我再去钓鱼，发现了，除了鱼杆踹碎，还要在全班同学面前“照相”。

此后的一个月，我没敢去钓鱼。有几次，偷偷把鱼杆取出来，心“咚咚”跳，拿在手里掂量着，抚摸着，想象着。还是很明智地把鱼杆放回去，来到书桌前，煞心做着功课。我不咋怕踹鱼杆，最怕的是“照相”。真要是在全班同学前“拉一光”，别人不说，那个快嘴子三丫就得全屯子吵吵开了，不出一顿饭的功夫，全屯子都知道了我的“丰功伟绩”，我可能会在人们心中“永垂不朽”了，那我还咋能抬起头来啊？

那一个月，我规规矩矩地配合着“治疗”，渐渐的，上课时专心了，稍一溜号，就被赵老师严厉的目光给揪了回来。父亲不知在哪里弄来了报纸，没事儿了，我就看起了报纸“改造”，似懂非懂地知道一些国家大事。一个月后，钓鱼季已过，那鱼杆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了。不知不觉，又一个瘾上来了，一天不看书报，就浑身不得劲儿。我到大队找当通信员的舅家表哥，寻了一大堆报刊，我又一头扎到书堆里去了。从此，我与钓鱼彻底说再见了，看书读报的“病”，没被老师加封任何称号，没引起“同志们”的哄笑，也没招来这样那样的“综合治理”，一直延续到今天还不得“痊愈”，那就得着吧，反正没有不良反应的出现。

工作后，每当春暖花开，枝条绽叶，故乡的四虎子会打来电话，约着我去钓鱼。一听，便来了精神头儿，就想到了那面山塘，就想到绿柳低垂的水面，可一直没有成行。如今，坐在高楼里，望着窗外无限的春光，就暗暗地想，那鱼杆早已落满了灰尘，我还能提拉得动吗？还是去翻动那一本刚购得的厚书吧，不翻看，我闹心。鱼杆，拜拜了！

“钓鱼郎”，我还有这一名号，哈哈哈……

END

作者简介：张喜武，笔名鄂宏（红），男，汉族，吉林榆树人，国家公务员，榆树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共享天籁VIP作家。在省内外电台及报刊媒体发表诗歌、散文、杂文、新闻、通讯、调研文章等400余篇，有诗歌散文集《乡野的风》。

主播简介：赵海峰，吉林榆树人，小学教师。吉林省朗诵艺术学会会员，榆树市朗诵艺术协会会员。喜欢音乐、热爱朗诵，愿用自己的声音给这个世界送去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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