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夏天特别热。夏至一过,北半球的地温气温比翼双飞,你追我赶不甘人后,最高时有些地方的气温竟然高达四五十度,创了历史新纪录。期间夹带着周而复始的大量雨水,又湿又闷的气候确实惹人心烦。面对如此境况,人们不得不待在家里、商场或单位的空调下,降温避暑以躲避“发狂”的大太阳。
尽管人们很不喜欢这样的极端天气,但这类气候也有一定好处,比如,它有利于喜阳植物快速生长;有利于速干型工程的展开和短时间完工;有利于那些舞文弄墨者,让他们突然增多了大把的时间来读书学习,以及云天雾地想心事,被灵感驱使着上下其手敲击键盘码文字。我就是在这种情境下,再次回忆起外婆生前的点点滴滴往事,尤其是她老人家在夏天时,与我们相处的难忘时光。
我外婆是出生在旧社会的一个普通农家妇女,也是我家方圆几十里的一枚大美女。听爷辈们亲友说,外婆年轻时身材苗条、皓齿明眸、肤白如雪,双眼皮下一汪潭水清澈透亮。这话我一百个相信,因为即便到了垂垂老暮之年,依然能够推测出外婆年轻时的如花美貌,我爱人每次看望外婆回来,都会夸赞她老人家那么整齐、洁净、慈祥和乐观,特别是白里透红的皮肤,怎么也不能与其80多岁的年龄联系到一起。然而,旧时代摧残女性的裹脚制度和习俗,也让外婆的下肢早早地变形成了O型腿,走起路来一摇三晃,让人顿生随时被风吹倒的感觉,这严重侵蚀了外婆的另一种女性之美。
由于距离外婆家不太远,加上上中学时学校地址就在外婆家旁边,所以我是她家的常客。每次去到外婆家都会受到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吃饭期间她总是不停地给我夹菜,虽然菜盘的位置我触手可及,她却唯恐我夹不着似的。最让我既感幸福也很无奈的是,吃饱之后她又给我舀半碗或一碗饭,并不停地催促我:“吃吧!多吃点长得高。”我说已经吃饱了,她依然不相信地说,再吃点,就半碗饭,吃了吧!弄得我每次离开外婆家的时候,总是挺着圆圆的肚子,走路都觉得有些困难。
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吧,我才第一次去外婆家(实际上去了很多次,只是没有记忆)。那年夏季的一天,我与母亲去镇上(过去的公社所在地)赶集,顺便去看外婆。外婆家就在镇上,她家的前面有一条又窄又长的胡同,院内有一棵很粗大的石榴树,树上结了许多大小不等的青色石榴,还有几朵石榴花,藏在树冠中间部位灼灼其华,引得蜜蜂们嗡嗡造访。
外婆穿一件重蓝色的斜襟棉布褂子、黑色裤子,裤管处折叠一下,塞进了前端尖后跟宽的特制鞋子里。当时她正坐在石榴树下,扇着蒲扇乘凉,看见母亲带着我走过来,连忙站起拉住我的手,前后左右端详了一会儿,说我瘦得像个猴子,并当即下到厨房给我和母亲各烧了一碗鸡蛋茶(北方人待客的最高礼遇),还放了一点红糖进去。
众所周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的生活相当清苦,能喝到鸡蛋茶,不亚于今天的山珍海味。我和母亲也没有过多客气,端起碗就喝了个精光,那个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唇齿留痕至今难以忘怀。当年,普通人家的生活很是艰苦,家养的几只鸡所下的鸡蛋,全家人都舍不得吃,基本上全部都要兑换成食盐、调料,或卖掉后购买家庭的急需用品,很少能够积攒下来的。外婆一下子拿出的四个鸡蛋(一个碗里两个),不知道要攒多长时间?而且,她毫不犹豫地烧茶给我们喝。
不过,喝鸡蛋茶之前,外婆给还我出了一道难题:她在盛有鸡蛋茶的碗上放置一根筷子,要看看我怎么应对?很显然,一根筷子无法夹住鸡蛋,吃不到鸡蛋只能喝水,那种抓耳挠腮的窘态可想而知。看到我一脸蒙圈的小模样,外婆就笑着对我说,古时候啊,有个秀才新婚后,跟随新娘子回门看望老丈人及近门亲戚,他丈母娘就是用这道题“考试”他的。那个秀才是个文化人,一下子看出了其中的名堂,随即高声唱到:“独木桥难过江,再有一支来配双!”他老丈人听后大喜过望,认定自己的女婿是个人才,以后必然能成大器,乐颠颠地又拿一根筷子放在碗上,喜滋滋地看着女婿喝了鸡蛋茶。经外婆这么一番描述,让我的脑袋瞬间轰然一亮,立马对睿智的秀才佩服得五体投地,估计那就是所谓的“茅塞顿开”了!
