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农村的年味就越来越浓了,大人们整天忙忙碌碌,孩子们成天快快乐乐,不时点燃一两个爆竹,发出零星的爆炸声。
我最期盼的是“杀年猪”,母亲饲养的那头肥猪,就是为过年准备的。平时很少吃上肉的我,就可以放开肚皮好好奢馋了。家里留一部分猪肉,大部分还是要拿去卖的。父亲便挨家挨户打招呼,询问人家需要的猪肉斤两,在绿色小本子上记下对方需要的斤数。选个靠近年关的日子,父亲就邀请村里的王屠夫过来杀猪了。
天刚微微亮,特别冷。父母亲便早早起床,做准备工作,先是请人把烫猪用的大木桶抬到家门口,然后烧好烫猪用的一大锅开水,再准备好接猪血用的脸盆,还要准备好挂猪肉的梯子和放猪内脏的筛子等。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只等屠夫的到来。
王屠夫叼着烟,挺着油腻腻的大肚子蹒跚着来到我家,父亲便先恭敬地递上好烟、沏上好茶。我很羡慕屠夫,因为他长得肥头大耳、满面红光——这一定是天天吃猪肉吃出来的!
休息得差不多了,王屠夫便开始做准备工作。他拿出尖刀、剔骨刀、剁骨刀、刮毛刀等一应刀具。他说,这些刀具都是他祖辈传承下来的,说话时充满自豪感。接着,几个壮汉便开始手忙脚乱的把猪从圈里拽出来,抬到案板上,死死地按住。此时,猪仿佛感受到死神的召唤,拼命地嚎叫、挣扎。王屠夫也不理会,拿起尖刀,吩咐好众人逮紧压实,便一刀进去,直捅猪的喉管,一股殷红的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的脸盆里,溅出一地的鲜红。每每这个时刻,大人便把小孩子们拉开,不让看到这血腥的场景。渐渐地,猪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悄无声息,直挺挺地躺在案板上了。
儿时的我,每当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就会惊恐不已。一边感叹猪的可怜和人类的残忍;一边又幻想着猪头肉的香味。心中的矛盾反复折磨着自己,小小年纪便承受着这人间的煎熬。
死猪被抬入装有滚开水的大木桶里,反复烫洗、刮去猪毛、清洗污垢。清洗干净后的猪被重新放回案板上,王屠夫拿出一把锋利的寸刀,给猪开膛破肚。猪的内脏家里是舍不得卖的:猪油、猪肠、猪肚、猪肺、猪脚、猪头等都被装在木盆里;之后,王屠夫便会割下猪腰子和几块上等好肉,让家主去做当天的杀猪菜。
整猪被分成两半,早已等候在场的邻居们便围了上来,“我要三斤。”“我砍五斤。”“我要四斤夹筋带肥的。”很快,两半猪肉便被分割完了。王屠夫满头是汗,二叔和父亲他们也忙碌了起来。二叔负责称秤,父亲负责记账。大多户都是赊账的,少数腊月三十就付钱,还有一些要到来年才能付清猪肉的钱了。
一切搞定后,香喷喷的杀猪菜已经上桌。父亲赶紧去邀请当天帮忙的人和家里的长辈们,一起来享用杀猪饭;我们小孩子早已在后厨大碗吃肉了,端着油滋滋的碗四处炫耀。大人们二三两酒下肚,面红耳赤,开始在桌上东家长西家短地聊起来,或吹起牛来。到了第二天,母亲用文火熬制了一锅鲜美的猪头汤。随后便左邻右舍一家分一小碗,与他们分享。
如今,农村也几乎不养猪了,杀年猪的情景再也难觅踪影;童年土猪肉的味道也再难寻到,更无法找回当初那份激动的心情——旧时光的美好,也只能在回忆里细细品味了。
来源:中共舒城县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