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1629)十月,皇太极率领10万大军绕道进攻京畿,史称己巳之变。
面对后金大举入侵,崇祯帝下令勤王。
当时明军的主力分为两块:一个辽东的明军,由督师袁崇焕以及他帐下总兵赵率教、祖大寿统率;二是宣府总兵侯世禄,大同总兵满桂率领的宣大明军。
在整个事件之中,赵率教、祖大寿、满桂等人的表现可圈可点,赵、满二人先后战死,祖大寿则多次与后金军交战,打得相当不错。而唯独宣府总兵侯世禄的表现差强人意,甚至在整个事件中一度隐身。
而本文的主人公就是侯世禄,他出身将门世家,他在萨尔浒之战后就赴辽东任总兵官,先后被熊廷弼和袁应泰所器重,也算是久经沙场。
十月二十八日,后金左翼破龙井关。
十月二十九日,后金右翼抵达蓟州城外的石门驿站。
十一月初一,兵部紧急下文,其中说:
“陵京重地,应援势不可缓,宣镇速选精锐兵马八千,严督将领星驰救援蓟镇。”
(《兵部为夷虏势逼陵京宣镇等处速拨援兵事行稿》)
也就是说让侯世禄赶紧率8000人马进京勤王。
接到命令的侯世禄也不敢怠慢。
十一月初七,兵部再次下文,急催侯世禄与天津总兵刘国柱、保定总兵曹鸣雷赶紧赶赴蓟州设防。原因也很简单,蓟州是北京的屏障。十一月初三,皇太极攻破遵化,下一步就要向西而来,以重兵防守蓟州是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能想到的。
初八,兵部的人听说宣府有800名火炮手到了北京城外,兵部赶紧派人去探查,得知在西直门外发现了来自宣府的200多名火炮手,四、五十位骆驼,还有约60匹马,这些兵也不知道总兵、巡抚这些官员在哪里。从这里可以看出,这是宣府勤王最先赶到的部队。这些部队有没有战斗力不管,最先出现在北京城外,这本身就是一个功绩,侯世禄在最后也是凭借这一功绩才得以保命。
下面是兵部当时报告这一事件的公文,上面直接涂改,杂乱不堪,可见当时事情之紧急。
兵部又下文,给侯世禄的宣府兵每名赏银5钱。这个钱已经发到蓟州,要领这个钱就赶紧到蓟州去。
初十,侯世禄已经到了蓟州,同时,大同和山西兵也到了蓟州,他们到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朝廷要粮饷。
朝廷的要求很明确阻敌于蓟州,绝不让后金大军进到北京城下。所以,宣大和辽东的明军齐聚蓟州。
在蓟州主持防御的是袁崇焕,他向崇祯帝表示,绝不会让后金大军越过蓟州。
十六日,督师袁崇焕让侯世禄去通州进行防守。
袁崇焕部将周文郁在《边事小纪》中记载:
“以昌镇尤总兵世威仍回昌平,保陵寝;宣镇侯总兵世禄前守三河,以防贼西奔。保镇曹总兵鸣雷同辽镇祖总兵等驻蓟以遏敌。”
袁崇焕原本是想在蓟州和皇太极决战,为何却又将这些将领打发走了呢?看来袁崇焕还是想在蓟州重现宁远之役。
侯世禄便和满桂一起呈掎角之势而行,在顺义之时遇到后金哨马1500名,双方发生了遭遇战,侯世禄大败,自己胳膊中了一箭。
侯、满二人的总兵力过万,却被后金1500人打得落荒而逃。
关于顺义之战,清方《满文老档》中有明确记载:
十六日,台吉济尔哈朗、台吉阿济格、台吉萨哈廉,率每牛录甲兵三人,向京城侦察。是日,驻於彼处。是日,台吉阿巴泰、台吉岳托至。离大军十五日,败明大同满总兵官、宣府侯总兵官军,因其兵远遁,斩者不多。获马千馀、驼百馀。顺义县城知县率众来降。
侯世禄大败,一路上收拾残兵,退往北京附近。
而皇太极并没有攻打蓟州,而是采取攻其必救的策略,绕过蓟州,向北京城而来。
袁崇焕遣散了援军,又未能如他自己保证的那样将皇太极阻拦在蓟州,这是他后来被杀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十日,侯世禄、满桂在德胜门外和后金军接敌,侯、满二人再次大败,满贵只带着200人逃出战场,躲在城外一庙中,后被崇祯帝下令放入北京的瓮城中休整。但此时,兵部却惊奇地发现侯世禄居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兵部赶紧下文让各军寻找侯世禄。
很快,宣大总督派遣王进才到兵部,详细说了宣府一路的情况。
王进才在二十三日从居庸关起身之后,在回龙馆见到了后金兵,有明军熊游击被砍死在路旁,二十四日在西山住了一晚,到处都是残兵败将,向他们询问侯世禄的下落,他们也不知道。只有张威、把总刘守备各领了500兵在守卫居庸关,而王邦政还在岔道。