我很喜欢夏天的时候到外婆家去玩,除了能享受外婆的慈祥慈爱且笑容可掬的接待,还能让我毫无拘束地撒欢玩耍,更有她家门前那一片绿荫如盖的小树林,让人流连忘返。一到夏天,树林里的知了和鸟儿,总是不知疲倦地唱着自己的歌,林地里有一张软床(木制的四条腿小床,小拇指粗细的绳子,纵横交错穿在床帮上,构造成类似今天的吊网,网上铺了一张高粱杆外皮编织的凉席。),人躺在上面休息悠哉悠哉很是惬意,再加持知了们的固有频率“白噪音”,要不了一会儿就昏昏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常常看到外婆坐在软床一侧,手里拿一把蒲扇在轻轻地晃着,而她旁边还有个放了一碗凉白开的小板凳。见到我醒了,外婆就会递过来凉白开,笑眯眯地看着我把那碗白开水一饮而尽。
当然,外婆也经常到我家住上十天半个月,找她这个唯一的闺女唠嗑拉家常。我记得有一年的夏天天气很热,母亲做完饭从厨房走到院子里,望望刺目耀眼的大太阳,自言自语地说上一句:天上下火了!
这一年夏天,外婆来我们家住的时间比较长,白天她力所能及地帮母亲做些家务,到了晚上就和我母亲一起安顿孩子们睡觉。由于天气炎热又没有现在的电扇、空调降温,孩子们相当烦躁入眠困难,可着劲儿地闹腾,外婆和母亲就在当院里铺上凉席,让我和弟弟躺下,她们则拿着芭蕉扇给我们扇风驱蚊,直到我们安然入眠。
有时燥热难耐很难入眠,外婆和母亲就轮番给我们讲故事。有月亮的夜晚,她娘俩就一唱一和讲嫦娥飞天、玉兔捣药的神话,讲完了还让我们对着月亮仔细观察,我果然看到了月亮上的那棵歪脖子桂花树,树下有个小兔子好像在动,却又动作不大,捣药的石臼石杵也能分辨,但似乎是嫦娥在捣药。这个故事极具想象力,从此在我幼小的心中,有一颗“飞上月球看个明白”的种子悄悄发芽了。尽管后来由于种种原因,登月的梦想没有实现,可外婆对我的神话启蒙,打开了少年“天马行空”的大门,也极大影响了我以后的工作、学习和追求。
对我影响最大的故事,是外婆和母亲讲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天气晴朗的夜晚,那条由星星组成的银河贯通南北,伸向无穷的远方。外婆和母亲望着夜空,带着憎恶的口气,叙述王母娘娘心狠手辣,活活拆散牛郎织女的幸福一家,同时赞美老牛的无私无畏,帮助牛郎飞天成功,虽然一年只能与织女见一次面,毕竟能解二人的相思之苦,不至于天上地下难以相会。
那年夏天,外婆在我们家住了大约二十天时间。只要夜晚不下雨,我都要缠住她和母亲讲故事,甚至把星月下听外婆说故事,当成一天的念想和固定节目,以至于她俩不得不把说过的故事再重复一遍。在她们重复所讲的故事时,时常会有说法和情节上的出入,我就不依不饶地说她们讲错了。
我上了高中开始住校,尔后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就很少去外婆家了,也没有再听她老人家讲神话故事。但每次探家或休假,我都会单独或带着爱人去看望外婆,除了给她买些好吃好喝的食品,还会给她一些零花钱,外婆推脱不过收下时,总会从斜襟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绢,很细心地把零花钱包裹起来(很珍惜晚辈的那份孝心)。对于我带给她的小食品,不管味道怎么样,外婆都是当即拿出来几个,一边吃一边很享受地说:“真好吃啊!”,同时,捏住一个塞到我手里,让我也尝尝。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她因病去世的2008年。
我的外婆叫邢景,一个旧时代走来的小脚女人,吃尽了人间万般苦,只享到了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点福!她生前的慈爱、善良、智慧和豁达乐观,温暖了我缺少色彩的童年、少年。与她一起度过的那些炙热夏天,现在想来是那么的诗情画意和馨香醇美,她讲给我的故事,或许就是她的父辈传授的,那些蕴含深刻意义的神话故事,滋润了我的干渴心灵。如今,外婆离开我们将近二十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并未走远,儿孙们对她老人家的深沉思念,也一如那些亲情相守的难忘岁月,历久弥新绵绵无期!
作 者 简 介
香山京鸿,原名杨清波,省作家协会会员。军旅生涯20余载,机关工作30余年。
曾在人民日报、人民论坛、解放军报、学习强国、中国商报、领导科学、河南日报、老人春秋、大河报、今日头条、河南文学、启明星、逸飞文学、红帆文苑、华文拾贝、作家驿站等报刊媒体发表文学作品500余篇。著有散文集《笛音浅唱》、杂文集《坐池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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