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村故事
广西靖西｜欧红滟（壮族）
二十九
“嘭！”一声巨响，包裹七彩布的花炮被火药打炮车送入十几米的高空，似一朵硕大的鲜花徐徐落地，十几位运动员迅速冲去，抢花炮节目正式开始！
今天现场有三个喜炮，一命名为“吉祥如意”，二“风调雨顺”，三“大展鸿图”。如果上刀山表演欣赏的是“险”，抢花炮看的就是“搏”。刚才吃午饭时张剑告诉我和许书记、隆康:抢花炮运动被称为“中国的橄榄球赛”，每队由八名运动员组成，双方在草坪争抢，哪支队伍先把花炮送入“得胜门”即获胜，是白鹅村传统娱乐项目之一。
来到草坪，四周早被群众围个水泄不通，此处地面平整，南方的秋季气侯温暖，草叶未完全枯萎，呈半黄半绿状。草坪的面积目测比操场大两倍。六个参赛队伍的运动员们正在列位，场地一端有个由红枫枝和桂花枝条扎成的木门，上面插满彩旗，门头挂“得胜门”的木牌。三只肥羊被栓在两棵柚树下“咩咩！”叫唤，它们是奖品。将和“吉祥如意”、“风调雨顺”、“大展鸿图”三支花炮一起被获胜者领走。
第一场由身穿赤膊、穿黄裤的白鹅村队与同样赤膊、穿蓝色裤的明月村队对决。
花炮即将落地，一黄队运动员高高跳起接住，闪过身边拦截的蓝队运动员们欲传给前方队友，被对手从背后一个抱摔，花炮落到蓝队手中，这位运动员顺势一滚，却被对手拦住死死按住，另一运动员将他推开，花炮前进……一番激烈地抢夺、传递、腾跃、拦截、抱摔、奔跑之后，运动员们汗流浃背，亮晶晶的汗珠闪耀褐色皮肤上，阳光下呈现出粗犷的力量之美。花炮渐渐传到“得胜门”前，一黄队运动员抱着它一个俯冲，三步并二步冲到门前将它抛进，四周响起尖叫声和欢笑声。
“黄队获胜！”第一个“吉祥如意”炮归白鹅村所有！想我不到的是:之前砍柚树的韦根也是运动员之一，他今天使出浑身的力气拼搏，翻滚抢花炮动作精彩。望着他们，我回忆起操场上那一场因争夺水源即将发生的械斗，不由感慨:力气只有用对地方才精彩。
第二个花炮由龙护镇赶山村和附近瑶寨的赴云寨对决，赶山村的汉子一直以上山砍树挑树闻名，身强体壮，如今虽不再砍伐树木，但经常翻山越岭 的体魄流传下来。瑶寨村的男子也不是吃素的，派出的是选拨的精兵强将，经过一番激烈角逐，赴云寨险胜，“风调雨顺”花炮归他们所有。第三炮是龙护镇的金霞村和临县日旺村比赛，自从上次赴“乡村振兴先进村”日旺村学习之后，我们村与日旺村时常交流，在工作中遇到难题会向他们请教。
四周呐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我也兴奋地和大伙一齐叫喊、声嘶力竭。
王镇长兴奋地宣布比赛结果后，三个获胜村庄的运动员们高兴地抬起队长绕场地一周，分别拴走三只大肥羊。
第二个节目是高杆抛绣球赛，木架子被抬到草坪中央放置，与刚才赤膊上阵的男性抢花炮队伍不同，这几支队伍身着五彩缤纷的壮族、瑶族盛装，男女混合。采用的是个人赛，过圈次数多者胜。正式比赛之前有个体验活动，个人可自愿参与。我跑到高杆下，跟在一位身着瑶服的大姐身后，手抓地上比赛用的一个绣球、仰头望云彩上的钢圈:太高了！见大姐手朝上一抛，绣球似一只飞鸟在空中飞过钢圈。
轮到我啦！用力朝上一抛，“嘭！”一声，绣球撞到木架掉落，正沮丧中，张剑拿着手机对我一阵狂拍，笑得前呼后仰:“陈晓雅抛绣球，动作像老母猪落水，拍下来作留念！”我又羞又恼追着他一阵猛捶。
