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小美
民生
生活
2024-04-16 20:10
上海
我看到、听到小美的故事。不敢相信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需要在 19 岁这
一年决定用生孩子偿还“婚姻”的债。我仿佛看到现实版的《石门》。小美今年 17 岁了，这是她“结婚”后的第二年。辗转于上海、常州，在家做微商，小美现在在老家的市里打工，“老公”在自己表姐家里烧烤摊上班。小美读初一的时候离开了学校。离开学校的主要原因据她说是成绩不好。从六年级开始，数学只能考十几分，那个时候她还会经常去问老师题目。到了初中，课业更难，因为落下的太多她也不再主动问老师。班里有很多像她一样只考十几分的学生，上学对他们来说就是混日子。特别是初一下半学期，学校开始按名次分班，最末名次的学生分到一起。在这样的班级里，学生处于放养状态，时常偷偷带手机来学校玩。同班朋友们聚在一起讨论打工还有相亲。 小美父母在家务农。母亲因为天生残疾一直住在自己父母家里，父亲属于
“上门女婿”。小美有一个哥哥，比自己大三岁，考上了省会的大学，目前在南方一个城市工作。这是一个三世同堂的家庭。父亲偶尔会出去打工。小美不属于典型的农村留守儿童。在我的印象中，小美是被家里宠爱着的。她是村里为数不
多父母在身边的小孩，总是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乌黑的头发梳得整齐。记得有一天工作日，我看到表姑（小美的妈妈）骑电动车带小美出去。我问小美怎么没去学校，表姑说小美身体不舒服就带着她去集市上逛逛。小美坐在前座安静乖巧。最早让我关注小美的，不仅是她过早地脱离学校（初二，15 岁），还有她的打工经历。刚辍学之后，小美跟着在外打工的父亲去了上海，在一家快餐店做煎饼。苦于过长的工时，小美又跟着亲戚去了常州，在一家小的食品加工厂包装食品。之后，我开始在她的朋友圈看到不时发出的参加培训、晒咖啡甜品享受下午茶的生活。因为经常刷快手视频，小美自己接触到了微商。找到了一家自己信赖的主营洗护用品的商家。对方提供一对一的培训，没有任何代理费，直接从“董事”
那里拿产品。之后就开始线上“上课”：学习如何发朋友圈，如何引流。小美很喜欢这份工作，不受地点限制，不用去陌生的城市打工。可以待在老家，可以见到自己的同学、朋友。 但是小美的这种工作方式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对于老家人来说，不出去
打工，整日呆在家里便是不务正业。 “不念书，也不出去打工，天天在家就打扮”，邻里们聊起小美没有多少善言。 小美还是 16 岁，没有上学的她成为邻里眼中亟待嫁出去的人。家人亲戚便开始为小美张罗各种相亲。很快，家庭背景不错，现在的“老公”被家人相中。20岁，父母收入不错。因为感觉对方没有很喜欢自己，小美一开始不太同意跟对方结婚。她明确跟家人（父母、姥姥姥爷）表达过不同意，但是大家好像没有听到，继续劝她，最后她“嫁”了出去。 她结婚那天我刚好回家乡办事。奶奶说明天刚好小美酒席，一起去吃大桌（）。第二天我赶着去镇上，路过小美家。门上贴着“喜”，院子地上到处是残留的炮仗。门口小美姥爷在红纸上记录着每家亲戚的随礼。通往二楼房间的楼梯口站着几个
年轻的女孩，在等待什么。从镇上回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我在岔路口碰到迎亲的
蓝色卡车，上面载着红色、绿色的棉被，还有各种红色的家具。随后是辆轿车，
我看到穿着婚纱的小美。大声叫了她的名字，她高兴地挥了挥手，叫了一声“姐”。我看着婚车缓缓从面前经过开往了另一个县城的方向。再次联系上小美已经是今年年初，她准备在老家市中心的夜市投资一个卖手机壳的地摊。成本 1-1.5 元一个，再以 10-15 元卖出去。她“老公”在表姐家的烧烤摊学习做烧烤。小美说，她身边的人都在催自己生孩子。我再次跟她确认年龄，她说 19 了今年，明年就可以领证了。我问她“你这么早就想要生孩子吗？” 小美抱怨她跟“老公”几乎没什么交流。生日、情人节从来没有给小美买过礼物。每天几乎业余时间就是打游戏、刷短视频看美女。在这样的“婚姻”生活中，小美感觉不到任何爱。她有想过“离婚”，但是家人提醒她：离婚退婚可以，把花别人的钱还了。小美说她需要偿还包括 4 万订婚礼金、10 万彩礼、3 万三金，以及各种送礼、买车，还有“婚后”婆婆公公给的零花钱共计约 35 万元。 我很诧异，“这些钱难道都给你了吗？”小美说不是，结婚时妈妈给了她 2
万，另外陪嫁了一些家具，一部分钱拿去用作办婚礼，剩余的可能给哥哥买房用了，或者留着给哥哥结婚用。总之，家人不会为小美的离婚出钱。结果只能自己担。 小美从网上查找、咨询何种情况能够不退还彩礼。其中一个办法就是生孩子：![]()
“我妈也说，生个孩子就好了。”在老一代人眼里，婚姻的问题需要用生孩子来解决。即使摆在小美面前的并不只是“婚姻”问题。我翻看与小美之前的聊天记录，看到她发的去年（2023 年）做的抑郁症测量表。参考诊断：重度抑郁症状；婚姻状况：未婚；年龄：17岁。我脑中挥之不去那个头发、眼睛黑亮，留着刘海，暑假里带着我，还有一行从外地前来村子支教的志愿者们逛村子，一直跑在前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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