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中国经济走出低迷，必须支楞起宏观经济的两大支柱

内容提要：

8月份全国税收下降幅度从上个月的4%扩大到5.2%，全国的经济形势，比7月份更为低迷。最近两三年我们轮番使出的传统的推动经济复苏的工具效果越来越差。面对目前的经济形势，要推动经济走出低迷，我们必须将家庭消费和民营企业发展这两大宏观经济的支柱支楞起来。

8月份的经济形势，比7月份更为低迷。

周五，财政部公布了前8个月的财政收支情况。至此，8月份所有的宏观经济数据，全部公布了。很遗憾，数据显示，8月份全国的经济形势，比7月份更为低迷。

8月份，除了商品出口的同比增幅从7%增加到8.7%，海外需求有所好转之外，其他的数据均比7月份更为疲软。

内需在继续收缩。社会商品零售额同比增幅从7月份的2.7%回落到2.1%，服务零售额增幅从上个月的5.4%回落到4.8%，商品房销售额从上个月下降24.1%扩大到下降24.3%。

内需的持续收缩已经影响了供给——货币供给和生产与投资的增长。8月份，狭义货币同比下降了7.3%，比7月份的降幅扩大了0.7个百分点；固定资产投资的同比增幅从7月份的1.9%回落到1.8%；工业增加值从上个月的5.1%回落到4.5%。

从综合的经济指标看，也充分显示了与我们的期望背离的这一趋势。

失业率从7月份的5.2%上升到5.3%，意味着8月份的就业人数减少，失业人数增加。

CPI虽然从上个月的上涨0.5%扩大到0.6%，但扣除季节性非常强的食品的CPI同比下跌，工厂出厂价格指数PPI下跌1.8%，跌幅比上个月扩大了1个百分点。

资产价格也继续下滑。8月份新房价格同比下跌4.2%，与上月持平，二手房价格下跌9.4%，跌幅扩大了0.6个百分点。

公共财政从生产和消费环节收到的税收下降幅度也在扩大。8月份全国税收下降幅度从上个月的4%扩大到5.2%，因以土地出让金为主的基金收入跌幅加剧，包含基金的全口径财政收入同比下跌了12.3%，比7月份的跌幅扩大了4个百分点。

在经济结构以及行政与市场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后，传统经济工具的效果越来越差。

这些年来，我们的经济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行政的力量与市场的力量对比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这些变化中，国民收入中公共行政收入占比越来越多，家庭收入占比越来越小；经济活动中，国有经济占比越来越大，民营经济占比越来越小；行政的力量越来越大，市场的力量越来越小。因此，我们看到了，最近两三年我们轮番使出的传统的推动经济复苏的工具效果越来越差。

面对新的经济结构和经济管控模式，这两年的实践证明，降准降息、房企白名单、国有资金收储商品房、消费品以旧换新、放开制造业外资限制、鼓励民企担当未来产业发展重任……对经济复苏的推动力早已边际递减，越来越弱。

面对目前的经济形势，要推动经济走出低迷，我们必须将宏观经济的两根支柱支楞起来。

一是要支楞起家庭消费。

三年前，我提出我们的公共财政应该像美国一样直接向居民发放疫情补贴来拉动消费时，就解释过，我们从事经济活动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的需要。

在我们因为长期的超前投资和压抑消费，导致供给严重过剩和需求严重不足时，我们顶着沉重的“世界制造业第一大国”桂冠，毫无作用。

中国毫无疑问是全球制造业第一大国，我们在制造业上的产出，可能比七大工业国在制造业上的产出总和还要大。但我们持续的超前投资和产业政策得到的这一结果，是我们的宏观经济无法承受的。因为任何一个国家，供给与消费属于最重要的经济结构。投资与产业的发展，需要把握力度，这个力度就是生产需要与需求平衡。

我们发现供需不平衡了，采取的措施不是缓一缓投资与生产，增加一下对消费的投资，而是利用出口将产能外溢到全球。但这种溢出效应，已经引发了其他国家的反弹，针对我们出口商品的贸易调查和关税措施，已经从欧美发达国家传染到发展中国家，对我们的外部经济环境带来了严重挑战，出口变得难以持续增长。

