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文逸平 :【桃下岁月】(散文)

百科   2024-11-10 21:38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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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马永清

桃下岁月


文/文逸平

出了渭南老城东门,沿着310国道前行,“高塘、赤水、杏林、莲花寺、柳枝、桃下……”一连串有着美丽名字的地方接踵而来,一幅幅美妙山水田园图立马呈现!而其中的“桃下”就是我度过自己人生最美好四年的地方。

“桃下?桃树之下?难道那里到处都是桃树!”乍一听名儿就让人顿觉美丽!可以想象,那儿的景色一定是这样的: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远远望去就像给壮丽山川披上了一件件绚丽的霞披;夏天,枝繁叶茂,一个个鲜红的桃子从茂密的绿叶里探出头来,让人忍不住就想立马摘一个尝尝;秋天则是各种水果集中上市的季节,这时候,桃也当仁不让,色艳、形美、多汁、味甜是它的特点;而到了冬天,万物萧杀,桃树也不类外,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看看却另有一番韵味。

其实等到了才知道,原来“桃下”并不仅仅指桃树之下,还是个地名哩。当地虽有桃树但并不很多,不只有桃下村还有桃下镇。据当地老人讲,先有“桃下村”,后有“桃下镇”,村因地处秦岭北麓的桃峪出口而得名,附近还有桃东、桃西分列峪口左右,镇因辖区内有桃下村而得名,附近还有桃下火车站,但镇政府的驻地却在兴乐坊村,离桃下村倒有二三公里。桃下镇很大,南依秦岭,北瞰渭河,辖17个村72个村民小组,总人口3.2万人(其中农业人口1.7万人),地势南高北低呈鲜明阶梯状分布;而我很小,二十岁不到就来到桃下镇政府工作,整整四年零三个月,将自己人生最美好的四年奉献给了这个既不沾亲也不带故从未来过甚至从未听过的陌生地。

时间回溯到1988年7月。四年中专,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毕业季,学校安排我们回家等候派遣通知书。

记得是7月的二十几号,焦急等待多日的派遣通知书终于到了,我被分配到了离家将近200公里的一个小县城,具体工作单位还得等到当地人事部门报到后才能确定。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我们家上空炸开,全家人都傻眼了,“上了个地区中专咋还给分配到了外县?不是说分配原则是“那里来那里去嘛!”记得毕业那会学校让填的毕业分配志愿表“三个志愿”我都填的是“回老家”呀!我又一次站到了人生命运的十字路口,即将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

对于去外县工作,其实我倒觉得没有啥,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一个“徒步出门仗剑闯天涯”的冲动和追求“诗与远方”的梦想,可父母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母亲,一想起她最爱的小儿子就要离她而去,去一个偏僻的小县城独自打拼时,就格外地伤心。我猜想,依我母亲那永不服输的惯有性格,一定会通过各种途径找过好多人,但应该是都没有结果,因为我看到的只是母亲在默默地给我收拾行囊,有时还会偷偷地抹着眼泪。

我的行囊也简单,上中专时的那一套,一个小木箱,一个铺盖卷,外加一些小零碎。母亲把被褥重新拆洗了一遍,被子外圈的边线缝了两遍,两头还加了“护头”,棉絮也加厚了,一床足有两床厚。我笑着说,“你就不怕把我热着了”,母亲笑着答到,“热了总比冻了好,嫌热可以把被子掀开呀”。我想,唐诗里“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描述的情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写到这里,我陡然觉得鼻子发酸、两眼模糊,泪水也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记得是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和父母在做最后的道别。我倔强地说,“爸妈,我,你就算供出来了,以后我的事就再也不用你们操心了,因为我有工作了,也挣钱了,我以后面临的所有问题我都会自己解决,包括我的婚姻,当然这一切都需要钱,所以我的工资就暂时不给家里上缴了,我需要处理好自己的事,当然,以后家里如果有什么大事需要钱的话,你们只管开口,别管我在外面怎么混,哪怕脱裤子当袄,我也一定完成爸妈下的任务”。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只顾着自己“意气风发”,那里还 顾及父母的感受,只记得父母当时已露出略显惊愕的表情。

后来随着年龄的慢慢长大,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特别是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教育自己的孩子,在和孩子的交往中,我渐渐地体会到,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特殊的关系,它不能用一般的社会交往原则去简单衡量,也不能用一般的道德标准和价值观念去评判约束,它是一种无私的、不求回报的大爱,即使沉甸甸地责任感压得父母双肩酸痛、两臂发麻也浑然不觉,但有时也具有领地性、占有性和排他性,它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本能的东西在里头。而孩子对于父母大多数的时候则是完全地不设防、完全的信赖,就像宠物狗、宠物猫、宠物蜥蜴一样,呆萌、温顺,给人的感觉就像孩子,这完全是天性使然。但有时也表现出一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总觉得父母之对于自己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坦然接受、不知感恩。一切事物都有两面性,事物是复杂的,人是最复杂,人性更复杂。

在那个经济短缺的年代里,父母把孩子供出来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了,本以为儿子参加工作能挣钱了,可以补贴家用了,可以减轻父母负担了,那曾想我竟然这样说,父母咋能不伤心呢!

