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仁明
民国初宁化治平的下坪有个兵工厂，造的枪支称“下坪造”。这个兵工厂是当时福建大军阀卢兴邦和当地大土豪李任升合资建造，聘请广东枪械世家李阿基、李阿义兄弟俩在此当师傅。兵工厂由李任升负责经营管理。枪支除供应卢兴邦部队外，还卖给各地民团，甚至卖到江西、广东等地。
下坪村位于闽赣两省宁化，长汀，石城交界的武夷山腹地，周围几十里都是高山峻谷，汀江便发源于该村的赖家山自然村。紧临下坪村的高地村为闽江源支流，角溪里为赣江源。这一带有几十万亩的竹林，家家以做纸或做与之有关的行业为生。这里产的玉扣纸通过下坪集散到汀州纸行，再沿汀江中下游运往潮汕地区，有的销往广州、香港、南洋等地。这里也是石城横江，宁化西乡一带走汀州的路径之一。从赖家山下来的溪水一路奔泻到达下坪时，与另一支来自茜坑的溪水汇合，水量增大，水流平缓，有了江河的样子。溪水沿村庄东南蜿蜒而过，像玉带拥村入怀。由于纸业的发达及交通的便利，下坪村从清朝中叶已经形成一个非常繁华的村庄。民国初年人口已达三、四百户，1000多人口，并形成墟场，逢农历三、八为墟日。
张泽庆用搭袋（用苎麻布缝制的袋）装了100多个花边，手操一根檀樵扁担，很随意的挂在扁担的一头，装伴成走汀州的样子。他以前走汀州有时也走这条路，但他这次来不是走汀州，而是来找李任升买枪。
李任升是下坪人，是这一带最大的“大户子”，拥有几千亩竹山，十多个纸寮，每年可产玉扣纸二、三千担。他在汀州城有十多个店面，开了“泰安纸行”和客栈，在顺昌洋口，江西石城，广昌白水寨还经营有酒店和客栈。红军来之前就当了寺背岭保卫团总，手下拥有100多人枪。当时还仿照卢兴邦在福建发行的“广裕券”印制自己的钞票，可以在汀州、宁化、石城一带流通。李任升通过纸业和其他多种经营成为这一带最大的“大户子”。用寺背岭人的话说:“天破了他都有钱补回去，神仙也奈他不何。”
张泽庆来的那天刚好是下坪的墟天，一条狭隘的街上挤满了人，好不热闹。沿街有许多周边村来卖红菇、香菇、泥菇、笋干等山货的村民；有肩上扛着铳，铳杆上挑着野免、鹧鸪、 斑鸠等猎物来卖的猎人；有来自长汀河田“鬼马祥”变把戏卖膏药的，以及石城、瑞金各地的商贩；有来来往往走汀州的跳夫，有亦工亦匪的纸寮工人；还有卖鸡鸭鱼肉的摊贩，卖猪肉的摊就有二十多个。
当时国民党政府明令禁止赌博和吸鸦片，但在这里开赌馆，开鸦片馆的就有四、五家，还有一家姑太房（妓院）。汀州人说这里有四大自由:“土匪抢劫自由，赌博自由，抽鸦片自由，玩女人自由。”这一带由李任升说了算，政府官员来这里公干都得先请示他。下坪成为当时的“特区”。
张泽庆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李任升庄园（又称李氏土堡），土堡占地3000多平方米，长方形状的堡墙周长200余米、厚2米余，堡墙四周及大门顶上开设炮眼，厚实高大，易守难攻。土堡中央是一栋上厅下廊的封火墙屋主屋，主屋左右两边是厨房、餐厅和仓库等横屋。张泽庆走进厨房，看见五、六个妇女正紧张地围绕着一个有四口大锅的土灶捞饭，蒸饭，洗菜，炒菜。厨房隔壁两间横屋是餐厅，餐厅摆了十多张桌子，坐满了熙熙攘攘的吃客。
据说，在下坪李任升家里每天食客盈门，有的来自长汀河田、馆前、庵杰，有的来自宁化各乡，有的来自石城、瑞金、广昌，有的是走汀州的挑夫和客商，有的是来赶墟的农民，也有乞丐和土匪。每天都有六、七十人，墟天的时候，有一百多人在此白吃白喝。李任升说:“不管什么人来到下坪，都要互相交好，保证吃穿不缺。”也有长期的食客，在这一边白吃，一边帮他纸寮干活，但没有工钱。碰到能文或会武的食客，他就尽力挽留，不愿意留下的还以重金馈赠，以示深交。到了年关，乞丐到他家里讨乞，他就会给每个乞丐一只鸡，五斤肉，三斗米。
李任升一时被称为汀州的“孟尝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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