一只只绣球似彩鸾在空中飞翔，有的轻盈穿过闪烁阳光的钢圈，有的飞到半截落地……见刚才那位瑶族大姐在做示范，原来她是瑶寨的领队。我凑近请教，她拿一个绣球示范:“开始先做一些热身运动，比如扭身、弯腰、伸展等动作等，增加身体的柔韧度，然后双脚在地面稳稳站立，左手抓住球线末端，右门抓线中部，手部必须干燥避免打滑，最后一步用力跳，将身体的力量和手腕力量相结合抛出球，掌握好抛掷的倾斜角度，不能使用蛮力要用“巧”。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高手们一抛一个准。我暗自欣佩:此项运动离不开“巧”字。
随着一阵阵欢声笑语和掌声回荡四周，一只只绣球在空中飞舞，花朵似的盛装运动员在草坪上盛放，不久比赛结束:赴云瑶寨的大姐十抛十中荣获冠军，白鹅村农秀秀排名第二，第三名由日旺村的一位中年男子获得，奖品都是一对土鸡。我摸摸衣袋中今早张剑送的绣球，心想今后要勤练习，争取明年也报名参赛。
下一场“牛王争霸”和对歌表演同进行，喜欢观看斗牛的群众留在草坪，乐意对歌的群众自行组合到附近山脚对歌，人群迅速分半，我想看激烈的斗牛赛，和张剑、许书记、赵支书等留下，林英和农秀秀去参加对歌。
“哞！哞！”四头大水牛被牵入草坪中，众人立刻屏声静气:斗牛比赛即将开始。首先验牛角是否合格，黄立主任拿尺子测量每头牛角，全部合格往尖角处喷上一点白漆。他宣布:“今天设立1200斤重级别和1300斤重级别两场比赛，共有来自白鹅村、明月村、赶干村、望月村的四头公牛进行两场比赛。首先入场的是1200级别、白鹅村的‘傲虎’对战明月村的‘小王’！”。
两头1300级别壮牛被带出场地、栓到旁边的柚树杆，草坪中间只剩两头身上喷有“傲虎”、“小王”白漆字的公牛。
主人拍拍牛背，二牛蹄下生风，低头喷气、尖利的牛角向对方狠狠冲去，两牛相撞，牛角互绞，“傲虎”头部使劲上扳，“小王”后蹄抓地，头部却纹丝不动，仔细一看:原来脖胫被“傲虎”死死扳住，似被一对铁夹强按咽喉部位， 对峙一会，“小王”趁对方一松劲，发力一扳，反将对方头部死死按在地下。 两牛的头部都受伤渗出一点鲜血，几个回合后，“小王”渐渐体力不支转身逃走冲出草坪，“傲虎”追出几步停下，向主人摇头晃脑仿佛在庆祝胜利。我这时明白:斗牛比赛较的是“狠”劲。
1200级别白鹅村的“傲虎”获胜！战利品是装在竹筐中的一头大肥猪。
紧接着身上喷“巡山”和“黑龙”白漆字的1300级二牛上场。它们向对方冲去，身体互撞时，我只觉两座大山在撞击，想起一句:“力拔山兮气盖世。”这是力与力的搏杀，狭路相逢勇者胜！一番较量之后，“黑龙”山崩，它夹着尾巴撒蹄逃出草坪，“巡山”获胜，奖品也是一头大肥猪。
胜利者“巡山”突然扭头看向我，它瞪着一双红彤彤大眼欲扑来，吓得我跌坐在地，众人皆惊叫。遭了！我今天穿的是鲜艳的红颜色壮族服装，它把我当成敌人，因其他穿红色壮服的女子都赛山歌去，围观者中仅有我一人穿红衣，它只望向我。千钧一发之际，张剑迅速脱下蓝色上衣套到我身上，跳到它面前将我护住，牛主人跑来拉住牛头，公牛“巡山”不见了眼前的血红，这才和主人离开……我无力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幸庆有惊无险。
刚才我的目光和思绪一直被斗牛吸引，又遇上险情，直到比赛结束后才仔细听山脚传来的暸亮山歌声，此刻村庄周围已成歌的海洋，南边的山脚传来高吭男声，那一处是年轻人的地盆，歌曲内容多为爱情主题，听:
哎啰！
喝酒莫给酒杯干，
唱歌莫给歌声断。
酒杯干了再倒满，
歌声断开谁来还？
一阵清脆女声:
哎啰！
泉水弯弯过山梁，
歌声断了妹来还。
借哥一根长竹篙，
撑过河滩再挑山。