我上中专那会儿,学校每月发放十七、八块钱的助学金,但男孩子饭量大,每月家里还得贴十五、六块钱,一个学期下来就得六七十块钱。后来我参加工作了,记得第一个月领的基本工资是46.5元,加上下乡补等其它补助实发77元。遗憾的是当时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却没有想起首先应该先给父母多少钱,而是完全用于自己的开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终生的遗憾!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孩子比我有出息,当他领到第一笔津贴后首先想到的是给了我和他妈1000块钱,而其中的400块钱就给他妈买了辆至今还在使用的自行车。

不满意归不满意,不乐意归不乐意,但十年寒窗不易、四年中专不易、跳出农门更不易,我就像一叶扁舟一样被命运的汹涌波涛冲到了这个位于渭河南岸秦岭脚下的小县城。其实想想我也算是幸运的,家中三个孩子就我一个跳出了农门吃上了公家饭,全村和我一起读书的四十几个孩子现在大部分还在村上,所以说我真得感谢生活的厚爱和命运的垂青。

我终于还是踏上了去外县报到上班的征程。在父母的联系下,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和表姐夫一起搭乘了县纺织厂去上海拉运物资的货车,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长途行驶,车辆停在了一个叫罗夫的小镇上,我们下了车,先去表姐夫的厂子里落脚。

表姐夫所在的厂子隶属兵器工业部,是个军工企业,主要承担兵器试验任务,为了保密起见,在当地被称做“88号信箱”,后来又改称“051兵器试验基地”。

罗夫镇离表姐夫的厂子还有5里地,不通公交,我们花了10元钱租了一辆农用柴油三轮车,拉着我的行李先去表姐夫的厂子里,当天晚上我就住在表姐夫的职工宿舍里。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起来了,也许是岔铺的原因,也许是兴奋的原因,反正我后来形成了到了新地方就睡不着是不是和这次有关就不知道了。好不容易等到表姐夫醒来,我们一起去夫水街道吃了羊肉泡馍后我就乘坐班车去县城报到了。

按照派遣通知书上书写的内容,我先去了县劳人局。县劳人局就在县政府办公大楼的一楼,接待我的是一位姓丁的干部,丁干部接收了我的派遣通知书,随即开具了一份介绍信递给我说,“去县委组织部报到吧。”我连忙问,“县委组织部在哪儿?”丁干部有点诧异,心里想还有人不知道县委组织部的!随即恍然大悟,“哦,外地来的!出了政府大门右拐右拐再左拐,到了西街找县委,进了县委大门进右前方办公大楼上三楼再问。”我忙不迭地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按照丁干部的指引,我赶忙出了县政府,三拐两拐就找到了县委。进了县委大门,果然看见了右前方的办公大楼,说是大楼其实也不大,也就五层高,外贴白色小瓷片,周围绿树环绕,环境倒也幽静。上了三楼,楼里很安静,中间是楼道,两边是办公室,办公室的门都开着,统一都悬挂着白色的布门帘,门帘上“组织部”三个鲜红的大字格外引人注目。我随便进了一间办公室,见人就说,“我是来报到的”。那人赶忙把我引进了另外一间办公室,接待我的是一位姓孟的干部。孟干部简单地了解我的情况后说,“具体的单位一周后才能确定,要不你先在县招待所住下吧。”我说,“不用,我有住的地方。”他接着说,“那你就一周后再来吧”。我随即离开了组织部,回到了表姐夫的厂子里,等待着组织部的分配。

1988年8月22日,这是一个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我拿着县委组织部出具的干部介绍信来到了距县城13公里一个叫做“桃下镇政府”的单位报到了。

这一天,我参加工作了,有了工作就有了在社会上立足的根本,真正意义上走上了社会;有了工作,就有了收入,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立了,只有自立了才能做到自强。

到桃下镇政府报到,最先接待我的是一个姓张的副书记,张副书记说,“书记人没在,也没见组织部通知说来人,你既然拿着组织部的介绍信来报到了,又是外地的,那就先安排你住下吧,其它的事儿等书记回来后再说吧。”接着就让机关会计给我安排一个“宿办合一”的房间并配备必要的办公和生活用品。随后我说还有行李在“88号信箱”,张书记说那你雇个三轮把它拉来吧。