所以，如果我们冷静地分析，制造业第一大国这一名头的本质，不过是我们把自己建成了依靠外部市场的世界工厂，而非他人必须依靠的世界科技中心、教育中心、供应链中心、资本中心，更非消费中心。而后面这些中心，任何一个都比世界工厂更高级，更具有可持续发展性，更具有凝聚力和号召力。

如何迅速转换思路，从世界工厂陷阱中跳出来，将我们发展为消费强国，继而向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供应链强国发力，这非常重要。而要迈出这一步，最关键的，需要迅速提高个人收入，将个人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占比，推高到与世界平均水平相接近的水平，通过让消费者过上更美好的生活来消化我们过剩的供给，达到供给基本平衡的状态，推动经济的平衡与循环。

二是要支楞起民营企业。

明规则与潜规则，明面上的法律和政策，与我们实际与具体的行政行为，有巨大的区别，甚至是方向性的区别。我们要承认，这些年民营企业的式微，并非大的制度环境和法律环境的变化，而是我们在实际的经济运作中，不遗余力地注重国有企业的发展，从而抑制了民营企业的经营。

比如五年前、十年前，风险投资和私募股权公司在中国经济中具有重要地位，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对中国经济发展最乐观的人。但在打击资本无序扩张之后，让我们这里的投资的变得不可预测了，他们变得失望而沮丧，以至于在公共话语平台上，我们很难看到他们了。

从那时起，激励一代冒险企业家的乐观情绪被系统性地侵蚀了。一位知名的风投企业家去年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就说过，“我们为什么要冒险呢？我们已经有五年没有投资初创企业了”。

或许有人会以为，资本家都充满铜臭，没有了私人资本和民营企业，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更好。但无数的经济学家都论证了一个经济学原理，如果我们的企业、产业和技术创新都受到行政权力的引导，而不是市场化的结果，企业、产业和创新，不可能持续。

创业是风险极大的事情，对于私人资本而言，投资 10 家企业，如果有一两家企业取得巨大成功，投资就是成功的，虽然其余企业肯定会消亡。

但是，国有资本能够接受80%-90%被投资企业的失败吗？

《财新》曾在8 月报道称，国有风险投资公司必须向行政主管部门解释，他们投资的公司为什么失败？为什么他们浪费了国家的资金？因而国有投资公司也越来越多地要求投资经理人保证回报，从而偏向于低风险投资。人在一个全民反腐的时代，国有资本接管这个行业，与从事高风险和高潜力风险投资的风险投资精神，是自相矛盾的。

《财新》还在报道中披露，根据风险投资专业机构估计，目前国有基金现在占市场资本的 80% 左右。自 2023 年以来，我国领先的国有风险投资公司深圳首创集团，已在法院提起 41 起诉讼，其中 35 起是针对基本未能在设定日期上市且未回购股票的创业公司。

此外，今年以来非税收收入大幅增长，一些地方税收稽查力度加大，倒查税款的事件频发，以及执法部门跨地执法，都打击了市场信心，这都导致很多人担心。

所以，文件式地扶持民营企业发展，向民营企业派驻科技副总或者行政官员，减少私人资本的投资限制，鼓励民营企业担当未来产业发展重任，这些务虚的措施很难起到作用。

要鼓励私人资本投资，鼓励民营企业发展，必须打出一套三招组合拳。

第一招是为以前干扰私人资本自由投资、影响民营企业自主经营的政策道歉，当时是哪个部门的责任，就追究这个部门的责任。行政官员并非贪污受贿才需要承担责任，追究责任，出台对国家经济发展造成了不良影响的政策，属于渎职失职或违法行政，更应该追究其责任。

第二招是启动第二轮国有企业改革，国有企业从竞争性行业全面退出，避免其与民营企业在竞争性行业依靠行政保护与资源优势与民企不正当竞争，压抑民企发展空间。

第三招是减少行政机构对经济资源的控制权和分配权，从资本到土地、从技术到人力。将经济资源的配置权从行政权力中解放出来，让渡给市场，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和决定性的作用，是确保国企民企公平竞争、确保不同行业企业公平竞争的基础。

第四招是减少对经济活动的干预。不干预是对民营企业最好的保护、最大的鼓励、最有效的刺激。让民营企业自主经营，自然发展，自由竞争。

【作者：徐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