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盲人的美学世界

文摘   2024-11-15 18:22   山东  


                                        莱西明清居--消费者信得过单位


不 为 无 用 之 事    ·   何 以 遣 有 涯 之 生


中式

君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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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的朝代,其实也是晚明。



好长一段时间,我和张大复住在一条南街上,当然隔着四百载风雨晦明。

那时正值文革后期,无人知道他闻名于世的《梅花草堂笔谈》,笔谈中有着弥足珍贵的昆曲原始资料,当然也无人重提周作人和钱锺书为这本笔谈而引发的笔墨官司。


《中国新文学的源流》一书出版后,二十岁刚出头的钱锺书撰写了书评,他对书中忽略了张大复的《梅花草堂笔谈》深表遗憾,认为张大复可与张岱媲美。

三年后周作人写了《梅花草堂笔谈等》一文,给张大复以贬语,捎带着把钱锺书的书评驳回去。


张大复,字元长,是一个博学多识的读书人,为人旷达,兴趣独特,偏又贫穷多病。


恰如他的好友陈继儒在《梅花草堂笔谈》序言所说:“元长贫不能享客而好客,不能买书而好读书,老不能询世而好经世,盖古者狷狭之流,读其书可以知其人矣”。


困顿地生活在晚明时期的张大复,向往精神自适的生活,追求生活情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他觉得,最理想的人生是:“一卷书,一尘尾,一壶茶,一盆果,一重裘,一单绮,一奚奴,一骏马,一溪云,一潭水,一庭花,一林雪,一曲房。

一竹榻,一枕梦,一爱妾,一片石,一轮月,逍遥三十年,然后一芒鞋,一斗笠,一竹杖,一破衲,到处名山,随缘福地,也不枉了眼耳鼻舌身意随我一场也。”事实上,他的理想无一不停留在纸上。


如今,我读他的文字,便自然而然地回到南街那由粉墙黛瓦、绿树修竹构成的安谧中。

一鸠呼雨,修篁静立,茗碗时供,野芳暗度。又有两鸟咿嘤林外,均节天成。童子倚炉触屏,忽鼾忽止。念既虚闲,室复幽旷,无事坐此,长如小年。


张大复写下这些文字时,已经变成了盲人。自四十岁那年,患青光眼的双眼完全失明后,听力和嗅觉显得异常发达。

鸠鸟的鸣叫,童子酣睡时断断续续的气息,碗里飘出的茶香,野花散发出的气息,都化为形象逼真的文字。

他听到了无声的竹林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还能分辨出近处是“一鸠呼雨”,林外远处却是“两鸟咿嘤”。


只有几十字的短文,蕴含山水田园诗的意境,呈现一种生命的沉静之美。他在沉静中思索的,却是人生的真谛。

造谤者甚忙,受谤者甚闲。忙者不能造闲者之命,闲者则能定忙者之品”。这个盲人,对世事的洞明,比明眼人还要深刻。


《月能移世界》,是《笔谈》中很耐人寻味的一篇。万历三十四年十月十六日,他和一群文人在月下游破山寺。

忽然想起了好友邵茂齐的话:“天上月色,能移世界。”果然是这样,那些假山、石头,山间流出的泉水小溪,佛寺园亭,房屋竹木……



一切常见的东西,有了月亮照耀就显得深邃,月亮覆盖其上就显得洁净透明。

金黄和碧绿的色彩,有月光就显得醇厚,惨悴的容貌,有月光就显得奇特。深浅浓淡的色调,按照它画成图画,就屡屡有变化了。

“河山大地,邈若皇古;犬吠松涛,远于岩谷;草生木长,闲如坐卧;人在月下,亦尝忘我之为我也”。因月色而忘却自我,这样的境界,是足以让终日忙得晕头转向的现代人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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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西明清居,让生活有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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