机关会计年龄比我稍大,算是同龄人,性格开朗,人很热情。他叫了几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帮忙给我打扫了房间,调剂了一套办公桌椅和床板床凳,新买了脸盆、水桶、暖水瓶、笤帚和小簸萁等生活用品,还配发了稿纸、油笔、信封、笔记本、蓝墨水等办公用品,基本上就算安顿下来了。随后我雇了一辆三轮车把我的行李从表姐夫处拉了过来,顺便把他那辆自行车也驮了过来。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以后,我去见了张书记,当时还有纪检王书记和其他人。张书记说,“按照惯例,新报到的同志一般报到后都会给放一个月的假,让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上班,你嘛由于家离得远回一次也不容易加之又年轻没啥事,况且咱们单位十月份还要放“秋收”假哩,要不你就先不回家了,等放秋收假的时候再回去?”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样,我就在单位住下了,正式开启了我的工作生涯。

单位院子的南边有座小楼,上下二层,中间是楼梯,总共20间房。单位给我安排的房间就在二楼的西顶头,是个“小套间”,其实就是比其它房间多了个“楼道”,房门朝东。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紧靠南窗的办公桌,桌子虽旧但早已被我擦洗得铮明瓦亮,以前学校里常用的几本专业书籍也被我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面,一把木椅子摇摇晃晃,人一坐在上边就吱吱呀呀作响。

温暖的阳光透过南边窗户把整个房间照得异常亮堂。房间的西北角是我的“卫生角”,用几块砖头垒起的“脸盆架”上放着单位新买的大红花搪瓷脸盆,墙上钉了块玻璃镜子就是我的“整容镜”,下面悬挂着毛巾和抹布。房间的东北角有个小门,推开小门,里面大有乾坤,原来是个“小套间”,套间北边有窗,可以俯视单位整个院子。摆上两个床凳再架上床板,就是我的床了。床上铺着母亲给我准备的被褥,床边放着我的小木箱,这就是我“卧室”的全部家当了。

安顿好了“家”就该安排我的工作和学习了。刚上班的第一周,大部分人还不认识,也没有具体的工作,除了参加“一、三、五”早上的机关例会外,大部分时间就由自己支配了。我也乐得清闲,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偶尔出来走走,熟悉熟悉环境散散心。

据了解,桃下镇是由原桃下镇政府和兴建乡政府合并而成,政府驻地就是原兴建乡政府的地方,而原桃下镇政府的驻地就在“十冶”,桃下镇因附近有桃下火车站和桃下村而得名。试想一下,如果当初的决策者们把桃下镇政府的驻地放在了“十冶”,那么在政府和国企的共同努力下,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或许还不至于出现后来被并入罗敷镇的窘境。

桃下镇实际上是不能被称做镇的,如果说它是乡也许更确切点,它没有街道、没有集市,紧挨着一个叫“兴乐坊”的村,倒是蛮大,有着14个村民小组1000余户群众将近4000口人,历史也悠久,据说村南还发现有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遗址,距今约六、七千年。

镇政府的旁边是电管站,对面是供销社和信用社,不远处还有卫生院和初中,没有街道和集市,倒是兴乐坊村由于村大人多,在村西路边自发形成市场,买啥的都有,倒也繁华。

顺着镇政府门前大路南行1.5公里就是国道310,国道周边就是“十冶”,“十冶”是冶金部第十工程建设公司的简称,依托“十冶”形成的市场颇具规模,俨然就如一个小城镇。

“十冶”以国道310和县道兴建路天然形成的“丁字路口”为中心向四周延伸,有商场、学校、医院、农贸市场,也有工商、税务、公安、法庭、粮站,集镇应有的它都有,就是建设基本没规划,纯粹“顺路跑”,加上国道一天到晚车水马龙,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运行有序。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卖吃食的地方,因为单位周日不开灶,本地的干部都回家了,我这个外地娃离家远回不去没地去,就只能呆在单位,尽管单位里的好多同事都邀请我周末去他们家,而且单位里大多数同事的家里我也都去过,但日子长了总不能回回都去同事家吧,所以周日的伙食主要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那时年轻贪睡,加之周末不用上班,先一天晚上睡得又比较晚,第二天起床基本都在中午十一、二点了。起床后,自然就得先考虑吃饭的问题了,单位周围没有饭馆,最近的也就是到“十冶”了。

