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结束首次台北专场演出后,LÜCY决定离开陪伴她踏入乐坛的团队独自闯荡。自那时起,采访邀约、演出对接......一切的一切她都得亲力亲为,实实在在当起了“独立音乐人”。
“我昨天晚上还在写项目的报告,弄到凌晨,很像大学生在交功课。” LÜCY依偎在男友兼经纪人Benjamin的肩头,一边回复我的话。怎么和Benjamin分配工作呢?她苦笑:“其实有时候也是我在回信,只是用的是他的名字。”
无论如何,有了所爱的人做避风港,LÜCY更有底气扬帆冒险、自在表达。访谈前,我如常交出提纲,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一题串过一题,勾出嬉皮少女的真心话,想不到没过两日,就收到 LÜCY 的文字回复,清晰且诚实的应答,确实像是用功填写考题的优等生。
“做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我比较没有机会参与幕后制作,虽然迎来的都是好的回馈,但我默默觉得好像只是活在别的期待下,甚至一度感觉自己不是音乐中的主角......第二张专辑我下定决心拥抱自己的原貌,做我想尝试的。”
新作《Dance on the Shoreline》发行之际,LÜCY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po出文章,字句里有踏向未知的惶惑,也有作为艺术家的自信,结尾那句“但我终究不是一个商品,我是人。”郑重宣告她要把“宝藏新人”的掩护掀开,让乐迷看见 LÜCY真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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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不做音乐。”
五专休学后,LÜCY便开始做音乐,20岁在街声网站上公开发表第一首《CACTUS》即获得乐坛高度关注,经纪人、制作人、乐手围绕着她粉墨登场,舞台与观众的压力一瞬之间来到面前。
她不止一次在媒体采访中坦露初入行时的不适应,如今回想仍有余悸:“我觉得人类的设计,本来就不是要站在台上面对几千、几万人的。”
她的话里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过了两年紧绷的日子,一路上靠着酒精和香烟稍稍冲淡压力。直到去年3月起的巡演,她开始设法以茶代酒,“那时候觉得再照这个方式生活的话,哪天一定会生病,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于是演出前的红酒、威士忌,换成了一壶能祛痰又暖嗓的热茶,逼迫自己重新适应保持清醒地站在舞台上。
LÜCY选在完成首张专辑巡回之际,结束与团队的合作。“跟前团队分开之后其实蛮低潮的,就很怀疑自己,也在想到底是什么问题让我不想再继续。”她一度考虑,是不是就不做音乐了,“可能搬回老家,然后打工,或是复学,就跟以前一样。”
关于那段迷失的日子,她没有说地太多,只是喝了一口面前的复合果汁,然后淡淡地接上一句:“但我总觉得不做音乐很难,没有办法。”
音乐对她而言已是生活的必须,就像每天要吃饭、睡觉一样,“从我开始会写歌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生活跟音乐是一起的。不管遇到开心、不开心的事,只要一个人的时候,一碰到乐器,我就会把它谱出来,我觉得这个是没办法停止的,有点像在写日记的感觉,只是有的人是用文字、照片,我是用旋律把它记录下来。”
但在房间里独自弹唱是一回事,发行作品、当回歌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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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文案自己写
下定决心做新专辑后,LÜCY戴上了耳机,一边播放心爱的歌单,一边想着自己真正想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
LÜCY在我面前点开当时的备忘录,洋洋洒洒的企划内容,里头写着要自己编曲、要有民谣加上一些电子元素、要和几个欣赏的音乐人合作等零碎想法。“第一张专辑比较像是我踏入音乐圈的沿途风景,第二张专辑我想要展现音乐上的实验还有探索,从第一天我就已经写好了,到现在还是同一个想法。”
如今,从专辑成品回头检视那份企划,她几乎全都在音乐里实现了。《Dance on the Shoreline》延续前作流行民谣的基底,在《X》和《风吹了头发》中融入电子元素,与JADE吉他手嘟嘟(鲁纲宇)、唱作人Everydaze、加拿大音乐人Jaguar Sun合作,补足制作面的不足。甚至听来随性的日文曲《声(せい)》都包藏着前进亚洲市场的野心,“我希望这张专辑的听众是很广泛的,能扩及整个亚洲,所以才会写日文。”
虽然量身定做的第一张专辑让LÜCY备感压力,但亲自穿过那华服、见识过那排场,她也从中学会许多事,不只是技术面的手艺,也懂得如何找到对的人替她剪裁、打版,熨烫出一件合适的衣衫。有了清晰的想法后,她抱着密密麻麻的企划书和三十多首demo,一一找企划戴居与三三、制作人嘟嘟和Everydaze讨教,专业的前辈为她把设计图画得更加清晰,来回沟通的过程,也帮助她再次理清自己想要的。
“大家都说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 LÜCY对此深有体会,她在文字回复中,罗列了三项制作新专辑的挣扎与学习:学会沟通、学会在理性与感性中取得平衡、学会放下对demo原貌的执着。
