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堕胎权丧失的核心争议和教训
文摘
社会
2022-06-27 22:11
加拿大
众多美国女性一边在街头抗议，一边把手机掏出来，删掉伴随自己多年的月经记录APP。这是美国建国两百多年来，依宪赋予的权利，第一次被剥夺。周五，最高院推翻半个世纪之久的“罗伊诉韦德案”判决，不再在联邦层面保护女性堕胎权，而是将决定权交给各州。天知道警察会不会根据手机上的数据，顺藤摸瓜找到自己，很多女性就开始删APP了。尤其像德州这样的地方，前不久刚通过法案，给钱鼓励举报堕胎。这个事情看起来很荒谬，但实实在在已经发生了。因堕胎，或者帮人堕胎进监狱的新闻，估计也会有的。路易斯安那州就准备通过立法，让堕胎成为凶杀罪。大部分禁止堕胎的州，不会将女性犯罪化，但是，一旦被抓到，麻烦是少不了的，而且很可能会连累他人。连NPR这样的美国国家广播电台，给出的建议都是：如果你住在禁止堕胎的红州，赶紧把手机里这些APP删了。最好的方式，还是用原始的纸和笔来记录。只要一张传票，警察就能拿到APP里成千上万女性的生理数据。但如果要到你家来搜查，他需要法院的搜查令，难度要高得多。这几天，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州进入了禁止堕胎的行列，越来越多诊所关门。也给中国的留学生、访问学者、游客和华人提个醒，要留意所在州的立法进展。有些美国家长已经把部分红州，列入了上大学的黑名单。对中国留学生恐怕也是，以后除了治安，要增加一个选项，尽量不去这些州。有些严厉的州，除了禁止在本州堕胎，而且要增加立法，追查去州外堕胎者，或者是协助堕胎者的法律责任。譬如有同学不小心怀孕了，你好心帮她开车去外地做手术，在有的地方，将来可能就犯法了，要被罚款甚至坐牢。自然法
这是1991年，黑人大法官克拉伦斯·托马斯的任命听证会，拜登当时是参议院司法委员会的主席，他把托马斯放在火上烤。
当年的拜登，是一个年轻、意气风发的白人参议员，而托马斯就像一个乡下黑人小学生，战战兢兢的坐在那，接受拷问。这是美国司法和政治史上著名的一幕，就在听证会前，托马斯爆出丑闻，一位法学院黑人女教授，指控托马斯性骚扰。当然，这件事跟我们今天话题关系不大，暂且不谈。听证会前，拜登在华盛顿邮报发表评论文章，题目是“法和自然法：对托马斯法官的问题”。这是一篇挺长的文章，不得不说，年轻时的拜登，还是很有才华的。这篇文章一针见血的点到了托马斯和右翼保守主义的核心理念，企图教条的用古老的自然法哲学（Natural law），来解决美国当代社会的问题，颠覆民权运动取得的成果。2 自然法是管制个人权利的道德准则，还是保护个人权利的道德选择？3 自然法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原则，还是一个与时俱进的观念？4 自然法是要限制政府去应对变化的环境，还是要跟着社会变化进行调整？拜登在这里，探讨的是一个古老而熟悉的问题：祖宗之法能不能变？拜登所说的自然法，是从古希腊时代发展出来的哲学和法律概念，后来成为英美社会的法律根基，英国大宪章、美国独立宣言，都从自然法中找依据。在英美等普通法系传统看来，自然法（Natural law）赋予了人与生俱来的权利，这是一种不可剥夺的权利（ Unalienable right）。“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时过境迁，1960-197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风起云涌，把美国带入了一个更前卫的“权利宪政”的新时代，包括平等的受教育权、健康权、同工同酬、司法公平正义和平等婚姻等，当然也包括堕胎权。