“十冶”卖吃食的很多,我最爱吃的当属羊肉泡馍和肉夹馍了。羊肉泡就吃“张家羊肉泡馍”,馆子就在兴建路的旁边,地处“十冶”核心地带,位于路东的一个高台上。“张家羊肉泡馍”生意火爆,一般只卖前半天,下午两点后基本就打烊了。“张家羊肉泡馍”需自己动手把馍掰成黄豆粒大小碎块然后用羊汤烹煮再放入羊肉、粉丝,有的地方叫“羊肉煮馍”,后来有了搅馍机,但老主顾还是喜欢自己掰馍吃。羊肉泡馍在当时算是高消费,一份得花1.5元,十天半月能吃上一次就已经很不错了。妻子休假来看我,我俩偶尔吃顿泡馍也是只买一份多加个饼分两碗,总共才花费1.7元,吃的时候竟然发现也有人和我俩一样,两个人吃一份泡馍分两碗的。农贸市场里的肉夹馍铺门朝西,老板是个年轻妇女,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肉炖的很烂,剁碎了夹在刚出炉的烧饼里,再浇上些许肉汤,外面裹上包装纸,吃的时候得格外小心,稍不留神就会弄得满口流油、满手流油,有时还会滴到衣服上。花费也不贵也就0.5元钱,再花上0.2元钱吃上一碗豆腐脑,那叫一个“爽”。饭后也不着急回单位,回单位也是我一个人,所以一般我会先到附近溜达溜达,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顺着田间的小路闲逛,或东或西或北,漫无目的。路边的水渠里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渠水,田地里的庄稼长的郁郁葱葱,叫不上名的小鸟和草丛里的昆虫在交替着歌唱,温暖的阳光照得人浑身舒坦,一个人徒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可以读、可以唱、可以想,可以笑、可以哭、可以骂,还可以伸伸胳膊蹬蹬腿,总之干什么都行、想怎么样都行,没人看见你、没人管你、全凭你自己。溜达到最后回到单位也就下午五、六点,外乡的同事也陆陆续续来到了单位,寂静了一天的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新的一周又将开始。

几年前,我陪着儿子练车,不知不觉来到了桃下镇政府的门前,我是1992年11月15日离开的,中间再没有回去过。看着这个破败的院落,这难道就是我那魂牵梦绕几十年的“第二故乡”么!只见院子大门紧锁,透过门缝往里瞧,当初的建筑模样基本没有改变,南北两座的小楼依然耸立,东西两排的平房像是新盖的,东南角我当年居住的“小黑屋”不见了,院子内杂草丛生,树木倒是长得茂盛,遮天蔽日的。沿着我当年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路,我和孩子一起从罗敷到十冶、到兴乐坊,上了老西潼路、过了敷水桥、穿过敷水街道、驶上大华路,转了一大圈,感觉这条承载着我当年太多梦想、太多辛劳、太多欢乐和忧愁的道路依旧,道路两旁的村庄、农田、农舍依旧,路还是那么窄,田还是那么平,沿途倒是碰到不少人,但都一脸茫然,没有一个认识的,陡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伤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来到了九月底,我已经在单位上班满一个月了。从八月初离开家算起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虽然在上班的第一天就给家里写了信报了平安,但张书记的事先安排,让我的思乡情绪随着假期的不断临近而陡然加重。于是,我提前几天就收拾好了行李,眼巴巴地等待着假期的来临。

记得是1988年9月底的一个早上,单位例会刚刚结束,安排从即日起放秋假,我赶忙走进宿舍,拿上几天前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准备踏上回家的旅程。就在这时候,电话员小杨跑进我的宿舍,气喘吁吁地说,“镇长叫你哩!”,我问啥事嘛,他说不知道,我连忙放下已经拿起的行李,径直走向镇长办公室。来到镇长办公室门前,我轻轻地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我连忙推门进去,只见镇长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我一进门,他就说,“今天放假了,其他人可以休假,唯独你不行!”,我赶忙问,“为什么呀?”他说,“你是农校毕业的,又刚当上农技员,目前正值“三秋”大忙,全镇的秋播工作需要你来提供技术指导,等你休假回来秋播就结束了,5000亩小麦配方施肥的任务谁来完成?”,听完这番话,我一下子就懵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的王镇长办公室又是怎样地回到了我的宿舍。

我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南窗,看着窗外的风景,顿觉世界一片昏暗、心里一片茫然,顿觉窗也不明了、树也不绿了、阳光也不灿烂了。面对这样的安排让一个刚刚参加工作才一个月的毛头小伙又该如何应对呀?我默默地走出房门,走下楼梯,走出单位大门,顺着我熟悉的田间小路漫无目的走着,我得先调整一下情绪,再理一下思路,才能确定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我在刚上班的第二周,就被宣布接替老王担任农技员,老王交给我几把钥匙简单交接了一下就匆匆忙忙回家休病假了,要说农技员到底该干啥怎么干我真的是啥也不知道,短短一个月就起草过一个文件还是依葫芦画瓢照着上级的文件抄的,记的题目好像是关于下达小麦配方施肥任务的,在即将放假的节骨眼上镇长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让我慌了手脚,看来原定的回家计划得调整了,不回家可以,可工作怎么办,单位的人都休假了,问都没地问,我真的有点懵了。