“常常在录demo的当下,我就已经深深的爱上那个版本,它是灵感最真实的原型,要把 demo中的一切搬进录音室,对我来说是最最困难的。”也因此,LÜCY手边总有大量停留在草稿阶段的作品,不过这次她试着往前推动,把完成度50%的demo逐一修整成能够发行的歌曲,“这11首歌就是我给自己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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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服深海恐惧
《Dance on the Shoreline》的封面上,LÜCY一身鲜红薄纱,直勾勾望着镜头,背景是一片海浪滔滔,与专辑意象紧紧贴合。
“其实我小时候很畏惧海。”LÜCY回忆孩提时住在澎湖的那三年,常听到海滩边的婆婆说,冲浪的人被带走了。18岁那年,她曾在瀑布下溺水,差一点也要被带走,“那时候,对未知的东西会感到有一点害怕,深海恐惧,感觉有人要把我打下去。”
《Dance on the Shoreline》专辑封面
到了这个地步,多数人大概会从此远离水边,她却选择去到绿岛打工换宿,依照清单,挑战岛上的每一个跳水点。“我想要克服对海的恐惧,”即使至今那种害怕仍难以根除,她仍说:“我还是很努力,一次一次、慢慢地让自己去接触河流、接触大海。”
《Dance on the Shoreline》对LÜCY而言,既是自在游走于海岸线,更一次是与恐惧、与未知的共舞。
在全长46分钟的专辑里,收录了一首长达9分钟、充满实验性的电子曲——《X》,“这首歌象征的就是‘未知’,是想象力结合听觉的实验。”LÜCY 找到电子制作人J.4αllϵ (‘θ’) ϶r合作编曲,在迷离的声响铺垫下,她唱着关于爱、恨与性的呓语。
《X》的最初版本仅有 4 分钟。LÜCY写道,会有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制作人的电脑坏了,档案找不回来,她用括号补充:他的电脑很老了。Final档丢失,大概是所有创作者的噩梦,但LÜCY丝毫不以为意,干脆重来一次,而且要更撒开来尝试。专辑发行,原本只当试水温的《X》收到了许多正面回馈,LÜCY 有些得意地笑,“我蛮意外,原来台湾地区的听众对音乐的接受度还蛮不错的。”
不止在曲风上有所突破,LÜCY的创作题材也有了转变。除了《Fresh》《贝比》《With all my heart》等酸甜情歌,结尾处的三首,她唱的是一系列触及生死的歌曲。
过去一年,LÜCY经历外婆患癌、离世,问起她对死亡的感触,她回答:“外婆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每当回到山上的时候都感觉到外婆就在大自然中,她是空气、她是风、她在我的血脉中与我对话、连结,在无形中塑造我。”
原本略显沉重的话题,在她超龄的洞见下化解。她解释,《99》与“Night Night”谐音,歌词和曲末的音墙都象征着告别,《声(せい)》则与“生”同音,代表新生,两首曲子的转换,即是一次生命的循环。最后一首《风吹了头发》也与外婆有关,LÜCY用自然中的元素来比喻那些失去的人、事、物,结尾的赛夏族语吟唱,犹如是风中难以消散的思念。
《风吹了头发》同样由J.4αllϵ (‘θ’) ϶r操刀编曲,并且巧妙将尾奏的电子声响截取放入专辑 intro《༄》,让《Dance on the Shoreline》能无缝接轨地循环播放,如同数不尽的浪头,一波接着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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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只会进步而已。”
音乐人的第二张专辑,始终像个难解的诅咒,LÜCY也曾为此纠结过。“对新人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超越自己吧。”她说,新专辑发行的前一晚,有股不安向她袭来,“我想过,会不会大家爱的是我在第一张专辑里的样子?但后来发现,真的喜欢你的人会一直选择你。”
回到制作专辑的初衷,LÜCY选择做自己喜欢的,忠实于当初写下的企划,不考虑其他。“这张还是比较像是我吧,是由我出发、制作的第一张作品。”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得意地笑起来,然后补充:“我觉得我只会进步而已,随着每一次的制作,我会继续成长。”
“不知道为什么,到哪大家都说我‘长大了’。”这一年,历经专辑制作、找寻新的合作乐手,在音乐之外还得处理财务、法务,她像是换了第二份工作的职场新人,越加懂得人情世故,那清澈的眼神里也添了些疲惫。
《Dance on the Shoreline》LÜCY独自闯荡的音乐人生还在持续,持续沿着海岸线漫舞,一路往广阔的大海探索。但她也不全然是一个人,同名的歌曲MV里,有家人围绕、手拉着手共舞,身边更有爱人Benjamin陪伴。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访谈尾声不免俗提问。LÜCY只是看了看我,然后把身体微微扭向 Benjamin说:“我现在想吃日式料理。”
本文转载自Blow吹音乐,文章标题及内容有改动
作者:温伯学
摄影:周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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