粗犷的男声唱:
啰咧啰！
高山白云绕头顶，
花丛蝴蝶飞来勤。
阿妹何时赠彩帕？
羊肥马壮任你挑。
悠扬的女声:
啰咧啰！
眼看太阳要落西，
哥的心事有点急。
量米下锅就开煮，
哪个等到月照膝？
北边山脚下的老年人组合也不示弱，他们唱的是祝酒歌和庆丰收歌。听！那声声浑厚的男中音:
呗侬呀咧！
上山打虎要唱歌，
下河抓蛟要唱歌。
客来喝酒乐三天，
甜似春风过山坡。
悠扬的女声:
呗侬呀咧！
地不勤锄草生窝，
人不劳动骨头酥。
若要五谷粮食多，
你浇地我垦荒坡。
夕阳西下，我和观看斗牛比赛的村民们身披金色霞光走出草坪，南、北山脚依旧传来阵阵嘹亮的山歌声，仿佛一股股热浪飘过墨绿色的果林，回荡在群山之巅。
今天早晨接受了张剑的求婚，上午看过爬刀山的“险”，下午欣赏抢花炮的“搏”和抛绣球的“巧”以及斗牛的“狠”，今晚还有一场篝火晚会和六人板鞋赛跑，将会呈现一个“闹”字，况且今晚我是白鹅村板鞋队运动员之一，热切期待着。
【主编点评】欧红滟老师的《驻村故事第二十九回》宛如一幅绚丽多彩、活力四溢的民俗风情画，将白鹅村的热闹与活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眼前。开篇那一声花炮巨响，瞬间点燃氛围，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这场民俗盛宴的大门。抢花炮环节，作者细致描绘场地、队伍、奖品，让读者仿若置身现场，感受那激烈的 “搏”，运动员们汗流浃背、奋力抢夺，力量之美在阳光下闪耀，不仅展现了传统运动的魅力，还通过回忆昔日矛盾，升华出力气要用对地方的感悟。高杆抛绣球赛，五彩盛装、男女混合，与抢花炮的阳刚形成鲜明对比，多了几分柔美与灵动。从 “我” 的尴尬尝试到向瑶族大姐请教 “巧” 抛技巧，趣味横生又饱含知识，展现民俗传承的细节。斗牛赛更是惊心动魄，“傲虎” 与 “小王”、“巡山” 与对手的激烈角力，牛角互绞、鲜血渗出，将 “狠” 劲诠释得入木三分，期间还穿插 “我” 的惊险遭遇，张剑的护佑又添温情。而对歌表演，男女老少各展歌喉，爱情、祝酒、庆丰收等主题的歌声此起彼伏，萦绕山间，勾勒出乡村生活的浪漫与富足。一天之内，从求婚的甜蜜，到各类民俗活动的观赏与参与，作者巧妙串联，全方位呈现白鹅村的生活百态，既有传统民俗的深厚底蕴，又有当代乡村的活力朝气，文字鲜活生动，让读者沉浸其中，深切感受到乡村文化的独特魅力与驻村生活的丰富多彩。（李承骏）
作者简介：欧红滟，本名欧红艳，靖西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年文学家理事会百色分会副主席，《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热爱写作和绘画，浅墨绘丹青，我手写我心。长篇小说《枪囗下的女伶》在《百色作家》连载，另有散文、诗歌、中短篇小说、通讯上百篇、首于报刊或电子媒体发表。
值班编辑：李彩虹 主编：李承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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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李承骏简介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