顺着田间的小路转了一大圈,我又回到了单位,看着这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难免会生出一种孤独之感。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独自徘徊,不知不觉走进了我的宿舍。忽然,我发现办公桌上有张纸条,纸条上用钢笔工整地书写着两行字,“这是对你的严峻考验,你一定要挺住啊!”,看来刚才一定是有人进来过,看我没在就留了字条。看着这窄窄的纸条上隽永的笔迹,内心不觉涌出一股暖流,是啊,这真的是对我的严峻考验,我一定要挺住啊!我也一定能挺住!但这个人到底是谁,当时我还真不知道。

几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一个叫东城的村下乡时,碰见了曾经在镇司法所工作过的老丁,一见面老丁就说,“小伙子,可还记的那年桌上留的字条?我本来是要和你说说的,可到你房里你人又不在,等了一会你还没回来,就只好留了张纸条,但愿对你能有所帮助。”我连忙拉着老丁的手说,“我就感觉那张纸条是您留的,因为那时单位里就您和我最亲!”

我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制定了详细的工作计划,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任务完成,争取尽快踏上回家的旅程。

我首先得去老王家,了解以往这项工作都怎么安排的,可老王家我也没去过,只知道是本乡一个叫桥营的村,至于具体在那儿我也不知道。我骑着自行车出了单位大门,边走边问,好在也不远,也就5里地。桥营就在敷水河东岸、老西潼路以北,这个“桥”字大概就指敷水桥,而这个“营”字则来源于古代这里曾经驻扎过兵马有过兵营,附近叫什么营的村子还有很多。村子不大,也就5个村民小组300来户群众1000来口人,南北两条主巷道,老王家就在北巷偏西头。进了老王家,正赶上人家吃早饭,老王张口就问,“吃了没?”,我当时正好没吃饭肚里正饿着哩,也就没“作假”,说,“没呢!”,老王马上说,“不“做假”,吃饱饭!掌柜的,舀饭!”。这是我第一次在同事家里吃饭,记的好像是吃的苞谷糁儿,香甜的味道至今仍留在唇间。从那以后,我无论是在哪儿,特别是在基层工作期间,到饭点碰到饭我是绝对不会“作假”的,因为我知道有些时候“作假”是会饿肚子的。吃饭的当间,我就把小麦配方施肥的事和老王说了,请教他应该怎么开展工作。老王说,“小麦配方施肥是近几年重点推广的高产栽培技术之一,它主要通过精准测定土壤氮磷钾含量、科学评价土壤肥力水平、制定小麦目标产量、给出施肥品种和数量、发挥土壤和施肥最大效能、达到经济丰产丰收的目的。”他接着说,“工作嘛,第一步先把5000亩小麦配方施肥任务下达到村,这个任务你已经完成,就是你起草的那个文;第二步嘛就是和各村确定具体的田块;第三步嘛就是按照每50亩地取一个土样;第四步嘛就是对这些土样进行化验,测定出氮磷钾含量;第五步嘛就是根据目标产量给出施肥配方;最后一步嘛也是最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指导群众按照配方进行施肥。”听着老王说的头头是道,我的头却觉得有斗大,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么多的工作我一个人做,关键是我参加工作才刚刚一月有余,全镇17个村大部分村我都没去过,村干部几乎都不认识,唯一有的就是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和老王刚才的一番话,工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可又有什么困难能打倒坚强的小文同志呢!我立刻告别了老王同志,先去另外两个村联系了单位原先培训过的化验员,再回到单位打开我宿舍隔壁的那几间化验室,准备土样采集和氮磷钾测定的有关事项,忙完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整个院子就我一人。那晚的月色特别的美,我独自倚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明月,思念着故乡的母亲,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出了单位的门,顺着门前的大路,一个村接着一个村的跑,不认的路时逢人便问。记得外婆曾经说过,“出门低三辈!出门在外就得嘴放甜,三句好话顶钱使。”所以我就嘴放甜,看见年纪大的就叫“伯、娘”,看见年纪轻的就叫“叔、姨”。每进一个村,先问这个村是啥村,再问村干部家在那里。进了村干部的家门,先做自我介绍,再说明来意,请求村干部的配合。说来也怪,我一个外地娃,仅凭借一辆自行车、一份文件和一张“小嘴”,硬是在短短的几天里把全镇的17个村跑了个遍,关键是不光工作任务圆满完成,还接交了一大批农村基层干部朋友,顺便捎带着还解决了假期的伙食问题,而且几乎天天都有酒喝有肉吃,我真得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有个村干部这样说我,“俗话说,有福不在打旗旗!今儿个我刚割了点肉,你就来了,你真有福!”

