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去蒙特利尔，住在老华侨大辉叔家。他夫妇俩，在移民前，都是国内省级啤酒研究所的高工。去加拿大后，大辉叔在当地一家精酿啤酒厂里，做总工程师。
晚上吃饭，他有时会拿出一小箱厂里新出的啤酒，每种口味都不同，教我品鉴。让我猜，这酒里加了什么水果，那酒是什么口味。那时我才知道，啤酒居然可以有这么多的口感。大辉叔给我讲了艾尔啤酒和拉格啤酒的区别，讲了“上发酵”和“下发酵”工艺的不同，讲了全世界的啤酒，几乎都是麦芽、酒花、酵母、水这4种主原料，但因为比例不同，酿出的啤酒味道却千差万别。
彼时，我居住的八线城市，连家精酿酒馆都没有。
有次，托朋友，买回了几十种精酿啤酒，举办了至今仍记忆犹新的“品酒大会”，就餐前，摆上二三十瓶高高低低、花花绿绿的啤酒，然后一路品尝过去，有的人只能挺到四五瓶，有的人能坚持到二十多瓶，煞为壮观。
肖太说，这个世界喜欢喝酒的人有两种，一种人是喜欢喝酒的氛围，另一种人是真心喜欢喝酒。我肯定属于后者。
我不仅特别喜欢喝酒，以前在酒场上，也极为性情，毫无自制力。那几十年，因为喝酒，出过太多的丑。年轻时贪杯，几乎每喝必大，下次还继续抢着再喝大。有次酒后，朋友送我回家，我坐在副驾驶位置，忍不住想吐，就把车窗摇下来，把头伸出车外，车一边开，我一边吐，寒风呼啸，吐出的残物，一路逶迤，藕断丝连，蔚为壮观。当时如果有手机录像下来，估计会爆红。还有更惨一次，大醉失忆，从6米多高的大平台上，飞身窜下，摔到腰椎骨折，险些高位截瘫。卧床小半年后，居然神奇地康复了。那年还不到30岁。即使这样，也没改掉继续喝酒，逢酒易醉的毛病。
后来，经常去日本，还研究过一段清酒。除了翻过一摞子书，也去过一些清酒厂，参观酿酒工艺，品尝过上百种清酒，感受各地出酒细微的差别。虽然不识日语，我基本能从清酒的标贴，大概知道酿酒的工艺，和大米的磨合度。还喜欢过威士忌，也翻过一大堆书，照图谱里的酒，买过上百种。也去过山崎、余市两家盛名的日威酒厂。在小樽，余市威士忌的创始人竹鹤政孝的墓前，还捡过一块圆润的石子回来。以纪念我对酒专家的敬重。彼时起，我已开始晚上回家，常常独自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喝酒。有两三年时光。
大概五六年前，有次醉酒，险些延误回国的航班，从此，我决定戒酒。
那一年开始，不管什么场合，我都滴酒不沾。大家都知道我决绝的个性，居然让我从饭桌上活了下来。年底，持戒成功，我还发朋友圈炫耀。
许多朋友诧异：为什么戒酒？我说，因为喜欢，所以戒掉。不想受酒的诱惑，酒瘾会让我有不自由的感觉。
有朋友说，你这么喜欢酒，能一口都不喝，太有毅力了。既然这么有毅力，那能不能每次只喝一杯？一口不喝，你都能坚持下来，喝一杯，应该很容易控制吧。
我说，一点都不喝，容易做到。但是每次喝一杯，那可做不到。持酒戒，就要完全、彻底、断掉，只要犯戒，就会想，反正一杯也喝了，那就两杯三杯吧，由是，就会坏了规矩。我觉得那样，反而太难了。
还有朋友说，持酒戒是执念，是不自由，是不率性。我说，其实不然。不持戒表面随顺，实际上是给自己的贪欲以借口，内心放不下花花世界。不持戒才是执着，而持戒是破执着。我觉得持戒挺好，这几年持酒戒，基本上克制住了自己。
我是意志力相当差的人，因为划定了界限，坚持绝对不越界，一次都不犯规，才侥幸戒了酒。把这段经历写出来，其实是想表达，一个意志力很差的人，也可能通过持戒，来破掉自己此前对酒的执着。
不久前，看华大基因尹烨的视频，他说，你肠道里的菌群，决定了你喜欢吃什么。至此，我才终于找到我如此爱酒的科学原理。我出生的那间老房子，是白酒厂的酿酒车间，原来从出生起，我的肠道里就有大量喜欢酒的菌群啊。
持酒戒，也是断舍离的一部分。与嗜酒菌群，与想喝酒的念头，持续做斗争吧。可能得坚持一生。
一篇旧文。
这几年，其实酒戒得断断续续。
这两天在镇江。
翻出来，发重誓，重新戒酒。
先戒三年吧。
by老肖
△
感谢阅读，点击卡片关注看更多老肖的生活随笔
欢迎把文章分享到您的朋友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