这些都属于公民权利（Civil rights）的范畴。与自然法相对，民权不是天赋的，而是通过政府制定法律来给予的，因此，也是可以剥夺的权利（Alienable right） 。在左翼看来，堕胎权属于与时俱进的民权，是对人自然权利的提升。所谓“Pro-choice”。但对信奉自然法的保守派来说，胎儿有生命权的，堕胎权违背了“生命权神圣不可剥夺”这一自然法权利，女性的其他权利，都应该让位于这一条。“恶法非法”，因此，堕胎权压根就不应该成为一个权利。所谓“Pro-life”。这就是为什么，拜登在托马斯法官的听证会上，一再质问他对自然法的理解。如果托马斯法官认为，自然法不可变，那就意味着，堕胎权违背了自然法，要被推翻和否定。显然，托马斯法官没那么傻，在那个年代，如果他敢公开否定堕胎权，必将招致铺天盖地的批评，他很可能就当不了大法官了。一直到2018年录制纪录片，托马斯依然坚持说，他不明白拜登当时在说什么。但作为一个终生与法律打交道的大法官。他显然在撒谎，他只是不想在公众面前，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托马斯大法官的真实想法，直到20年后，上周五，推翻“罗伊诉韦德案”，才表达的淋漓尽致。他单独写了一篇“协同意见书”（Concurring opinion），是所有法官意见中最激进的，他不但否定了堕胎权，还指最高院需要重新审查所有实质性程序正义的判例，主要是种族通婚、同性关系和同性婚姻等权利。美国媒体和专家惊呼，他这是要把历史倒车开到150年前。
在1991年发表在华盛顿邮报的文章中，拜登就指出了这一点，托马斯法官曾批评最高院错误的使用“正当程序条款（due process clauses）”和平等保护条款（equal protection clauses）来扩张个人权利。这两点，就是本周五最高院颠覆“罗伊诉韦德案”的起点。今天，再回去看30年前拜登这篇文章，不得不说，他当年的眼光还是挺犀利的。沿着这个思路，我重新翻阅最高院长达两百页的判决意见。大量地方都在强调要遵循美国的“历史和传统”。从13世纪英国的普通法里面去找，从各州的历史中找，一路找到现在。6名保守派大法官认为，从普通法起源上，就没有给予过妇女堕胎权，相反，从英国到欧洲到新大陆早期，堕胎绝大部分时期，都是非法的。堕胎权，既不存在宪法文本中，也不存在美国国家的历史和传统中。相反，一直到1973年“罗伊诉韦德案”之前，绝大部分地方都是严格禁止堕胎的。“历史和传统”，这句看似平淡无奇的官话，我们可能要很多年后，才能领悟其内涵。在整个18、19世纪和20世纪初，女性是缺席于美国公共政治生活的，妇女投票权直到1920年代才确定。也就是说，这些美国的“历史和传统”，是女性没有参与的情况下形成的。这些“历史和传统”，也是在黑人和少数族裔缺席，白人绝对主导下制定的。美国黑人普遍的投票权，直到1965年才真正确立下来。如今的美国社会，妇女、少数族裔投票，在各级选举中发挥着最关键的作用。有色人种人口比例，也大有超过白人的势头，这已经在白人种族主义者中引起震动。因此，从“历史和传统”中寻找立法依据，意味着要跟现在的种族、性别多元化、移民社会现实来对抗。刚刚看到，共和党众议员Mary Miller在有特朗普参加的竞选集会上，庆祝最高院推翻堕胎权，她毫不掩饰的说，这是“白人生命历史性的胜利！”她这句话在社交媒体炸锅了，但这句话代表共和党保守派的真实想法：美国社会需要回到一个白人主导的，宗教约束的，有序的传统社会。（大取代理论）从大萧条后的罗斯福时代，一直到1980年代，民主党大部分时候掌权，美国社会整体朝左转。（美国对“左”和“右”的定义，与中国语境相反）民权运动（Civil rights movement）是这个时代的巅峰，深刻广泛的影响了全世界，包括改革开放后的中国。这一时期，因美国在保障和推广民权上的先驱者角色，她被全世界视为“民主的灯塔”，带领全世界朝着更自由民主和多元的方向前进。但从尼克松时代开始，代表传统美国保守主义的共和党卧薪尝胆，调整战略，向南部转移重心，与基督教福音派结合，与白人种族主义结合，开启了一场漫长而浩大的“红色浪潮”。![]()