从各村回来后,就进入土样的测定阶段。5000亩配方施肥按每50亩取一样品总共取样100个,逐一晾晒、烘干、粉碎、过筛、制液、测定,计算出了每个田块的氮磷钾有效含量,再根据目标产量给出施肥方案及时送达各村,由村干部负责通知农户按标准施肥。

经过将近十天的紧张工作,5000亩小麦配方施肥任务基本完成,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写了一张假条从门缝里塞进了镇长的办公室,就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这是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那时的大华公路还没有修通,得先到市里,再从市里到老家县城,从县城到老家也就10里路,一般我都会走着回去。

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简单地漱洗了一番,背上早就准备好的行囊,急匆匆出了大门,沿着单位门前的大路一路南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十冶”。桃下地处二华夹漕地带,南面是巍巍秦岭,北边是滔滔渭河,地势呈南高北低态势。记得刚到桃下的时候,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总觉的朝北走应该上坡朝南走才是下坡,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好长时间都适应不过来。

到了“十冶”,天才刚亮,路边的早点摊也刚开张,我简单吃了根油条喝了碗豆浆,就赶紧站到国道旁边等候西去的班车。不一会儿,由县城开往市里的班车就到了,车上人不多,我找了个南边靠窗的座位坐下,开启我回家的第一段旅程。从“十冶”到市客运站大约有50公里的路程,坐班车一般需一个小时多一点,票价1.5元,可等我四年后离开桃下时票价已涨至2.8元,足足翻了将近一倍,可见物价的涨幅已经达到了人们承受的极限了。

班车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欢快地飞奔着,车窗外的美景让人目不暇接。南面是连绵不断的青山高耸入云,山脊线在半空中形成优美的曲折线犹如一幅幅炭笔画快速向车后退去;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农田郁郁葱葱;公路两旁粗壮的泡桐柳树和高大的杨树遮天蔽日;前面一个接一个有着美丽名字的村镇扑面而来,“柳枝、莲花寺、杏林、……”活脱脱一幅山水连环画让人流连忘返。

一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我在市客运站下了车,背着我那不大不小的行囊,先在候车大厅的售票窗口买了去老家县城的车票,看最近的车次也要在一个小时后才能开,就顺便在客运站周围转转,熟悉熟悉情况,增加点感性认识。

到底是市里,比我那桃下镇可繁华多了,高楼林立,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好一派繁华景象。客运站就处在国道和省道交叉口的西南角,周围的商铺一家接着一家,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各种货物堆积如山,卖什么的都有,有卖烟酒副食的、土特产品的、针织百货的、也有开饭馆的、什么羊肉泡、饸饹、包子、扯面、饺子的都有,还有五金交化、机械加工、农机配件,客人也是一拨接着一拨,呈现出购销两旺的态势。时间不多,不敢远走,也就附近转转,客运站广播调度员甜美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响起,“潼关、孟塬、华阴、华山、桃下、罗敷、莲花寺方面去的旅客请赶快进站上车啦!”

看看开车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我连忙又进站,找到开往老家县城的班车,按车票上的排序找到自己的座位,放置好行李,在座位上坐好,开启我回家的第二段旅程。

从市客运站到老家县城有将近180公里的路程,中间要经过两个县城、翻越两条大沟,那时还没有高速路,班车也是那种老爷车,速度也慢,平均下来时速也就三四十公里的样子,到老家县城全程需要五六个小时,中途还要留有专门吃饭的时间。从客运站出发的时候,车常常是满员的,一路走一路停,有下的也有上的,只有当行驶过最后一个县城以后,车上的人也少了,也许坐的时间太久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缘故,大家开始交流了,满车都是浓浓的乡音,让人倍感亲切。

由于距离远路不顺中途还得换乘,所以回老家的次数也就不那么多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一般也就是在夏收、秋收和春节的时候回一趟老家。后来成了家有了孩子回老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孩子慢慢长大了,但一提起回老家他就兴奋异常,他说,“在我看来,我觉得每一次回老家就是一次长途旅行!”。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长途颠簸,班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进老家县城南关客运站,这时一般也就下午四五点了。我背着行囊,穿过窄窄的旅客出站通道,经过小小的候车室,出了客运站大门就是县城南关了。从客运站到老家是不通公交的,距离倒是不远,也就不到十里路,一般我会走着回去,大约需要一个小时,有时母亲也会让兄长来接我,但我更愿意走着回去,因为我在县城上过两年学,加上上中专四年,回家的路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沿着当年上学走过的路走走,感慨颇多,感觉也挺好。出了南关,顺着环城东路北行,到了学巷口朝右拐,穿过庙后村,过不了多久就到了察院坡底了,上了察院坡,朝南走几百米,经过城固寨子再折向东行,下了小金盆坡,直行二三里路就到老家了,其实上了察院坡就进了我村的地界了。这条东西走向的大路就是通往老家的主路了,我们村人都把它亲切地称为“端前”。“端前”的南北都有我家的地,当时正值“三秋”大忙,父母这时都会在地里辛勤地劳作,我会直接去地里,把行囊放在地头,操起农具和父母一起干活。父母见我回来了,满脸都是笑,特别是母亲,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问,“累了吗?饿不饿,吃了吗?新单位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等等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父亲见状,连忙打岔说,“那来的那么多问题,娃坐了一天的车,哪能不累,哪能不饿,你先回去做饭,我和娃把剩下的这点活干完就回。”母亲急忙说,“行行行,我先回去做饭,你们随后就回吧,活干不完还有明天哩,可千万别把娃累着啊!”,说完母亲就着急忙慌地回家做饭了。我和父亲就在地里继续把剩下的活干完。