也就是说,宣府兵也不知道侯世禄去哪里了。
十月二十六日,崇祯知道此事后,下令:
宣兵见在关、岔及散处山村者,便着督臣亟行催集星驰入援,郭之琮、侯世禄,查在何处?亦准收召溃卒立功赎罪。
接下来,宣府的一些中层将领率领士卒抵达北京城下,十二月初一,宣府东路游击邓祖禹率450名骑兵,214名步兵抵达。十二月初二,千总王顺率领724名骑兵。
随即兵部就将这些宣府兵合营之后派往救良乡。
但这些兵的勤王之师的处境并不好,首当其冲的就是缺乏粮饷。
初三,兵部在《为宣府千总王顺所部未得粮草并请速给事行稿》中说:
据怀来游击邓祖禹禀称:千总王顺所带七百有零兵马,前晚未得粮草,于陆地扎乾营一晚,昨晚又扎营一夜乾营,自居庸关至此奔疲三昼夜未得勺合米豆、半束甘草目。
并且这些兵也缺乏武器,又请发长枪100,弓箭、洒袋、腰刀20,倭刀50,战甲10。而王邦政军营内也要求要战车100辆。
而在过了数日之后,侯世禄终于有了消息。
原来侯世禄十五日在顺义大败之后,伤了胳膊,十八日到了京城。而侯世禄那些溃散的士卒中很多是蒙古降丁,他们抢了户部发往前线的13799两军饷。
户部尚书毕自严在《度支奏议》卷三十三中气愤的说:
臣部敢不亟行接济,以资饱腾,是以于十一月初十日,剳新库发银一万三千七百九十九两,给领饷官林文科押解,以供津门新兵月饷之用,原以果军腹,非谓资盗粮也。不意银抵通州,觅车装载出门未远,而虏骑披猖,已薄通郊矣。侯世禄所统夷丁适当溃散之时,亦行劫掠之暴,斯时城门昼闭,草木皆兵。
二十日,后金大军对驻扎在德胜门的满桂、侯世禄部发起了进攻,皇太极亲率大贝勒代善和贝勒济尔哈朗、岳讬、杜度、萨哈廉等,统领满洲右翼四旗,以及右翼蒙古兵,侯世禄只有可怜的数百人,主要还得靠满桂的人马,满桂的人马其实并不多,他的兵力可以根据发粮来推断,毕自严《度支奏议》卷八,酌议解发援兵行粮疏:
本月十六日准兵部咨,臣等覆咨该部兵马现在何处。兵部回称:本部二次调宣大援兵各一万,续据宣府郭巡抚、总兵侯世禄报称,陆续共发兵一万一千二百三员名;大同总兵满桂报称统兵五千,但该镇所调兵马俱系陆续进发...比过通州以东而饥渴载路矣,方到蓟门即刻撤回...乃遂肆掠退至近郊...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具题。
满桂的兵先到的5000,后面也有陆续赶到的,想来也不会超过万人。而侯世禄不过区区几百人,加上城上放炮因为不熟练,又击中了满桂营,所以满、侯大败,基本全军覆没,侯世禄在战斗中重伤落马昏迷,被部将救至西山疗伤。
受伤了也应该及时报告,为何没有音讯呢?原来后金兵阻断了消息,侯世禄又收拢残兵败将约有2500名,带伤再次勤王。
对于如何处理侯世禄,兵部的意见是:
皇上赏满桂以鼓之忠义之臣矣,独可宽世禄以缓再溃之诛乎?况其纵掠,顺义不免,身为戎首,而满桂部卒战死沙场,世禄部卒强半从逆,则又合以解矣?
兵部在这里说了两件事:一、你侯世禄败了两次,而且你的兵一半投降了;二、你的部下抢了朝廷的军饷(前面毕自严已经详细说过这件事了)。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都可以杀头。兵部尚书王洽因为战败而死、山西巡抚耿如杞因为部下抢掠百姓而死。
看起来侯世禄难逃一死。
但前文已经说过,侯世禄是勤王第一个到北京城的。很快崇祯帝的圣旨下来,考虑到他身受重伤,所以让他戴罪立功,并没有杀他。
对于没有被杀,汪楫在《崇祯长编》卷三十九中表达了不满:
侯世禄元戎重寄操将兵之权,乃一溃于顺义,再溃于都城得胜门,未能报国而祗以误国,不堪衞民而反以殃民,并按以临阵先逃之条亦复何说,但世禄勤王先到之琮奉旨别营或可开一面之网,投之四裔以御魑魅,此皆出自特恩也,帝谓之琮世禄入援观望临阵溃逃,论辟非枉,既遵旨押兵前来似畧有间,命所司确议以闻。
但侯世禄终究逃过了一死,但他实际上也被夺去了兵权,他搜集的残兵败将被兵部下令与满桂合营,丧失了军队指挥权。这让他没有参加到满桂与皇太极在北京城下的决战,这一战满桂战死,4万明军全军覆没。明军4名总兵,2名战死,2名被俘投降。
而侯世禄活到了1643年,也就是明朝灭亡的前一年,李自成攻打榆林,侯世禄为榆林人,城破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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