1985年，里根政府司法部一个35岁的律师，Samuel A. Alito Jr，给里根总统提了个新战略：如果不能在全国层面推翻“罗伊诉韦德案”的判决，那我们就应该用“渐进主义”的策略，下沉到各州去，通过一个个判例，一个个法案，来一点点改变堕胎权。最后再迫使最高院在联邦层面，进行自我否定。这一策略，也成为共和党在后面众多政治斗争的核心策略，从各级选举，到法官任命，选区划分、反控枪、反全民医保等。2000年代后期的“茶党”运动，是一个小高峰，里程碑是2010年中期大选。共和党获得了“大萧条”以来最大的胜利，席卷参众两院和地方选举席位。到特朗普时代，右翼保守主义运动发起了总攻，4年时间，拿下3个最高院大法官席位。并在联邦法官里塞满了自己人。因为美国法官是终身制，这些年富力壮的保守派法官们，将在位几十年，影响未来几代美国人。这一策略是共和党保守主义复兴运动的“定海神针”，即使将来在国会和总统、州长选举上失利，依然可以保持“红旗不倒”。（美国右转）2010年大胜以来，共和党把控的各州国会，已经通过了数百个限制堕胎的法案。这也为最高院周五给堕胎权“最终一击”提供了强大的民意基础。当特朗普把两名保守派大法官放在最高院后，共和党人上下联动，各个共和党州，纷纷通过新的法案，挑战“罗伊诉韦德案”的判决，来迫使最高院做出回应。本周五最高院推翻堕胎权的判决，就是对密西西比上诉案的回应。保守派的目的，是在全国层面禁止堕胎，禁止避孕药，禁止跨州堕胎等。更长远的目标，是彻底清算民权运动以来诸多以判例形成的权利。如LGBT权利、同性婚姻等。
但他已是八十老翁，不复当年之勇，面对保守派势如破竹的攻势，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年，民主党日趋官僚化，深陷老人政治和身份政治，大批行动和思维迟缓的老政客，充斥政坛。而他们的对手，共和党的精英们，精心培养少壮派力量，缓慢而耐心的，日拱一卒。当年给里根总统，提出新战略的Samuel A. Alito律师，后来成为了最高院大法官。这次颠覆堕胎权的多数意见书，就是他领衔拟定的。在堕胎权这件事上，民主党错失了很多次机会。既没有在立法层面去夯实城池，也没有当机立断换掉年迈的大法官，导致金斯伯格死在特朗普的任上，拱手给共和党送了一个大法官名额。（大法官的复仇）在过去的三十年，如果民主党通过立法，将堕胎权写入联邦法案，如果在各州议会扎紧篱笆，如果希拉里赢得了2016年大选，如果奥巴马成功说服了金斯伯格大法官及时退位……历史没有如果，今年11月中期大选，照着目前拜登和民主党可怜的民调，煎熬的通货膨胀，民主党很可能会丢掉参众两院，只剩下拜登总统一个光杆司令。如果真这样的话，美国将在极端保守主义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美国堕胎权的颠覆，就像一个及时的寓言，契合这个世界“开倒车”的趋势。从东方到西方，平等、开放、自由，理性，都在受到剧烈的挑战。它给我们的启示可能是：我们在这里分享，美国加拿大的工作生活经历。对北美教育生活有兴趣的朋友，从K-博，欢迎关注。目前出国和国际教育面临各种困难，我们更要放宽视野，未雨绸缪。欢迎家长们长按下面的二维码，加我个人微信，可以加带娃出海交流群，了解国外实情，探索教育国际化潮流，分享各国资源和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