天下最苦是农家,一年到头忙忙碌碌,总有干不完的活儿,春种、夏管、秋收、冬藏,那个活也不轻,尤其是那“三夏”和“三秋”,更是累得叫人得脱层皮。“三秋”就是秋管、秋收和秋播,一般从8月下旬开始,11月上旬结束,历时将近3个月,活多、活杂、活重,而且常常受阴雨影响,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各种蔬菜、瓜果集中成熟,玉米、红薯、豆类也成熟了,农民大半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所以这时候的农民虽然说苦点累点但心里是高兴的,心情是愉悦的,也就是“痛并快乐的”。

我和父亲干的是整地的活。前茬是玉米,已经收获完毕,玉米杆也堆到了地头,玉米根还没有刨,父母亲正在收拾地里的杂草和杂物。

父亲虽说当了多年的村干部,后来还到公社和社办磷肥厂工作,但农活始终没撂下,犁地耙磨样样精通,扬场使得左右手,从种到收没有难倒父亲的活儿。我在中专四年学的就是农业,但论起农业方面的知识我还得甘拜下风,更不用说实际操作了,我那根本就是“纸上谈兵”。

父亲说,“地一定要收拾干净再刨根,要不然草都埋到土里了,到播种的时候容易缠耧腿塞耧眼,影响播种质量。俗话说“麦在种,秋在管。”麦子一定要种好!种好了就有一半的收成了,要想种好,就得先把地整好。”我连忙点头称是。很快,地里的活儿就基本干完了,我和父亲一道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进家门,母亲就招呼我和父亲先洗手。一洗罢手,我就径直坐到饭桌旁,桌子上早已摆满了我喜欢吃的“美味佳肴”了。首先是“红豆麦子”,这是老家人晚上“喝汤”时最常做的一种稀饭,“红豆”用的是柴豇豆,“麦子”其实是用玉米粒做成的。先得将玉米粒用清水浸泡上半天,再将泡好的玉米粒在石碾上碾碎至黄豆粒大小,然后将其中的玉米皮、玉米面、玉米胚芽等杂质清除出去,摊在芦席上晾干收藏备用。食用的时候先取适量“麦子”用清水淘洗干净,再下入已提前“煎红”的柴豇豆汤里,煮上三四个小时,待“麦子”煮烂即可食用。“红豆麦子”有汤有干,既充饥又解渴,是天气热时晚饭的佳品,老家人习惯把吃晚饭叫“喝汤”说的就是喝“红豆麦子”汤。其次是软蒸馍。母亲蒸馍是一绝,“虚、甜、软”,尤其是刚出锅软蒸馍,叫人忍不住得多吃几个。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馍刚出锅是不允许孩子吃的,说是害怕把娃吃伤了,其实也是粮食短缺害怕娃吃多了下顿没啥吃了。再就是炒青辣子、炒茄子、炒洋芋丝和凉拌黄瓜了。这顿母亲亲手做的家常饭,让我吃得饱饱的,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珠儿滚进了饭碗里。

是啊!才仅仅过去不到两个月,我就感觉好像过了两年,因为在这两个月里所经历的事对我的感触超过我以前二十年所有的经历。以前的二十年,我始终在父母的呵护下,纵使天塌下来也有父母顶着;而这两个月,却是我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工作,一切都要我来承担,没有人再把你当孩子看!值得庆幸地是我已成功的经受住了考验,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在新的岗位上站稳了脚跟。

秋假很快就结束了,又到了去单位上班的时候了。母亲早早的就给我收拾好了行囊,这次不比上次,我只有一个小旅行包,可就是这个小旅行包早已被母亲塞得满满的,装的有石子馍、馄饨馍、锅盔馍,有苹果、桔子、还有煮鸡蛋,无非就是各种吃食。我笑着说,“妈,你是怕把我饿着了?你儿是去单位上班当干部哩,那里还能把干部饿哈!”妈说,“出门三件宝,干馍、草帽、烂棉袄,多带些吃食没有错!”。按照母亲的安排,由兄长送我去客运站。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走了好久回头一看,母亲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不由得又是鼻子发酸泪眼朦胧。

我顺利地坐上了西去的班车,踏上了去单位上班的旅程。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的车开得特别慢,到市里已经下午四五点了,我急忙赶到客运站候车大厅售票窗口,一问才知道,今天到单位方向去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走了,看来今晚只能在市里住店了。酒店、宾馆肯定是住不起,客运站旁边找个小旅馆胡乱对付一宿,反正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

我就顺着客运站东门外街道一直朝南走,一路上都碰见吆喝住店的大姐大妈们,见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妈也在吆喝住店,就顺便上去问了一下情况,得知住一晚上只要七块钱的时候,我就同意了。在大妈的带领下,我来到离客运站不远路东的一片居民区,几乎家家门口都挂着旅馆的牌子,进了一个叫顺风的小旅馆。大妈把我带到院子最里头的一个小房间里,送了一个暖水瓶就又去客运站附近吆喝客去了。也许是坐了一天的车累着了,我脸也没洗,衣服也没脱,包就放在桌子上,和衣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隐约听到客运站广播调度员甜美声音的召唤,“潼关、孟塬、华阴、华山、桃下、罗敷、莲花寺方向去的旅客赶快进站买票上车了!”我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洗了一把脸,背上背包就出了旅馆大门直奔客运站。一路上黑咕隆咚,深一脚浅一脚的,也辨不清方向,仅凭昨晚的印象,循着客运站广播的声音,跌跌撞撞总算出了居民区上了大路,不远处客运站几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我急忙赶了过去,进了站,买了票,上了车,车上只有司机、售票员和我。我坐了一会儿,看车还没有走的意思,一想刚才走的着急还没有吃早点,就顺手把包放在了座位上,和售票员打了声招呼就下车吃饭去了,可等我回来时却发现车早已不见踪影,这下我可慌了,因为我的户籍关系介绍信和粮食供应介绍信都在那个包里,其它东西还好说,这两样东西丢了补办手续可麻烦了。我急忙出了客运站,沿着国道一直追了下去,一直追到小桥也没追上。这时又驶来一辆单位方向的班车,售票员站在门口吆喝我上车,我把我的情况一说,他说那车就在前面,要不你先把票买了吧,我数了数身上的钱,只有八毛钱,他说那你就买到华县吧,看我的师傅能不能撵上。我只好找了个离车门近的座位坐下,焦急地看着前方,车窗外的美景早已无暇欣赏,心里不断念叨的是司机师傅再开快点。过了大约半小时,车拐进了国道旁华县停车场,售票员督促我赶紧下车,前面的车就是你原来坐的车。我急忙下了这个车上了那个车,直奔向原来的座位,一看,我的包还静静地躺在原来的地方,我一下子瘫坐在座位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等我缓过神来,我径直冲到售票员面前大吼,“车开了也不告我一声,你知道我的包里都放了什么吗?”,售票员看我面红耳赤的,就小声说道,“我看你下车了,以为你不坐了,那包还在吗?”,我气冲冲地说,“得庆幸包还在,要不我和你没完!”,司机师傅也边开车边打圆场,“只要东西没丢,消消气吧!”。我愤愤不平地回到了座位,摸着我那幸运的包,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再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车终于开到了“十冶”路口,我连忙下了车,背着我那“幸运”的包包,沿着兴建路一路北行,走进单位,冲着空荡荡的院子喊,“我回来了!”,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只看到枯黄的泡桐树叶落了一地,只听见我喊叫的回声此起彼伏。

啊,只有这里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正是因为有了单位才有了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才有了我施展才华、展示自己、实现抱负的地方,我暗自庆幸命运的垂青。

我快速地走到南院,走上南楼,走进房间,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不禁热泪盈眶。今天是“秋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正式上班了,明天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迎接什么样的挑战,我想当时的我肯定是无法得知了。

由于篇幅的限制,本文仅仅叙述了我刚到“桃下”两个月间发生的些许琐事,接下来的四年间发生的事更多更精彩,只能等待以后再有机会续写了。但毫无疑问,“桃下”--这个我生活了四年零三个月的地方给我的印象是深刻的,给我一生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因为她教会了我如何做人、如何处世,教会了我如何生活、如何工作,所有的点点滴滴让我至今想起还是感到那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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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文逸平:笔名“谢郎”,陕西韩城人。出身农家,十年苦读,上了中专,跳出农门。长期耕耘在农村基层一线,对农业、农村、农民感情颇深,勤学善思,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始终如一。“二线”以后,忽萌奇想,几十年经历变成文字,冠以“怀念系列”,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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